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丫鬟将那一幅云雾龙首图拿走。
莳花阁中许多人的目光,仍然落在那少年身上。
眼前这少年衣衫并不算华贵,喝的醉醺醺,眸光迷离,双颊上的染红也让这少年多出些别样的俊美来。
就连许多花女,也都偷眼瞧着他。
其中的原因自然不单单陆景俊逸的面容。
在这莳花阁中,才华远比样貌来的更重要。
可若是有人才华与样貌兼备,自然会被多瞧几眼。
时间流逝,石桌前公子士人们却无一人离去。
他们还在等待莳花阁乃至整座太玄京都极其出名的种花花魁点评。
那一幅云雾龙首图令他们大开眼界。
若单论笔墨技艺,这幅图不算什么。
可怪就怪在这幅看似一般的画由这少年画出,却自然带着一股玄奇。
眼前这些士人中,也有一两位元神修士,他们原以为这少年是在以神通作画,却察觉不到任何一丝丝元神异动,让他们颇感疑惑。
此时此刻,也许最为紧张的,便是楼上的镜拾。
她一动不动的盯着下方的高台,眉宇中还带着恍惚和期待。
恍惚于……她至今还有些许怀疑,不愿相信自己来这莳花阁还未有几日时间,便遇到了这样的贵少年。
至于期待,则更不必多言。
她也看到了那幅画,自然明白这幅能够引动心中异象的画究竟有多么难得。
“贵公子的画必然能够换来一朵牡丹。”
镜拾姑娘直到此时才想起自己还不知下方那位少年贵公子的名讳。
心中有些自责起来。
又过了些时候。
那丫鬟终于走来,沾染了许多人的目光走上高台,向那带着轻纱的女子耳语几声。
那女子神色微变,又郑重的转过头来,走下所处的玉阶。
她来到陆景不远处,竟然向陆景行礼。
“公子,那一幅云雾龙首画能引动心中异象,便可证公子的不凡,我家小姐说了,这样的画……”
这女子说话时,许多人都侧耳倾听,眼中俱都还带着好奇。
楼上的镜拾、烟柔都神色紧张,盯着那女子。
便唯独陆景似乎已经喝醉了,坐在高台最边缘的椅子上,抬头望着这莳花阁中的雕顶。
这时的他,好像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来。
那女子的声音却已然传来。
“这样的画值一朵河中莲!”
一语既出,原本这吵闹的莳花阁大堂,似乎都安静下来了。
许多人都望着那女子,仿佛忘了讨论一般。
“公子,今日画作难得,也为莳花阁扬名,这一夜的花销自不必多提……再加那一株河中莲,是否可以让公子将这幅画留在莳花阁中?”
“云中有龙,虽不可悬于庭中,我家小姐却想要收藏,那一株河中莲是我家小姐辛苦栽培而出,对于定神也有些效用……”
那女子还没说完。
陆景却缓缓起身,他打了个哈欠,眼睛朦胧间朝着楼上的镜拾道:“镜拾姑娘想要的是牡丹吧?”
原本便一直凝视着陆景的镜拾姑娘被陆景这般问,顿时僵立在原地。
直到身旁的烟柔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镜拾姑娘才反应过来,忙道:“公子,河中莲比起牡丹还要珍贵许多。”
“喔。”陆景随意道:“既然如此,这河中莲就留给你了。”
镜拾姑娘呆立在原地,一时之间竟忘了回礼答谢。
直到轻纱女子轻咳了一声,镜拾姑娘脑海中突然涌来一些清明,她连忙下拜,:“镜拾……谢谢公子。”
陆景又打了个哈欠:“我那好友……”
烟柔道:“他睡去了,许是喝了太多酒。”
“那……还要劳烦你们配一驾马车。”
这时的陆景脚步都有些虚浮,镜拾匆忙下楼搀扶着陆景,自有鱼公背着陈玄梧。
镜拾、烟柔一路相送到门口。
镜拾恭恭敬敬向陆景行礼,道:“镜拾谢过公子抬举,那河中莲这样的奇物,我又如何有福消受?公子留下名讳府邸,我明日便派人送来。”
陆景看似真的喝醉了,摆手道:“不过是一株莲花,又何必送来?至于我的名讳……我叫陆景,住在……住在长宁街。”
他和陈玄梧上了马车,镜拾姑娘还要相送,陆景摆手拒绝。
镜拾姑娘只能嘱咐驾车的鱼公,又想要派一个楼里的丫鬟在旁伺候,也被陆景厌烦的拒绝。
于是,镜拾姑娘不得不站在莳花阁前,目送马车离去。
直到现在,她犹在梦中,不知今日撞了什么运,竟然碰上这么一位少年贵公子。
今日之后,一朵河中莲必然能为她扬名,名气起来,慕名而来的人便也多了。
若能从花女提为花颜,甚至花芙,往后出入还能带一两个丫鬟,京中也会有单独的阁楼,不必再受许多腌臜气……
正因如此,镜拾姑娘口中轻声低语,重复着陆景的名讳。
——
那马车驶出流花街。
原本醉态毕露,瘫坐在软榻上的陆景,突然直起身躯。
他脸上的红晕顷刻间消失不见,眼中的朦胧也消退了。
他低头看看陈玄梧,却发现眼前的少年是真的醉了。
“幸好饮酒之前,问了玄梧兄详细的住处。”
陆景徐徐摇头,眼中若有所思。
他今日之所以去这一遭青楼,自然不是领了月俸便不知东南西北,想着去寻欢作乐一遭。
“这许多日谋划之事与这一桩青楼扬名,醉酒相送河中莲……
加上我方才与镜拾姑娘说我的名姓、住处时,旁边那几个鱼公也都听着,不消五六日时间,南府赘婿夜逛青楼,得了一朵河中莲还要送给一位花女这等上不得台面的风流事……便会不胫而走。”
陆景端坐在那马车上,眼神深邃而平静。
就仿佛刚才那一位醉中迷乱,意气风发画龙首的少年,并不是他。
其实这许多筹谋,便是为了与自己之前的谋划配合。
他不仅要离府,还要退婚!
若是以往,陆景万万不敢莳花阁扬名。
否则南府一旦退婚,自己又变回了陆家人,又没有南国公府为依仗,宁老太君和钟夫人怪罪下来,陆景很有可能会被她们当做推辞责任的靶子,被活活打死。
只是现在陆景有了许多谋划,这件事也就大有可为。
当那谋划落到实处,他还需要污自己一个赘婿的清白,以此提高些胜算了。
再者……如今陆景污的是身为赘婿的清白,等到南府给他写下休书,即便他无法立刻脱去贱籍,莳花阁中这一番举动便也会养他声名。
天下读书人,自然以道理、典籍为先,可又有谁不爱琴棋书画?
有些才华之名,往后行事也能容易上许多。
其他不说,便是元神修士中以琴棋书画成道的,陆景也知道许多。
“这仙儒生命格确实极好用,不知继续提升下去,会有何奇效。”
“不过仔细想起来,今夜倒是利用了镜拾姑娘,不过她也因此扬名,所获良多,并不吃亏。”
陆景便抱着这许多念头坐在马车上。
马车的帘子时不时被微风吹出一道罅隙,此时已至深夜,再过上两个时辰,只怕天都要亮了。
可此时的太玄京许多街巷中,却依然灯火通明。
陆景这几日读许多书,也明白天下只有一个太玄京!
哪怕是北秦王都,繁华程度根本无法与太玄京相提并论。
“我既然来了这世上一遭,自然要身处繁华之地,行繁华之事,陆府、南府都留不住我,就只有这京中风华,才是我的归处。”
陆景思绪纷飞,马车一路急行,入了一处街巷。
这里是东王街,看似平常,却因这里的一处道观而名扬天下。
这一处道观名叫东华观、东王观,也叫扶桑观,里面供奉着的乃是扶桑大帝、东华帝君。
世人多知晓他另一道神名,便是东王公。
陆景到了东华观前,帘外鱼公询问道:“陆公子,这东华观前……并无居所啊。”
陆景微微掀开帘子一看,却见东华观前种着许多奇怪的树,便是秋日,叶子仍然嫩绿,并不曾枯黄,甚至还有很多萤火虫飞舞在那些树上,看起来倒是非常美。
可这里确实并无住宅。
陆景并不愚笨,他脑海中想起陈玄梧所说的那一座太昊阙,不由猜测这陈玄梧平日里,是否便住在这东华观中。
也正在这时,陆景耳畔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莫要扶着了,我背他回去就好。”
陆景躯体一僵,缓缓转头,却发现自己身旁的软榻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位穿着道袍,留着杂乱胡须、长发的老人。
那老人低头看着陈玄梧,叹气道:“能上天的人,喝了几两酒,就变成了这样,比我还不如。”
陆景知道这位就是陈玄梧经常挂在嘴边的长辈。
他正要向老人行礼。
老人突然转过头看着他,皱了皱眉。
“伱修元神……观想了东华帝君?”
ps:这章写了很多解释,其实我原本不打算写这么多解释的,因为作者以为我在前文多次提及这一次去青楼是有目的的,在加以前的剧情,大家都能猜到主角干什么去,没想到前两章发出来,直接开喷的读者也有很多,大概是我哪里没有写清楚。
所以只能多解释下,装b确实装了,可不是因为看到一个青楼女子走不动路装的笔,也不是纯粹为了套路装b而装的b,还是有一点点理由的吧。
今天不好意思,更新晚了。(此段不收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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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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