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不知道是谁突然喊出了这么一声，声音尖锐却不难听出带着哭腔。
那从心底深处生出的绝望，就连不明真相的人听到心都会为之一颤。
更何况，这人还是风皎皎。
她站在舞台上，看着声音发出的那个方向，眼神颤动。
“f，不是柳如影吗？不是假的吗？”
“如果你就是f，为什么不早点站出来？看着我们这样被你愚弄着很有成就感吗？”
在那一声过后，现场越来越多本来保持沉默的学生都像是受到刺激一般，纷纷出声发出了质疑。
比现场更猛烈的，是来自于直播的更多学生观众的弹幕。
“如果风皎皎就是f，那么我更不能原谅。”
“我信仰的那个学神，可不是这么自私自利的人！”
“如果事情的真相是这样，那么我宁愿学神如先前那样，在柳如影爆出这个马甲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需要一个解释！”
“……”
网络上的这些舆论，是风皎皎所不知道的。
但是即便是来自于现场的这些质问，就足以让风皎皎无措。
是的，无措。
这还是第一次，风皎皎在被人这样斥责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因为她面对的这些人，也曾那样深深的信赖过她，如今只是被伤得太狠，由爱深恨罢了。
她微微低头，眉目低垂，平复着自己同样因为这些话而翻涌起的情绪。
角落里，墨临渊看着站在台上孤立无援的风皎皎，差点就要忍耐不住。
他的一双手紧握着椅子把手，就在即将要站起来的时候，风皎皎突然抬起了头，眼角微微泛红。
墨临渊动作一顿，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却再也没有站起来。
因为他知道，若是他贸然出现带走风皎皎，不仅仅不能解决问题，还会让风皎皎这段时间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一炬。
和以往不一样的是，现在风皎皎面对的，并不是她的敌人，而是一群曾经视她为神的信仰者。
然而现场因为风皎皎这般反应感到心痛的，并不止墨临渊一个人。
在他们心里，学神f应该是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他们之所以会说出那些话，也只是因为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委屈且太伤心了，一时愤怒，所以口不择言。
他们完全没有想要——让风皎皎难过。
因为此时他们看到眼角泛红的风皎皎时，他们发现自己心里的难受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又多了几分心疼。
“不是，你们一个个这样子都有意思吗？”
在一片沉默中，z国嘉宾席有人突然站了出来，是这一期存在感极低的往期参赛选手。
陈枭既然能够参加《头脑风暴》，以他的智商必然也是名校出身，同时也是future千万使用者之一，这会儿被台下这帮学生都反应气得不行，这会儿近乎暴走的走上了台。
“我也是future的用户，学神f亦是我的偶像，偶像破灭，对谁来说都是一个致命都打击，所以我与你们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陈枭一上台就说明了自己的立场，眉目间是掩饰不住的少年意气。
“但是与你们不一样的是，这些日子以来，我有幸有机会与风皎皎在一起并肩作战，因此我比你们其中任何人都要更了解她一点。”
说到这，陈枭就来气，他知道这是现场直播，所以屏幕外指不定有更多的人对风皎皎有着像现场观众一样的偏见！
所以他面向镜头提高了音量，就像是想狠狠地骂醒这帮人。
“自私自利？是哪个混账头脑进水了才会说出这种狗话？所以这些日子风皎皎在《头脑风暴》上为我们z国的付出都被你们忘了？只是因为她没有主动说出自己是学神f？”
“还你们信仰的那个学神不是这样的！那你们信仰的学神是什么样的？柳如影那样的吗？我倒想问问你们，f这个人从在future里出现开始，有对你们承诺过什么吗？”
“从头到尾，你们都自以为是的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了f身上，把他幻想成了一个完美的人，一旦事实和你们的想象出现偏差，你们就觉得偶像有了裂痕，不愿接受？”
“还不能原谅？你们可拉倒吧！我要是f，还真不屑有你们这帮粉丝！”
陈枭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一顿开火。
他才不管这些学生听到之后会不会觉得受伤，自己会不会被群起而攻之。
他只知道，风皎皎做的已经够好了。
在他这里，风皎皎早就不是学神f那样简单的存在，而是他将穷极一生追逐的目标。
是他一辈子都会仰望崇拜的人。
“我的态度和陈枭一样，若是你们真的把学神f当成你们很重要的人，就绝对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在陈枭之后，孙一君也站了出来，但凡只要是高校生，他相信基本上没人不知道学神f。
而在这两名选手站出来之后，从节目直播开始到现在，只说过一句话的教授京都特校的校长也在这个时候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虽然已经老态，但是精神却依旧矍铄，说出的话亦是铿锵有力。
“虽然风皎皎是我们z国的绝世珍宝，你们，可不许欺负她！”
前面，无论是陈枭还是孙一君的发言，都只是让学生们多了几分自省，骂醒了他们一点。
而真正让他们为之颤动的，还是校长的这句话。
——你们，可不许欺负她！
这才让他们彻底醍醐灌顶。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然已经站到了风皎皎的对立面？
他们在干些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去指责风皎皎？
那本该是被他们放在手心上保护的人呐！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说到底，做了错事的是柳如影，和风皎皎又有什么关系？
而他们竟然因为别人的错误，迁怒到了本该被他们供若神明的人身上！
学生观众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态有误，却在同一时刻因为羞愧到无地自容，不知道怎么开口道歉。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风皎皎却是先他们一步的开了口。
“对不起。”
他们的心又是因此狠狠一颤，纷纷瞪大眼睛看着台上那个在无数目光注视下，坚定清晰的吐出这三个字的风皎皎。
这会儿面对她的道歉，他们更加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然后就听她又道：“f这个账号，对我来说只是年少时的一时意气，我从未想过它会在无数人心中有着这么重要的地位。”
“就如当初柳如影冒名顶替，我因为怕麻烦所以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因为那时候我亦是不知道有你们的存在。”
“直到前几天，我无意中看到那篇‘学神打卡墙‘的帖子，才清晰的意识到f到底承载了大家多少的希冀。”
风皎皎几句话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目光真诚的看着在座的每一个人，加重了语调。
“所以我回来了。”
所以。
我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无数观众席上的学生一下子像是被戳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眼泪控制不住的溢出。
随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的笑出声。
过去的一个月就像是学生们共同做的一场噩梦，如今这个梦终于醒了。
而叫醒他们的这个人，叫风皎皎。
她踏着一路荣耀而来，如今站在总决赛的舞台上向她宣告。
她是f！她才是那个真正的f！
可他们回馈给她的却是什么？
怀疑、愤怒、辱骂！
回想起他们刚刚的言行，众人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个巴掌！
是他们伤了她！
简直就是不可饶恕！
“风皎皎对不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观众席上终于有人第一个喊出了声。
风皎皎闻声看去，正是刚刚第一个对她提出质疑的人。
很快的，整个直播大厅里都充斥着学生们的道歉声。
“f对不起！是我们不对！是我们鬼迷心窍！”
“学神请你原谅我们！”
“……”
这一声声的道歉中，都夹杂着一丝小心翼翼，和唯恐她会厌恶他们的恐惧。
风皎皎看着现场一双双炙热而真诚的眼睛，心中再次被暖意包裹。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有些想念起在异世那十年里一直不离不弃追随着她的粉丝，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
亦或者，那些粉丝在这个世界的平行时空里，就是她面前的这些学生。
他们可能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她。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们。”
她看着台下的学生观众，恍惚间仿佛真的看到了异时空的那些粉丝们，在台下举着横幅热情呼唤她名字和她示爱的画面。⑦④尒説
“我也爱你们。”
在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把这句话说了出去。
等她后知后觉从那股幻觉里清醒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然后风皎皎就看到刚才还一个个叫的脸红脖子粗给她道歉的学生们，这会儿全都闭上了嘴，一个个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面对他们惊愕的目光，风皎皎第一次选择了躲避，耳后根却悄无声息的红了。
她心中懊悔，看样子真的是最近太忙了，才让她会产生这种错觉。
学生是学生，粉丝是粉丝，怎么能够混为一谈？
就当她在想着要怎么解释自己这个行为的时候，台下的观众在短暂的愣神过后，骤然爆发出了猛烈的欢呼。
“风皎皎！我永远的神！我也爱你！”
“啊啊啊啊啊！学神我爱你已经爱了好多年了！”
“我们也爱你啊呜呜呜呜呜！”
风皎皎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这无心的一句话，却是成了解开这些学生心结的最有用的钥匙。
其实从头到尾，他们不是不相信风皎皎，更不是讨厌怪责风皎皎。
他们更像是被家人抛弃了的孩子，觉得自己不受重视、不被在乎，所以才心灰意冷、恶语相向。
可一旦当他们确定，他们在乎的那个人也是同样在意他们的，那么届时，他们之前所有的委屈愤恨都在瞬间化为乌有，化作浓烈的爱向风皎皎狂热的涌去！
毕竟，家人之间，哪里有隔夜仇？
“m国的那个什么教授！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们国家也是有学神的！”
“她叫风皎皎！是future软件里常年的第一！也将会是以后永远的第一！”
“请你带着你m国的学神滚出我们z国的国土！我们才不稀罕！”
在与风皎皎解开心结之后，现场的观众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个个都放飞了天性，根本不在乎这是直播，也压根忘了自己之前签的有关直播观众要遵守的规矩。
管他呢！人不轻狂枉少年！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只知道自己高兴的快疯了！不找个出口发泄可怎么行！
就让他们来一次集体的叛逆吧！
与此同时，不能在现场参加直播的学生们也被镜头前现场的氛围感染，一腔热血无处发泄，只得化身成为键盘侠，疯狂的在网上为风皎皎打call。
直播网页打开弹幕，早就被网友密密麻麻的“风皎皎我们爱你”占据全屏。
尤其是之前与m国网友立下赌约的那一批z国网友，这会儿更是觉得自己已经来到了人生的巅峰，高兴的差点忘了自己信甚名谁。
“m国的！千万别忘了你们的赌约！我什么时候能够听到你们的歌声呢？”
“千万别怂！z国国籍随时欢迎你们加入！”
“罗非很厉害吗？你们再说一遍？我说不准就信了！”
没过多久，之前还一个个叫嚣非常厉害的m国微博账号都以极快的速度销了户，只有网络上还残留着的他们之前留下的张狂文字证实着他们的存在，也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笑。
但，网友们可以逃，在节目直播现场的m国选手和嘉宾却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现场的狂热气氛对于z国人是燃烧着的热血沸腾，对他们来说却是最难熬的人间地狱，衬得他们格外的灰头土脸。
罗非站在舞台的角落里，看着那个站在舞台中央闪耀夺目的人影，眸中的光暗了又亮。
或许，他亦找到了人生的另一个方向，也不一定。
现场的观众早就已经失控，但是主持人却丝毫没有觉得这有何不妥，反而跟着加入了这场狂欢。
他拿着话筒以最高昂兴奋的语气道：“我宣布，《头脑风暴》最后一期总决赛，z国与m国的比赛，z国获胜！让我们一起来呼喊这位胜利者的名字！风皎皎！”
伴随着主持人的这一句台词落下，舞台上空忽有礼炮声响起，紧接着无数金闪闪的彩片和彩带从空中落下。
台下的学生观众亦是齐声呼喊，全场只剩下这一个人的名字。
“风皎皎！”
“风皎皎！风皎皎！”
“风皎皎！风皎皎！风皎皎！”
角落里的墨临渊看着眼前的此情此景，亦是不受控制的轻声低喃了一句。
“风皎皎。”
随后，他自己都是一愣，接着哑然失笑，眼中也多了几分光彩。
那是为风皎皎染上的骄傲之色。
他想，他总算是明白了风皎皎的坚持。
这的确是一群，十分值得她去珍惜挽回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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