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定睛一看,脱口惊呼:“七佛子!”
普风和尚骑在马上,仰头大笑:“痛快,痛快,方七佛,真猛士也!”
说罢噗的一口血,喷出三尺来高。
史文恭、吕方本要杀出,见这和尚陡然喷血,连忙勒住马,神色惊疑不定。
普风和尚却是满不在乎,手背擦去鲜血,傲然道:“青龙戡乱十三戟,虽是世间绝学,贫僧自创的这套离恨戟,却也不输古人……呵呵,方七佛,你戟法虽不及我,这一手借力打力功夫,却真个绝妙无比,不知叫个什么名头?哈哈,你身怀这门神功,黄泉路上漫长,你我正好慢慢切磋,哈哈,哈哈。”
他说话不断,口鼻耳朵中,缓缓都流出血来。
“那是我教的挪移乾坤神功……”
“原来叫做挪移乾坤!啧啧,了不得也……”
普风和尚接口正说,忽地神情一愣,而此时老曹等人脸上,俱露出惊喜若狂之色。
只见地面上,方七佛身躯一动,慢慢爬将起来,露出一丝笑意道:“既是镇教神功,自然威力非凡!只是小弟怕冷怕黑,那阴间黄泉,还是和尚独往罢。”
“不可能!”普风怪叫,盯着方七佛腰肋看去,但见彼处盔甲尽碎,露出里面的白衣来。
白衣之外,却有两根黑色短棍,非金非玉,也不知什么材质,插在腰带里,恰好护住了腰肋。
众人都是识货的,自然看出,若不是这两根古怪棍子,方七佛受此一击,腰腹都要被斩开,届时肚破肠折,自然必死无疑。
方七佛伸手拔住那短棍,一面把玩,一面苦笑道:“若非有本教圣物圣火令在身,和尚这一戟,在下性命难留。”
普风呆了片刻,面色愈发苍白,苦笑道:“罢了,原来不是你的招数不如我,你是故意受我这一击,趁机把蓄积了数道的力量尽数归还,摧断贫僧心脉……七佛子,当真好算计!”
这和尚毕竟是大高手,一见方七佛无伤,当即想明白了来龙去脉。
却是二人战至最后几合,方七佛蓦然把挪移乾坤法门使出,连续数招只守不攻,把普风招数中的巨力,一道道强行收裹在体内。
普风只道他久战力竭,忽见他肋下露出破绽,当即一戟斩去,方七佛趁机把洪水般的力道尽情送回,一举震断普风心脉。
也正因他发出这股暗劲,普风虽砍了個实在,但是双臂巨震之余,却失了应有手感,不然岂能察觉不出月刃未曾入肉?
方七佛见他看穿,也无意遮掩,只摇头道:“郭公子仪何许人也?他的戟法,又岂会浪得虚名。不过和尚自创戟法,果然厉害,在下若没有这门蓄力反击的功夫,再厮杀下去,未必是你对手。”
普风摇头叹息:“罢了,罢了,失了算计,唯死而已。武大郎,贫僧死后,请伱以布蒙我脸面。贫僧今生本欲替国家效力,阴差阳错,倒做了异国之臣,死后无颜见祖宗也。”
曹操摇头道:“不必担心,我把你挫骨扬灰,祖宗们自然认不出你。”
普风一呆,随即哈哈笑道:“倒是贫僧着相了,一具臭皮囊,喂狗也罢,沤粪也罢,本无二样。”
说罢将头一低,连绵不绝的鲜血自口角垂下,竟自断了气息。⑦④尒説
曹操叹一口气,摇头道:“赵家君臣害人不浅。吕方兄弟,你带几个人,找个好穴将这和尚葬了,便以僧袍,蒙住他面目罢。”
吕方心中恨普风断了郭盛手臂,故作迟疑道:“哥哥不是说将他挫骨扬灰么?这个小弟其实颇为在行……”
老曹意兴阑珊,摆了摆手道:“且看史大郎面皮,若无此人,也无今日史大郎也。”
吕方想起二人这层关系,这才作罢。
曹操遂引余众,杀向金兵连营。
于此同时,吴乞买率领兵马,也自长城外翻身杀回。
老曹此前布置了许多生力军,佯装修葺长城,领头战将共是八员,乃是张俊、梅展、雷横、朱仝、韩泊龙、郑天寿、杜迁、郁保四,麾下一万余兵士,见金兵复至,当即拦下大战。
金兵把长城拆去近一里左右的缺口,因此攻守两方,都无依凭,唯仗胸中勇气、手上艺业,彼此狠杀。
吴乞买麾下,亦是八员战将领兵厮杀,乃是粘得力、山狮驼、高召和失、完颜昌、瓦刺哈迷、何黑闼、鹘眼郎君、女将西云小妹。
张俊乃是西军出身,胸中有些韬略,见金兵来势汹汹,连忙令人抢占了两边城墙,居高临下,望中间射箭,中间断口,则列成长枪阵,一杆杆长枪刺猬般探出,令人望之生畏。
他这计较,原本无差,然而金兵之中,却有两个虎狼般猛将,便是骑骆驼的粘得力,和普风首徒山狮驼。
山狮驼本事,比师弟金弹子更大,手使一杆镏金镗,重达一百二十斤,有万夫不当之勇。
他两个猛将迎头冲锋,各自舞起了紫金锤、镏金镗,那些弓弩不及身边,便被气流卷飞,至于如林长枪,兵刃砸下,直同芦草无异,顷刻间杀开一条血路。
后面一众金将,欢声怪叫,各引兵马直撞入去,张俊等亦各引精锐迎上前,两军就在长城凹口处杀作一团,战况激烈无比。
“险道神”郁保四,身披两层重甲,放下挡箭铜面,手挥大斧,便似割草一般,那些金兵虽然勇烈,如何挡得住他这等巨灵神一般好汉?
身旁“摸着天”杜迁,也是一条巨汉,手使一条大枪,凡是侥幸躲过郁保四大斧的,都被他一一戳杀。
这两条大汉配合默契,斧扫枪扎,杀得金兵鬼哭神嚎,两个杀伐得意,都不由呵呵大笑。
高召和失见他二人这般威武,见猎心喜,纵马杀将过来,大喝道:“好汉子,休要屠戮小兵,来与我高某一战。”
看官听说,这个高召和失,莫看名字古怪,自家却是姓高——在原本时空,他后来功成名就,封为舒国公,改名叫做高彪。
杜迁见他杀来,抢先一枪刺去,高召和失不慌不忙,取枪一磕,两枪交击,杜迁那杆枪荡开老远。
高召和失微微一愣,摇头笑道:“原来空自长大,却是个无用的。”
杜迁大怒,心道老爷当初乃是梁山大寨堂堂二寨主,你这厮敢这般同我说话?眼睛一瞪,挺枪乱扎,郁保四也不含糊,挥起大斧助阵。
高召和失以一敌二,毫无畏惧,杜迁只觉对方枪路精妙,不由手忙脚乱,大叫道:“众军何在?都来并了这厮!”
然而他有兵马,高召和失也非匹马单枪,身后金兵一拥而上,抵住了武军,杜迁见状越慌,枪法都不由乱了。
郁保四见状,心里晓得二人合力,也难胜这金将,暗忖道:罢了,既然敌他不过,死一个不胜却死一双?
瓮声瓮气叫道:“杜迁,这厮厉害的很,你快走,我自拦住他!”
说话间双臂叫力,猛将大斧子撇了出去。
他这斧头极大,近距离撇出,呜呜旋转,风声猛恶惊人,高召和失不敢大意,全力一枪挑开大斧,郁保四趁机扑近马前,张开双臂,抱住高召和失胯下战马的脖子,便要使摔法摔他的马。
高召和失厮杀多年,不曾见过这般蛮横打法,连忙一枪刺出,偌长枪头,都没入郁保四腹中。
郁保四闷哼一声,伸手捉住了枪杆儿不放,左手兀自搂定那战马脖子不松。
高召和失奋力抽枪,郁保四死死不撒手,两下一较劲,那枪头在腹里乱动,一时割破了肠子,郁保四只觉气力渐失,血从口中涌出来,忍不住又叫:“杜兄,你走啊。”
杜迁一震,心中虽然想逃,脚下哪里迈得开步?
神色变幻几次,暗想道:要走倒容易,只是这般一走,江湖上从此声名扫地,比死还不如。
遂把心一横,厉喝一声,跃身而起,一枪刺向高召和失。
高召和失也不含糊,单手拽定了枪,右手抽出宝剑,荡开杜迁一枪,旋即一剑,砍在郁保四头顶,只一剑,便把头盔、铜面尽数斩裂。
杜迁大叫,挺枪再刺,高召和失挥剑挡住,回剑再砍郁保四,保四扭头闪避,吃他一剑砍在脸上,半张脸掉了下来,鲜血四溅,惨烈非常。
郁保四吃痛,惨呼一声,原本搂马的左臂松开,拼命去夺对手佩剑,高召和失岂肯让他得逞?挥剑连砍,把郁保四的脑袋砍的血葫芦一般,颅骨都砍得裂了。
杜迁连续出枪无功,焦躁之下,忽然福至心灵,狠狠一枪,戳在战马大腿上。.
高召和失不曾料到他这一手,未曾挡住,只听战马悲嘶,屁股往后一沉,连忙顺势滑下马来,扎在郁保四腹中的枪,也只得弃了。
战马一倒,郁保四也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后仰倒,呼气多、进气少,眼见得活不了了。
有分教:
可怜空有巨人形,险道相逢神未灵。
一丈身躯九尺义,还留一尺话豪情。
杜迁见折了郁保四,不由进退两难,正失措间,高召和失早已杀上前来,一口剑使得虎虎生风,杜迁勉强支撑几招,吃他劈手捉住枪杆,抢进怀里只一剑,直把咽喉刺穿,口中“呃呃”两声,仰天死在当场。
亦有分教:
昔日梁山好汉家,水泊深处遣生涯。
摸天曾系妖魔种,热血绽开忠义花。
这时“仗义刀”韩伯龙领数百个人,自斜刺里杀穿了过来,一眼正看见郁保四战死、杜迁阵亡,他和郁保四最有交情,当场便红了双眼,大喝道:“那金狗休走,杀我郁家哥哥,且留下脑袋来吧。”
他本是使朴刀的好汉,为了上阵杀人,特意换了一口鬼头刀,没头没脑卷将过来。
高召和失见他来得凶,不敢大意,舞剑相迎,韩泊龙心头顶着一口悲愤之气,那刀使得越发流畅,高召和失同他战了十余合,忽听脑后有人叫道:“高将军让路。”
高召和失连忙跳开,一匹战马自他背后直冲上来,马上坐着瓦刺哈迷,当头一棍砸落,韩泊龙猝不及防,啊呀一声惨叫,壮烈阵亡。
亦有分教:
前世枉死今世豪,英雄气比梁山高。
昂然国战捐躯赴,不愧人称仗义刀!
这里步军阵中,连折了三个好汉,后面马军阵中,也自杀得癫狂。
张俊、梅展两个官军出身的,一少一老,一条枪,一口三尖两刃刀,双双抵住了金国大将粘得力,又有朱仝、雷横两个昔日同僚,双枪合璧,恶斗山狮驼。
六个人结成两对,战不过二十合,四将已然力怯,都惊呼道:“他国中如何有这等猛将?”
粘得力哈哈大小,手起一锤,将“梅大郎”梅展砸杀,张俊心惊肉跳,正欲逃时,粘得力复起一锤,连人带马砸得粉碎。
可怜!这位张将军,原本时空乃是中兴四将之一,倍受完颜构宠爱,一直封为清河郡王,更得拜为太师,说是武人巅峰亦不为过,如今锋芒未展,三十余岁便战死在两国阵前,亦无暇造伪证构陷岳飞也。
山狮驼这是首次和南国武将交手,本来还欲多战几合,看一看南蛮们武艺,同他师父所教可有甚不同。
然而见粘得力一举得手,也起了好胜之心,瘦虎般一张丑脸,杀气一闪,忽然使个“翻江倒海”的势子,抡圆了那条一百二十斤的镏金镗,呼啦啦横扫而去。
但听“嘭”、“嘭”两声大响,两匹战马吃他一镗扫过,生生炸成了两团血云!
哗啦啦战马血肉落下,山狮驼把眉毛一皱:不对啊,两个南蛮何在?
定睛一看,那两人早已逃出数丈之外,粘得力哈哈大笑,奚落道:“小骆驼,没关系,你毕竟少经战阵,跑几个对手,乃是应有之义。”
原来朱仝、雷横是做捕头出身,最是眼乖知机,同山狮驼一交手便知不妙,再看粘得力那边杀死张俊、梅展,心中更是警兆大起!
及望着山狮驼面色一沉,兄弟两个竟是不约而同,双双后跃下马,生生避开了绝杀一击,亦被那一镗威势唬得胆裂,趁着战马血肉满天遮住敌人视线,扭身就逃,心中晓得:这里必然是挡金兵不住了。
这正是:
插翅虎一跃下马,美髯公疾走如风。非是二人胆气弱,实乃金将杀法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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