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沿着盛安城春州湖畔,层叠灯火明亮,酒家商贩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路上行人熙熙攘攘,爆竹嬉闹杂耍声交织成无比热闹的盛景。
殷宸和魏元衡并肩走在街上,街上游人太多,男人便干脆把殷宸搂在怀里,细腰被坚实的手臂圈着,宽大厚实的大氅遮住她半边肩膀,她倚在男人怀中,初冬微寒的冷风吹不到她半分。
殷宸弯唇笑了一笑,脸往后贴了贴他胸口,听着他低沉平缓的声音继续:“百年前,正是大周繁荣盛世时,周高祖微服私访,于春州湖上放夜灯,佑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夜灯正好飘到出来泛舟的一位小姐船边,小姐拾起夜灯,感念其心怀博大,回了一首长诗,高祖爱她才华、引以为知己,以后位相许,成了一段佳话,世人便将这一日定为灵犀夜,认为在春州放灯,可求得一份良缘。”
“这么浪漫嘛。”殷宸来了兴致:“那咱们也去放灯。”
魏元衡摸一摸她的头:“等到子时午夜再放,才会灵验。”
殷宸奇了:“你居然这么讲究,我还以为你不信这些呢。”
在这些理智深沉的掌权者、尤其是男人眼中,对这种风花雪月的传闻不是嗤之以鼻的么?
“信,为什么不信。”魏元衡却淡笑道:“在世人眼中,我们的故事,不也会是个传说么。”
殷宸想了想,还真是。
妖灵与帝王,还能有比他们更浪漫的传说么?
“大哥哥大姐姐,买一个面具吧。”小小的嗓音在身边响起,梳着两个小包头的小姑娘满脸期待站在他们面前,她提着一个花编的篮子,隔着花布的缝隙能看见里面整齐摆着一叠面具:“灵犀之夜,年轻男女要戴上面具才能找到意中人,相爱的人也要戴面具才能真正心心相印的。”
殷宸看了看周围,之前没注意,的确有很多人都戴着面具,看衣着大多是年轻男女。
小姑娘很机灵,努力的把花篮捧起来,嘴巴甜甜:“大哥哥,好多大哥哥都会给同行的大姐姐买,大姐姐这么好看,戴着肯定更好看,你也给大姐姐买一个吧。”
殷宸魏元衡失笑。
魏元衡看殷宸,她慢吞吞看他一眼又转过去,背着手似若无其事,脸上却带着娇丽的笑意。
威严冷沉的帝王低低一笑,耐心的单膝半蹲下去,在篮子里看了看,慢慢拿出一个面具。
殷宸用余光去看,看见他拿着一张雪白的面具,鼻子尖尖凸起,眼眶狭长勾起——是一只雪狐狸。
那小姑娘在夸:“大哥哥你眼光真好,这是卖的最好的,今年有雪狐妖灵降世,大家都讨个吉利。”
魏元衡把钱给了她,她高兴道:“谢谢大哥哥,祝大哥哥大姐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说完便欢快的跑走了。
魏元衡笑着摇了摇头,站起来看着殷宸:“来试一试啊。”
殷宸咬着唇把脸凑过来,他轻轻摘下她的面纱,一点点把面具戴上。
“好看么?”殷宸摸了摸,觉得还可,刚要说话,一道阴影覆盖而来,轻轻的温柔的吻隔着面具落在她额头。
“很好看。”他环着她的腰,低低道。
殷宸眨了眨眼,忽然闷闷笑着埋进他胸口。
“你好会撩哦。”她道:“我不行了,我认输;你要是做妖姬,一定比我有前途。”
魏元衡不知道撩是什么字,但殷宸的意思他却是明白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轻笑着:“我一定让你离不得我半步。”
殷宸心说算你行,我现在也离不开你了。
魏元衡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把最热闹的两条中街逛完,殷宸左手甜果酪,右手糖葫芦,津津有味吃遍了整一条街。
“我都吃胖了。”殷宸站在街尾,感慨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肚,在魏元衡回应之前,转过身毅然决然的冲着第三条街走去。
魏元衡:“…”微微挑了挑眉,慢悠悠跟上。
魏元衡耐得住性子,第三次把手上满满当当的东西暗暗让亲卫拎走时也没叫停,直到他看见前面的殷宸脚步一转,悄悄往街边一栋花枝招展灯火通明的高楼走去。
魏元衡脸一黑。
“这是去哪儿啊。”后面传来男人淡淡的声音,带着凉凉的寒意:“该往这边转了。”
殷宸一僵,若无其事:“哦,我就看这楼挺好看的。”
是啊,那些窗边娇笑着往外招手的姑娘们更好看。
魏元衡叹了口气,牵着殷宸的手要走,殷宸脚下不动,眼巴巴看着他:“我还没去过青楼呢…我好奇嘛,你带我去看一眼吧,就一眼。”
魏元衡冷断道:“不行。”
他拽着殷宸走,殷宸也知道这要求太奇葩,不好跟他拧,就在后面腻腻歪歪求他:“就一眼,我好想去哇阿衡,你是不是不疼我了,我扮成男装不会露陷的,我不多看,就是感受一下—”
魏元衡顿住脚,殷宸还以为他动摇了,亮晶着眼看着他转过身来,慢条斯理道:“如果你玩够了,我们就回去,青楼里有的,我都能让你见识到。”
他薄唇微微勾起,尾音晦涩幽深:“只多不少。”
殷宸:“……”
于是魏元衡顺利拉着安静如鸡的殷宸走了。
春州湖畔一角,早听着一架两层船坊,魏元衡牵着殷宸上船,亲卫在船尾划船,船慢慢驶往湖心。
站在船上,能看见四面灯火连绵如龙,街上熙攘的喧嚣声渐渐远去,月色倒映在平静的湖面,凭生幽静。
殷宸一手托腮,静静看着,半响感叹一句:“真好。”
她曾见过这个朝代曾经的动.乱,能有如今的岁月静好、安居乐业,真是太好了。
魏元衡在她身侧也望着远处,他负手而立,璀璨的花火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中,融化为一片幽邃。
“这还不够。”他道:“如今的太平是沙中楼阁,看似美好,却脆弱的一击即碎。”
殷宸愣了一下,听见他平静道:“大秦与大周,终有一战,这一战拖的越晚,两国越沉浸于安逸,当战乱升起时,才越是狼烟遍地、死伤千里。”
殷宸沉默片刻,问他:“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魏元衡没有说话。
代替他回答的,是一道轰然炸响的火光!
沿湖两岸,忽然爆发出一道道火龙,漫天箭雨携着火光自四面八方射下,刀剑劈砍、嘶吼声与行人惊恐的尖叫声取代了所有的欢声笑语。
殷宸猛的站起来,定定盯着对面中街轰然倒塌的高楼,等她反应过来,她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为什么?”她问:“这是你的王都、你的子民,你用了十几年才缔造出这一切,你为什么要自毁长城?”
“因为不破不立。”魏元衡平静又铁血道:“为王者,看的不是一时的太平,而是一世的太平。”
他需要所有已经渐渐沉浸于安逸、沉浸于繁华盛世的大周子民知道,撕开所有和善的假象,大秦还是那个贪婪的大秦,时刻觊觎着大周的膏腴,只有集举国之力、举国之士气,不死不休的战到底,才能得到真正的太平。
这时,一个暗卫越水而来,跪在他面前恭声道:“陛下,张相国在福安楼宴客,福安楼坍塌,相国重伤不治,已薨。”
魏元衡慢慢闭了闭眼,半响再睁开,神色已如常。
“走吧。”他冲她伸出手:“我先送你回宫,欠你的灵犀夜,明年再还给你。”
殷宸看着他,却摇了摇头。
魏元衡眼神一凝。
“你在怪我,怪我无情?”他笑起来,眼神却冷漠又决绝:“妇人之仁,是懦弱、而不是宽厚,在明知未来会发生的惨境之前阻止它,才是一位帝王该做的事。”
“我不是在怪你。”殷宸还是摇头,她慢慢往后退,目光却很温和的看着他:“我早说过,你是一位好皇帝,我也相信你甘愿承担这沉重的代价也坚决要做的,是真正对大周有益的事,但是,我也有我该做的事。”
飘逸的长裙忽然迎风飘起,七条雪白的长尾浮现在她身后,第八条尾巴仿佛破茧的蝶自虚幻一寸寸实化,璀璨的光晕顺着凄冷的湖面辐射,瞬间点亮了整片春州湖。
戴着雪白狐狸面具的少女微笑着最后看他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冲着湖面跑去,每一步踩着的湖水瞬息化为坚冰,少女漫渺窈窕的身形化为雪狐,那一刻,天上忽然飘下纷纷的雪花。
雪花纷纷扬扬坠下,覆上蓬勃燃烧的大火,覆上灰烟弥漫的废墟,一片一片,飘散在所有惊慌失措、痛哭流涕的行人脸上。
他们震惊的抬起头,看见天边月旁,盛安最高的高楼之顶,静静立着一团修长小巧的身影,八条长尾舒展着,温和又美好的目光隔着遥遥的距离,却仿佛被每个人都被清晰注视着。
清亮空灵的歌声传遍四方,涤荡着人心的恐慌、焦虑和暴躁,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那是一种能被清晰意识到的、被认真的守护着的力量。
无数人眼眶里不知不觉湿润,他们慢慢的、冲着月边的方向,无比虔诚的跪下。
是妖灵在守护他们,是大周的守护神在庇佑着他们。
一切混乱、纷争,都会变好的。
……
纷扬的大雪下了一夜,熄灭了盛安城中所有的大火、硝烟,也掩盖了所有慌张、纷乱。
魏元衡把一切都算的很准,昨夜暴.乱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不过毁了些具有标志性的建筑,只为激发百姓的慌乱和激愤,而真正造成的伤亡不过寥寥。
殷宸趴在望雪楼之顶,看着魏元衡带着禁军踏雪而来。
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无奈,又像是无比的欣慰,终究,他只是叹一口气,冲她张开手臂:“走吧,咱们回家了。”
殷宸慢吞吞伸一个懒腰,攀着石壁跳进屋里,跳进男人怀里。
魏元衡摸了摸她的头,又摸了摸她新长出来的毛茸茸的第八条尾巴。
勾连天地,召唤来的一夜的风雪耗尽了她的妖力,她懒洋洋趴在他怀里,勾着他外氅的布料,即使他把她全身都摸了一遍,也不过是懒懒勾一勾尾巴。
魏元衡摸着她身上没有伤口,才放了心,抱着她在晨曦之前回了承乾殿,轻柔的把小雪狐放在龙榻上。
她已经睡着了,白软的肚子微微起伏,毛尾巴软趴趴的散了一榻。
魏元衡坐在榻边,静静看她半响,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
她是个好孩子,是个善良又温柔的好姑娘,拥有着所有他没有的美好品质。
就像是阳光,明媚却不刺眼。
他很幸运,很幸运能捧着这一轮太阳。
他握着她的小爪子,放在唇边轻吻一下,又慢慢放进被子里,给她细致的盖好,然后才站起来,转身离开。
她的使命结束了,而他的使命却才刚刚开始。
用这一场王都的动荡,用大周相国的命,换来的大周民心所向,汇集最强的士气,倾尽这十数年的厚积隐忍,他要攻破大秦,要天下真正的一统,要开创大周未来百年真正的繁荣太平。
……
“醒一醒,醒一醒。”
殷宸在睡梦中,总觉得有人在叫自己,声音很温柔,但是却异常执着。
殷宸不高兴了: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不耐烦的挥一挥手,却被人轻轻捏住,温柔的亲了亲,又继续道:“醒来了,先不睡了好么。”
殷宸勉强睁开一只眼睛,魏元衡英挺的容颜映入眼中,他眼底的严肃和担忧,在看见她清醒时终于轻了一些。
“干什么啊。”殷宸软软窝在男人怀里,嗓音还带着绵软的睡意:“我还没睡醒呢…”
魏元衡表情微微一沉。
“你都睡了三天了。”他爱怜的吻了吻她毛茸茸的发顶,紧了紧环着她的手,轻柔道:“我叫了御医来,给你看一看好么,我实在太担心了。”
他话音刚落,姜御医的声音响起:“微臣参见陛下,参见殿下。”
“过来。”帝王的声音难得失了冷沉肃穆,甚至带着几分急躁的意味:“来给皇后诊脉。”
殷宸觉得魏元衡大惊小怪。
她可是妖精啊,怎么会生病,不过是妖力消耗太大,等歇一歇就好了。
不过她太累了,根本懒得反驳,打了个哈欠儿,随意的把手臂伸过去。
姜御医膝行上前,隔着绸布轻轻搭在她手腕脉搏上。
魏元衡抱着小姑娘,紧紧的盯着姜御医每个神色变化。
姜御医脸上突然显露出一抹惊色:“陛…陛下…”
魏元衡心底一沉,冷道:“磕磕绊绊什么,说!”
姜御医脸皮微微抽动,忙静下心来又诊了一遍,才迟疑道:“陛下,殿下的脉象应指圆滑、如盘走珠,殿下恐怕是…有喜了。”
屋子里一瞬间寂静。
殷宸打到一半的哈欠儿就那么僵住,她感觉到自己靠着的胸膛瞬息僵硬,仿佛呆成了一块儿石头。
夫妻俩僵了好久,同时抬手摸上殷宸的肚子。
好半响,男人终于开了口,声音都是哑的:“姜御医,你说,皇后有孕了?”
姜御医:“殿下的脉象是这样的。”
魏元衡慢慢转头去看一脸懵逼的殷宸,忽然笑了。
为王七载、为帝八载,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笑的这么张狂又痛快!
他紧紧抱着殷宸,一遍遍吻她的耳颊,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欢悦:“听见了么,咱们的孩子来了,他终于来了!”
宫侍们连忙跪下贺喜:“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
“赏!统统都有赏!”帝王大笑道:“阖宫上下,赏三年俸禄,大赦天下、今年减天下徭役三成,寡人要天下同贺皇后有孕之喜。”
众人大喜,又是一阵谢恩,殷宸摸一摸肚子,感慨道:“我就说我这段时间吃胖了,原来是怀崽儿了。”
魏元衡被她这一说,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微微一紧,问姜御医:“皇后前些日子受乏,昏睡了三日,可是哪里有恙?”
姜御医动了动唇,犹豫片刻,却道:“殿下身子康健,脉象平和,无碍的。”
魏元衡却是注意到他那一瞬的不自然。
他薄唇微抿,不愿在殷宸面前显露,只道:“你先下去,为皇后开些安胎滋补的汤药。”
姜御医应声退下,殷宸却不想喝药,她挣扎着往后躲:“我一个妖精喝什么药啊,不喝不喝。”
魏元衡皱起眉头,手臂用了些力气环住她:“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能这样任性,听话。”
在殷宸无语的注视下,他小心的把软枕叠起来,把殷宸扶着小心的靠过去,又小心的摸了一下她的肚子。
殷宸翻了个白眼,左右滚动两下,在他瞳孔紧缩的时候抓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揉了揉。
“没事儿哒,他会很皮实的。”殷宸对自己的崽儿迷之自信,在魏元衡忍耐的边缘左右横跳大鹏展翅,终于魏元衡忍不住了,他按住像条活鱼蹦跶个不停的她,向来强势的语气里竟然带着那么几分恳求:“安分点,好么。”
殷宸斜眼看他,叹了口气。
好吧,大龄第一次当爹,其忐忑紧张的心情可以理解。
她冲他伸出手臂,眨眨眼睛:“抱抱。”
魏元衡解开外氅和外衫,只留着柔软的中衣,才小心的躺在她身边,手臂慢慢环着她的腰,殷宸却已经一骨碌滚进他怀里。
她清晰感受到他一僵,似乎想把她翻过来看看有没有压到肚子。
她埋在他颈窝,闷闷的笑。
这么小心谨慎心惊胆战的魏元衡,实在是太可爱了。
魏元衡听到她的笑声,已经彻底无奈了,讨饶般的亲一亲她发顶:“别吓我了,好么。”
殷宸乖乖点头,抬起脑袋亲在他唇角,他低头温柔而克制的回应她的吻,在两人呼吸渐重的时候,含了含她的唇瓣便放开她,用指肚轻轻擦过她唇上的水痕,又抱着她。
明亮的灯火隔着重重帏帐打进来,朦胧一片,殷宸看着一下下着了迷似的摸自己肚子的魏元衡,突发奇想:“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女孩儿都好。”魏元衡轻笑:“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殷宸来了兴致,侧过身看他:“你说他会是个人还是只狐狸啊,要是狐狸的话,会长几条尾巴?”
“人族是十月怀胎,但我们妖精却会怀好几年的。”殷宸说着说着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天啊,所以我到底要怀多久的崽儿啊。”
魏元衡怕她第一次有孕心绪不稳,忙抱住她安抚:“不会很久的,咱们给你和他补足了营养,他很快就可以成熟降世的。”
“希望如此吧…”殷宸喃喃着,手慢慢的摩挲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半响,又忽的傻笑起来:“他居然这么快就来了,那次你跟我说要生个孩子的时候,我还觉得要很久呢。”
“是啊。”魏元衡笑:“上天垂怜,没有让我们等太久。”
他低下头,捧着她的脸,与她额头相抵,心中万千情潮涌动,却尽数堵在喉头,最后只慢慢道出一句:“谢谢你,我爱你。”
期待了太久,等待了太久,如今就这么突然的降临,让人恍惚觉得还是在做梦。
美好的让人不忍醒来的梦。
谢谢你,愿意为我带来这个孩子。
殷宸清亮的眸子倒映出他复杂的神色,她弯唇一笑:“我也爱你,我的夫君。”
两人相视良久,同时忍俊不禁,魏元衡把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颈窝里,慢慢拍着她的背:“睡吧,我陪着你。”
殷宸猫儿一样蹭了蹭他的脖颈,乖乖的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魏元衡等她睡熟了,才轻轻起身,扯过披在屏风上的外袍,径自走出内殿。
姜御医正跪在外殿,看见他,忙深深俯首。
“皇后睡了。”冷沉的帝王轻声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寡人不允你有任何隐瞒。”
姜御医嘴唇颤抖了一下,才压着声音道:“妖与人交合本就罕见,能诞生子嗣更是寥寥,对于妖而言,生下一个孩子需要耗费大量的妖力和灵力,是比人族女子更难的鬼门关,更何况,如今皇后怀的还是双子!”hTTps://WWw.xs74w.com
魏元衡手骤然一紧。
“双子。”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是。”姜御医叹气:“怀上双子是喜事,但是对于皇后而言,生下来却太…艰难了。
他已经是克制了,事实上妖怀双子,几乎是必死的结局。
腹中的两个孩子,会本能的、无法抑制的向母亲索取妖力和灵力,而母体也会下意识的把力量毫无保留的传递给孩子,最后母亲力竭,结局可想而知。
帝王沉默了很久。
姜御医能清晰感受到,空气一点点凝固,他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每一下呼吸都觉得煎熬。
直到很久,他才听见帝王哑着嗓子,用无比冰冷的、刀割着石头一样晦涩而沉凝的语调。
“那你说,该如何?”
他一字一句:“姜御医,你说,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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