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5、遁去的一

　　2023年，9月17日。

　　星期日。

　　李瑞很好奇，突然又遏制不住心里的冲动，想要知道门后面到底是什么样的重病区。

　　他想要去看看……

　　于是偷偷溜出去。

　　被抓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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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9月17日。

　　星期日。

　　再一次被从廊道抓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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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9月17日。

　　星期日。

　　被抓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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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抓回。

　　加大药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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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9月17日。

　　星期日

　　早晨，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

　　广播中正在播放俄乌战争的最新进展。

　　李瑞翻身起床，洗漱，吃早点，吃药，一气呵成。

　　在医院三年，他已经养成了良好的作息和饮食习惯，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争取可以早日出院。

　　他已经忘记了病房外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只觉得永远都留在房间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同病房的舍友叶青和郝丁正在下棋。

　　这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李瑞入院之初就已经在这里，每天吵吵闹闹下象棋，对医生的治疗也非常配合，据说再过一两周就可以双双出院了。

　　李瑞为他们感到高兴。

　　早上九点多的时候，主治医生孙飞带着自己的两个实习生黎幕和林北晨再度检查了李瑞的病情，做出诊断，调整了用药，叮嘱他一定要按时服药，然后才满意地离去。

　　小护士谭青樱留下来检查了李瑞的体温，血压，血氧，心率等指标，然后又陪着他聊了一会天，才笑着离开。

　　李瑞站在窗户前。

　　今天是很美好的一天。

　　李瑞已经彻底忘记了病房外还有一条廊道，还有一扇门的事情。

　　晒着从窗户外投射进来的金色阳光，李瑞心情前所未有的宁静，不知不觉就开始构思剧情。

　　之前想到的一些细枝末节，突然有如此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中。

　　半个小时后。

　　李瑞完成了最后的构思。

　　他转身拿起小桌上的笔记本，也拿起了笔。

　　在握住纸笔的那一瞬间，李瑞的大脑，突然一片恍惚。

　　他看向破旧的笔记本。

　　那微微泛黄的纸张，略带褶皱，但竟然让他有些迟疑，仿佛是这一笔下去，在做一道关乎生命甚至高于生命的问卷一样。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

　　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问他：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吗？

　　想好了……

　　好了吗？

　　这几个字不断地在脑海之中回荡开始写了起来。

　　犹如黄钟大吕，疯狂地震荡着他的脑神经。

　　手中普通的签字笔，重如千钧。

　　李瑞深呼吸一口气。

　　然后抛开心中一切困扰，摒弃了一切的干扰，提笔写字。

　　也不知道为什么，越写，思路特别顺。

　　刷刷刷。

　　下笔如有神。

　　短短十几分钟后。

　　李瑞就写完了最后的构思，给这本并不精彩的小说，落下了最后的结尾。

　　“终于结束了。”

　　李瑞长长呼出一口气。

　　然而，当他在写到‘全书完’的最后一笔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轰隆！

　　雷电交鸣声出现。

　　原本阳光明媚的窗外世界，突然毫无征兆的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好似是世界末日突然降临一般。

　　病房里的灯光，也开始剧烈闪烁。

　　正在下棋的两个病友，仿佛被吓傻了，呆呆地坐在病床上，变得好像是两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如被瞬间抽走了灵魂。

　　李瑞心中一惊。

　　他惊讶地发现，整个病房中的一切，突然都静止了下来。

　　就连手机上的时间，也停止不动了。

　　“怎么回事？”

　　这种超自然的迹象，让李瑞无比震惊，甚至有些惊慌。

　　但是下一瞬间，他内心生出异样的感觉。

　　整个人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吸引，内心中产生无法遏制的冲动，转身推开了病房门，来到了廊道里……

　　他看到，惊慌失措的小护士谭青樱僵立在廊道中，保持着朝病房冲来的奔跑姿势，但却凝固在原地，好像是被什么人按下了时间暂停键。

　　李瑞缓缓地靠近谭青樱，伸手触碰她的手臂。

　　宛如碰到了金属一般冰冷。

　　仔细看。

　　可以隐约看到，小护士白皙的肌肤之下，闪烁着淡淡的紫色光芒……

　　他顺着廊道往前走。

　　路过医生办公室。

　　里面的医生们，也都保持着上一秒交流说笑的姿态，但却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

　　李瑞仔细观察。

　　发现那些医生的肌肤毛孔之中，亦有淡淡的紫色光芒闪烁。

　　李瑞停下来，看着那淡淡的紫光，若有所思。

　　他感觉到了一种神秘而又熟悉的能量气息。

　　记忆中某个被关上的闸门，在这一瞬间，突然缓缓地打开。

　　记忆的洪流，宛如潮水，汹涌而下，将李瑞整个人淹没。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原本普通平常，甚至还因为缺乏维生素而微微起皮的手掌，在一道乳白色微光闪烁过后，竟然渐渐地变得莹润起来，皮肤就如同世界上最完美的羊脂白玉一样。

　　双手微微活动，手指弯曲。

　　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传来。

　　李瑞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我想起了。”

　　“都想起来了。”

　　“我叫李笑非。”

　　“我，是人族仙帝！”

　　今日方知我是我。

　　他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

　　然后李笑非来到了廊道的尽头，伸手抓住了门把手，只是轻轻一拉，这扇大门就被轻松拉开。

　　这一次，门的那边，并没有上锁。

　　滚滚神芒，犹如白潮。

　　席卷而来。

　　李笑非逆流而上，身形没入这白色的光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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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灭之地。

　　李笑非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淡紫色的虚空中，六道人凌空而立，各自散发出强大骇人的法则威压。

　　丁浩。

　　李牧。

　　叶青羽。

　　林北辰。

　　孙飞。

　　还有……寂灭。

　　“你是怎么发现的？”

　　寂灭好奇地看着李笑非，眼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李笑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而是看向另外几人。

　　没错。

　　人族的仙帝们，都还活着。

　　浑身上下流转出来的气息鲜活无比，经历了大战之后依旧涌动着至高的法则。

　　几人微笑，看着李笑非。

　　李笑非也笑了。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白给那些可笑的复制品……我就知道。”

　　李笑非脸上写满了喜悦。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到了肚子里。

　　在之前的战斗中，看到李牧、叶青羽等人一个个陨落，他的内心里，是极度震惊愤怒和悲哀的。

　　这种情绪，从看到林北辰第一个陨落的时候开始，再到看到最后一个战友陨落，发酵到了极致，然后进入了一种空明状态。

　　至于后来进入‘精神病院梦境’的过程，到底意味着什么，李笑非现在还未完全搞明白。

　　但可以确定的是——

　　赢了！

　　因为李笑非的目光落在寂灭的身上时，已经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之前战斗中还强横无匹的对手，此时流露出了虚弱的迹象，浑身散发出来的紫色寂灭气息，已经远不如之前。

　　但寂灭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颓废，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很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你是如何找到梦境破绽的？”

　　李笑非摇摇头：“并没有找到。”

　　“那你为何可以突破我编制的梦境？”寂灭虚心请教的表情，微笑道：“要知道这已经与武道实力无关，在梦境中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只要再重复经历一段时间，你就会彻底遗忘一切，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遗忘，才是最可怕的法则，被人遗忘就意味着永恒的死亡，可是你为何却偏偏可以冲破梦境？”

　　李笑非现在可以清晰地回想起自己在精神病院中遭遇的一切。

　　那个病院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不断地模糊和删除他的记忆。

　　比如用类似的人名，当做是精神病院中病友和医生护士的名字，让李笑非在恍惚中以为自己真的是个利用周围一切信息来编造故事的精神病作家……

　　而且，他吃的那些药，打的那些针，明显是也是异力的侵袭，在模糊他的记忆。

　　毫无疑问，一旦李笑非彻底忘记和否定昔日的一切，真的以为自己是一个精神病人，那就意味着彻底的沉沦和死亡了。

　　“也许是信仰在指引着我。”李笑非自己也说不清楚答案。

　　也许哪怕已经开始认同自己的确是一个幻想症精神病患者，但他依旧希望故事里的主人公能赢。

　　依旧希望正义可以战胜邪恶。

　　所以，他才会在最后，脑筋脑汁地写出终极之战的扭转关键。

　　“我给你留下的唯一出口，就是那扇门。”

　　寂灭道：“天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那扇门就是遁去的一。”

　　李笑非微微点头。

　　的确。

　　在他初至精神病院的时候，脑海之中就有巨大的冲动，想要冲过廊道，打开那扇门……

　　那可能是生命的直觉告诉他，唯一的希望就在门后。

　　可惜尝试了很多次，都被抓了回来。

　　最后，他已经完全放弃了那扇门。

　　李笑非想了想，道：“你有没有想过，那扇门只是你设置的‘遁去的一’，也许并不是真正的‘遁去的一’，因为在你的梦境设定中，我根本无法到达那扇门，也无法打开那扇门。”

　　寂灭一怔。

　　然后陷入思考。

　　旋即恍然大悟。

　　“我竟然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叹息。

　　遁去的一，不是那扇门。

　　而是那个笔记本。

　　那个唯一存在的‘一’，是命数。

　　不应该是陷阱。

　　哪怕是陷入混沌的李笑非，竟然也依靠本能，于混沌之中，找到了这场战斗唯一的破局点——

　　林北辰。

　　在最终之战里，最开始陨落的是林北辰。

　　而且陨落的时间，比其他几大仙帝快了太多太多。

　　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强者的表现。

　　也是‘李瑞’找到的唯一一个可以逆转结局的‘伏笔’。

　　他不由想到，这世间的仙帝级强者，还有一个半。

　　一个是智祖。

　　半个是被魏啸天所吞噬，不完全体的兽祖。

　　在终极之战中，一个半，为什么会没有出现？

　　不管是站在哪个立场，都应该在这场战斗之中现身，因为战斗的结果，关系着整个宇宙最终的结局，人族和收割者都难以超脱其外。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

　　他们下场了。

　　只不过，他们的战场，不在寂灭之地。

　　李笑非想来想去，智祖选择的战场，唯有在祖庭星系。

　　人族的五代仙帝等待了无数年，只为他这个第六尊仙帝的出现。

　　因为在李牧、叶青羽等人看来，李笑非的成道，就意味着人族有了单挑寂灭的力量。

　　一旦智祖站在寂灭的阵营中，那他需要做的，且以他的能力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破坏李笑非的道基。

　　因为其他人族仙帝成道已久，智祖哪怕是倾尽全力，也未见得可以战而胜之，最多也只是缠住片刻，对于战局并无多少益处。

　　而李笑非的成道，又非常奇特。

　　乃是以守护信仰之力成道。

　　李笑非与人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只需要将信仰李笑非的人族斩杀殆尽，无有人再以李笑非为信仰，李笑非也失去了其所守护的对象，自然道果衰败，道基崩塌……

　　守护大帝之力，是人族对抗寂灭的最特殊道则之力。

　　一旦失去了李笑非，那其他诸大仙帝，绝对不可能击败寂灭。

　　所以……

　　首先战死的林北辰是假的。

　　那不过是一缕逼真至极的分身而已。

　　他的真人，借此遁往祖庭星系。

　　击败了智祖的行动。

　　人族得以守护。

　　李笑非的道基越发稳固。

　　而这正是李笑非在笔记本的故事结局之中写的内容。

　　也是现实世界发生的真事。

　　故事和现实，完美契合。

　　在契合的瞬间，天地共振，万物共鸣，李笑非在混沌之中完美地把握到了‘遁去的一’，破解了寂灭的杀局。

　　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寂灭依旧不觉失望和颓废，而是淡淡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看来，这就是天命审判的结局……呵呵，也挺好的。”

　　他云淡风轻地笑着。

　　李笑非看着这个最终的宿命之敌，对方的淡然令他有一丝丝困惑。

　　寂灭仿佛是在解释一般，道：“我从一出生，唯一的意义就是为‘母亲’报仇，在等待时机的过程中，我亲眼目睹了收割者和人类的繁衍生息，看到昔日的古神和源兽消亡寂灭，看到无数生灵重现……”

　　“人类和收割者，都在追求至极的进化和永生，但你们又怎么能体会，真正永生者洞彻世间的那种无聊和寂寞。”

　　“既然最终之战你们赢了，那也该是我落幕的时刻了。”

　　“接下来，就该你们来忍受那种凄冷孤寂和无聊了。”

　　“你们，慢慢品尝吧。”

　　寂灭说着，声音逐渐淡去。

　　一起淡去的还有他的身躯。

　　那纵然衰弱却依旧恐怖的紫色寂灭之力，也随之犹如退潮般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全宇宙在这一瞬间，好似是在共鸣。

　　有一种亘古以来就存在的东西，似乎是在逐渐散去，彻底永恒地消失在了世间。

　　寂灭，逝了。

　　李笑非意外之余，心中却也禁不住生出一丝侥幸之意。

　　寂灭的强大，绝无仅有。

　　即便是以六敌一，正面鏖战的话，他也未必绝对会输，就算是输了，也未必会被彻底的斩杀干净。

　　最后的结果，大概是被封印。

　　像是它这种亘古就有的存在，想要彻底灭绝，几乎不可能。

　　可寂灭却选择了最奇怪的赌注。

　　以全部的力量，营造了一个梦境，想要看一看，在彻底迷失自我之后，哪怕是成为了一个精神病，李笑非是否还还会坚持自己最初的本心，还会希望守护者一方赢得胜利。

　　很多精神病会写出奇奇怪怪的结尾，而在万千的可能结局之中，‘李瑞’却写出了，也预测到了与现实之中一模一样的剧情。

　　这也是唯一的生机。

　　但却被李笑非和人族仙帝们把握住了。

　　在寂灭看来，这就是天命。

　　是这个宇宙的选择。

　　愿赌服输。

　　所以他告别了这个世界。

　　叶青羽、林北辰等人如释重负。

　　结束了。

　　这场决战，虽然以这样的方式结尾，没有真正打到天昏地暗，但其过程中的惊险程度，却比正面大战更加恐怖。

　　一旦李笑非在梦境世界中做出错误的选择，那所有人都要为错误的答案买单。

　　流光划破虚空。

　　几大人族仙帝离开了寂灭之地。

　　而随着寂灭的消亡，这个以其自身能量维持的特殊区域，也开始快速地瓦解，最终彻底消失。

　　墟界。

　　宇宙。

　　成为了这个时间的二极。

　　魏啸天站在墟界的边缘。

　　伴随着智祖战死，他成为了如今收割者的最高领袖。

　　但人族大势已成，六大仙帝所向无敌，其中任何一个，他都不是对手，所以带领收割者族群复兴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想都不敢想。

　　更何况，他也不是纯粹的兽祖。

　　他的身体里，本身是人族的灵魂。

　　李笑非打了个招呼：“老魏。”

　　魏啸天刚要说话。

　　“有事回头聊啊，我还急着回家去看老婆娃呢。”

　　李笑非加快速度，擦肩而过，消失在了远处的星河之中。

　　魏啸天的表情凝固。

　　旋即又哑然失笑。

　　倒也正常。

　　任谁经历了这么高压的一场战斗，都也想回到亲人的身边，享受安静和亲情。

　　回首遥望星河。

　　祖庭星系中的战火已经逐渐熄灭。

　　可以肯定的是，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战争都将是这片星系的违禁词，不允许再出现。

　　魏啸天头疼的是，收割者的命运，到底该何去何从。

　　寂寥黑暗的星空之中，他寻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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