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和摸上去的时候，暗中用力摇了摇。
它们纹丝不动。
要知道，万和现在随随便便也能用出数百斤的力气，却连个桩子都拔不动？
那这些桩子何止数千斤！
鬼狼王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在万和即将不耐烦的时候，它才开口：“我如果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不信。”
摇头的是一旁的万精精。
他摸了摸鬼狼王的头，慢慢道：“如果我被人这样对待，做梦也要咬那个人一口的，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⑦④尒説
鬼狼王这次说话，竟然连他也能听到了。
“哈哈哈……”
鬼狼王大笑起来。
它似乎并不抵触被人摸头。
大概对它来说这和头上停只鸟儿什么的并没有不同。
看着那张血盆大口，再看看面无惧色的万精精。
万和头一次发现老弟是个傻大胆。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
鬼狼王停下笑声，轻轻抖了抖身上的毛发。
那身华贵的皮毛看起来跟波浪一样柔顺。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失去意识一段时间。”
鬼狼王无奈地道：“当醒来时，就会发现自己被钉在这里。”
“所以就有了横断城的狼灾！”
万和恍然大悟。
钉住鬼狼王的那些尖椎，除了限制了鬼狼王的行动，他一看就知道还在吸取鬼狼王的精气。
那么鬼狼王为了补充，就会源源不断地制造出鬼狼四处掠食，补充自己的消耗。
“难道是有人刻意制造了狼灾？”
万和略微想了想，就觉得荒谬。
外城的普通人还不值得能无声无息制服鬼狼王的存在这么针对。
“那么就是蹊跷就在鬼狼王身上了……”
“或者说有人利用它的无穷精力进行献祭。”
万和再次查看周围，否定了后一种想法。
首先他并没有发现什么法阵，其次鬼狼王被吸走的精气，很明显都储存在那些尖椎中。
“你见过来取走这些东西的人吗？”
万和指了指鬼狼王的前爪。
“没有。”鬼狼王摇摇头，大有一问三不知的架势。
“当我积攒到足够的力量之后，我就会挣脱它们回到北方。”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是什么人这么折腾你？”
万和万万没想到，这头狼这么佛。
白瞎了这么大的块头。
“曾经有一次……”
“用你们的时间来计算，大概是三个月吧，”鬼狼王用平静无波的目光看着万和：“我在这里守了三个月也没见到幕后黑手来取这些东西。”
最早的时候，它挣脱之后立刻返回了北方。
事情重复发生，它也曾狂怒试图找出凶手，然而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三个月的等待更是让鬼狼王明白，搞不好它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预料之中！
“反正，那人也不在乎我什么时候挣脱。”
“我现在每一次就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帮忙的人，然后早点挣脱回去。”
这头狼已经彻底没脾气了。
万和觉得它看起来就像一条咸鱼。
他倒是理解幕后黑手不着急取走这些尖椎。
荒郊野外的，还是猛兽遍地那种。
别说有没有人能发现，即使发现了，一个数千斤普通人能拿走吗？
“最后一个问题，你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值得别人这样大费周章？”
万和摸了摸下巴。
光是吸取精气的话，他不觉得非得把鬼狼王弄到横断城来。
总不能是为了鬼狼王恢复方便考虑？
可那样就得建立在幕后之人比较急切的基础上。
但他又不急着来取。
“特别……”
鬼狼王沉思了一下，忽地回头用前吻在自己背上的毛发拱了拱。
片刻后，它用牙齿叼出了一个卷轴。
“如果说有的话，就是它了吧。”
鬼狼王解释道：“我曾经也这样怀疑过，但因为这东西一直没丢，就再没往这上面想。”
“这是什么？”
万和好奇地接过卷轴，在手上掂了掂。
这卷轴以白骨为轴，一看就透着一股邪异。
“打开看看。”
鬼狼王示意他。
“小心有诈。”万精精一本正经地提示万和。
“还用你说？”万和冷眼看他。
一个傻大胆居然还好意思提醒别人。
“里面有什么？”
万和扣着卷轴没有打开，对着鬼狼王发问。
“里面是一扇门。”
鬼狼王平静地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即使要害你们，也不会在这上面做手脚。”
“因为你已经能脱困了？”
万和忽然道。
他握住了鬼狼王前爪上的一只尖椎，猛地用力，竟生生将它拔了出来。
“你发现了？”
鬼狼王诧异道。
它抬起前爪，看着上面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东西已经已经吃饱了。”
万和将尖椎在手上挥舞几下，感受着那惊人的分量。
“虽然更重了，但对你的压制力也减弱了。”
“你小心点儿，别失手了。”
鬼狼王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巨大的头颅。
这尖椎当兵器其实也不一定就能把这头狼怎么样。
但长年累月的折磨下来，它已经有了一种本能的恐惧。
“砰！”
万和随手将尖椎掷下。
它无视了冬天坚硬如铁的地面，立刻深深没了进去。
“你说里面是一扇门，是什么样的门？”
最近频繁地听到有关门的消息，万和觉得有些巧。
“不知道。”
鬼狼王再次摇头。
万和想打人。
哦不，想打狼。
这头狼问什么都不知道，比前世最愚笨的弟子还要惹人发火。
“虽然传说门里面什么都有，但我既不缺吃的，寿命又足够长，为什么还要进去呢？”鬼狼王却不以为耻。
它摇了摇尾巴甚至有些得意洋洋。
不过它总算还补充了几句有用的。
“只要不注视门过长的时间，就没事儿。”
“即使你已经进去了，只要在完全进去之前退出来，也不会发生什么。”
万和听到这儿，已经判断出这头咸鱼鬼狼恐怕差点就进去了。
至于是因为胆小还是懒又退了出来就不得而而知。
看万和一直没有打开卷轴的意思、鬼狼王也不勉强。
“这东西就送给你们了，你可以慢慢研究。”
既然自己的遭遇可能跟这东西有关，它是一刻也不想要了。
不过是一副闲着无聊解闷的画而已。
鬼狼王忽然站了起来。
万和拔走了一根尖椎之后，它的压力大减。
说话之间，它已经悄然挣脱了其它三根。
“你的良心坏了！”
万和大声指责它，随手将卷轴砸了回去。
鬼狼王这一招，简直是祸水东引。
他万大长老要是接受了这卷轴，天知道半夜会不会有人找上门来？
“亏我还给你拔了这东西。”
万和指了指地上，提醒鬼狼王自己的功劳：“有别的好东西拿点儿出来！”
然而。
他的脸皮厚，鬼狼王的脸皮更厚。
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中，那庞大的身躯腾空一跃，乌云一样升了上去。
“我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东西了。”
“如果你将来到我的领地，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这头狼站在谷地上方，信誓旦旦地保证。
“怎么就没有了！？”
万和大怒：“狼牙狼胆狼心狼……”
他每说一样，鬼狼王就身子就抖一下。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它更是莫名其妙地夹紧了后腿。
“回家！”
鬼狼王当机立断，仰天长啸一声，带着唯一的小弟撒腿就跑。
“畜生就是畜生，不知道感恩戴德。”
万和连连摇头。
他说的那些，即使不能全给，给一样也好啊！
“应该让它捎我们一程的。”
万精精无精打采。
万和稍微一寻思，就明白他恐怕是想骑那头狼。
鬼狼王卧着都有三丈，站起来更是高大的不像话。
有这么一头坐骑确实威风凛凛。
“狼没有，你哥的后背坐不坐？”
万和斜眼看他。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哥，那东西还要不要？”
就在万和准备跳上去的时候，万精精忽然开口。
万和转头，看到他指的是先前自己砸向鬼狼王的卷轴。
鬼狼王根本没有接，任由它掉在了地上。
“要！为什么不要？”
沉思了半晌，万和忽然发狠道。
经过了他万大长老的手，却连看都没看过，岂不是亏大了？
至于可能有的麻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人要好奇，哪儿能不付出点代价？
那些尖椎万和倒没有带上。
一来携带不便，而来连这个都带走了幕后之人非得跟他翻脸不可。
不过他也没就那么扔在原地。
每一根尖椎都被他掼入了地下，深入地面数尺！
让来取的人慢慢挖坑去吧。
“真是孩子气。”
万精精给他的行为下了结论。
……
等万和从谷底跳上来的时候，鬼狼王已经无影无踪。
“也不知道这家伙明年还会不会被人弄过来？”
万大长老没有尝试斩妖除魔，一是因为没把握。
他本能地觉得这头咸鱼狼恐怕跟自己不相上下。
二是他也没什么出手的意愿。
鬼狼王制造出大批鬼狼掠食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狼灾的真正源头，还是那个把它每年弄过来的人。
“其实那人也不愿意制造过多的杀戮吧？否则也不会挑着冬天这个时候。”
横断城的冬天几乎没有人出城。
居民也会特意躲避鬼狼出没的范围。
万和在鬼狼王身上甚至看不出吃过人的血光。
人固然是宇宙的中心，但妖魔鬼怪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
万和不是食古不化之人。
只要不犯他的忌讳，他也不介意这些东西存在。
白老鬼说他什么人类至上，那纯粹是放屁。
他万大长老是那么狭隘的人吗？
但是很可惜。
非人的物种仗着实力强横，总是忍不住要对人类下手。
“不对啊！”
万和忽然停下了脚步：“我给它们开脱什么！？”
“怎么了？”背上的万精精疑惑地道。
“我刚才就该打死那头狼的！”
万和愤愤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树上。
鬼狼王虽然没对他们下手，但它的小弟动手了啊！
他没受伤是因为自己实力不错所以没当回事儿。
不代表狼群就没有行凶的想法啊！
“我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吗？”万和跃跃欲试地看着鬼狼王消失的方向。
“来不及了，都没影了。”万精精无情地浇灭了他心头烧起来的小火苗。
“唉……”
万和叹口气，只能接受了这个结果。
事实上，一开始那头鬼狼，他满足了好奇心之后也是准备打死的。
谁让它围攻自家老弟来着？
但是到了地头以后，他被那头鬼狼王蠢的几乎要笑出声来。
慢慢竟然没有了什么杀意！
到了最后，不但被对方跑了，说不定还得给它背个锅。
万大长老看了看手中的卷轴，沉默了。
因为他开始搞不清自己和那头狼谁更蠢一些……
……
这次回去的路很顺利，什么都没有发生。
野外生存点满了的万大长老连方向都不用辨认，背着万精精笔直地狂奔回了横断城。
“砰！”
当如同巨石落地的闷响响起的时候，城门守卫们在小屋里不约而同地缩起了脖子。
“我这回听清楚了……”
一个兵丁忍不住道：“确实是有什么东西跳进来了……”
换来的是队长二话不说的一巴掌。
他难道还听不出这声就在门外？
万和没有急于挪动脚步。
尽管他很想马上回去大吃大喝然后瘫倒在床上。
“你在这儿等我？”
他皱眉看向眼前的人。
还是那个穿着一双草鞋的老和尚。
出城的时候拦了他一遭，现在又来。
老和尚愁眉苦脸。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施主跟我佛有缘……”
他长长叹息一声。
郝承泽就死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回去没法交代。
而且，郝承泽死那个地方……
他观察之后总觉得跟郝家的某些传说能对上号。
牵扯到这种麻烦的事，他想置身于事外也没有办法。
“只能请施主给我走一趟了。”
对上万和他虽然没有把握，但沸血武者短时间内动用血种之力动手是一次比一次弱的。
他也未必就没有机会。
“唉，同为世家，何必苦苦相逼？”
万和也叹气。
他以为明事理的人，最后统统变成了要动手。
岂不是显得他万大长老识人不明？
万和决定动用口才说服这老和尚。
“哦？不知道施主是哪一家的人？”
老和尚丝毫不奇怪，反而有些理所当然的感觉。
敢对世家下手的，只有世家。
三大世家虽然抱团对抗皇家，但也并不就是铁板一块。
闹出人命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王家出手暴烈，素有霸王之名，难道你是王家的人？”
他试探地道。
“王家是干什么的？”万和摸了摸下巴。
霸王啊。
这一听就比万家高了好几个档次。
“王家世代领有禁卫统领的职位，负责拱卫皇宫。”
万和问老和尚就答了。
虽然他还真不相信有沸血不知道这个问题。
“这样啊……”
万和遗憾地摇头：“那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家是杀猪的。”
“天下岂有杀猪的世家？”老和尚感觉自己被万和调戏了。
“你说的对。”万和赞同地点头。
万家大猫小猫三两只，怎么也跟世家扯不上边。
但是……
“多说无益。”
老和尚沉着脸向前走了一步。
他的两只袖子高高鼓起，雄浑的劲气在里面激荡，却半分都没有泄露。
“施主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他不想听万和废话了。
即使万和真的是世家中人，反正他也只是负责把人带回郝家而已。
“袖里乾坤！”
低喝一声之后，老和尚的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他的两只袖子灌满了劲力，像两块铁板一样朝着万和压了下来。
万和毫不怀疑，普通人被他一拍就会变成肉饼。
他的游说还没开始就要失败了。
然而万和没有躲避。
“我姓万。”
抬头看着半空的老和尚，万和忽然道。
老和尚心中暗晒。
这种时候才通名有什么用？
难道还想他手下留情？
然而他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硬生生换了一口气，开口问道：“哪个万？”
“万人王的万。”
万和迅速回答。
他倒是想装的从容淡定。
但再慢一慢老和尚的袖子就要拍到他脑门上了。
即使再想不战而屈人之兵，被打了他万大长老也忍不得。
砰！
万和的话一出口，空中的老和尚脸色就红的能滴出血来。
他一口气本来就没转换好，又收手收的急切，两只袖子反而全拍自己胸膛上了。
就在万和眼前，老和尚像石头一样从半空掉了下来。
“你还好吧？”
万和适时表达了关心。
万老头敢于说出让天下人谨言慎行这种话，想必实力是有的。
老和尚来自中州，那么就一定听过他的名声。
只是万和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如果他心有歹意，现在补上一掌，估计老和尚就交代了。
“大相国寺普知向他老人家问好。”
老和尚在地上调息半天，才站了起来。
他看着万和，眼神幽怨。
有这种后台你倒是早说阿！
天下也许有不怕万人王的人。
但绝不包括他这种有跟脚有师承的人。
但凡他今天伤了万和一根毫毛。
明天说不定就是师门的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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