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坐的的完颜雍见旁边的交椅空落落的,眼中忽闪过一丝悲凉。良久,他起身边去拉着清雅到他身边,扶着她素手问:“娘子消瘦许多,是饮食不大满意?”
她摇摇头。
“是心情烦闷罢了?”
再摇摇头。
“那是为何?”
清雅抿了一点笑:“主君是男儿,怎会知道怀孕的辛苦!”
“我虽不懂,但体恤万分,定好吃好喝的供着娘子,不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他拉着她的手,便示意她在与他并排的交椅上坐下。
这下面的两人看到这一幕是不舒服的,但清雅走到交椅旁想到什么,也并没有往下坐,转而坐到本来的位置上—“天气冷,我喜欢铺了暖垫子的椅子!”
完颜雍见她的椅子铺了厚厚的毛绒,笑着点头表示允许,转而关心起了香翎。
“话说翎娘子的事情,仅言你安排妥当了吗?可查出来了是谁人?”
仅言以余光瞥了一眼站在清雅身后正颔着首的惜意,伏在前:“主君,微臣已然查明,是径县的匪寇做鬼,当地无家可归或被买卖的女子多数投奔匪子一族,只夺人钱财不伤人性命!所以娘子的金钗玉簪全被掠去。”
他再抬头看一眼完颜雍:“微臣已经请知县大人全面彻查此事,并扫清匪寇一党,昨日便已经将匪寇全数捉拿。”
完颜雍前去香翎身侧本想去伸手拉她,但他顿了顿手又坐回去了:“好,翎娘子无碍便好了!既然如此,那就等娘子修养几日再回去罢了!”
张仅言顺势自荐—“那这些匪寇,便交由微臣处置吧!主君这些日子也疲乏,微臣定当处理妥当!”
香翎本以为等到的是安慰,没想到是他的冷漠,于是她娇嗔一句:“大王,妾不想再坐那车了,妾身子重了,不宜再奔波,对胎儿不好。”
完颜雍以余光瞥了一眼正面子里毫无所谓的清雅,又当着众人面提高了嗓音道:“那怎么行呢?你事先犯错在先,自然要接受惩罚,我…”
清雅再见不得他的装模作样,便打了插:“主君,倒不必如此呢!姊姊大着肚子何必再这样惩罚她呢!固然姊姊有些错但王嗣是无辜的,不如等她生产之后再谈论惩罚如何?”
“这⋯”完颜雍刚想说话。
“确实要考虑周全,主君,咱们门大户大是王侯之家,仆散家族也是贵族,若因遣送姊姊而伤及王嗣,不仅传出去不好听,宫里的陛下娘娘也会怪罪下来的!”清雅说完,浅浅的勾起一抹笑对着香翎:“若是安全的路段也还好,只是真定府那一块,年年有匪寇乱民盗起,那里的情况,沁璃姊姊的爹爹张伯伯曾驻守当地,确实瘴气横生,年年慌乱!”
“这,翎姊姊,又想给主君凑个儿女双全的,这一胎,必然对姊姊来说是重要的,最好不出现什么差池。当然,每一胎都重要,无论男女都是主君的好儿女,我这才疏学浅亦不会出谋划策,如何定夺还不是主君一句话!”
香翎听后默不作声,众人便等着完颜雍回复。
完颜雍见了香翎那垂下的眉眼,思考片刻道:“罢了,此事日后再议,香翎你以后搬到我苑里的偏殿去吧!衣食住行便由我身边人负责便是,你原来的奴仆便先派去伺候浥纭,你呢!非必要不外出,不得自由散漫。”
香翎听完,才肯悦色,走上前来谢恩。
几人相言,用过早膳,方离去。
“这样的安排,看似是囚禁了翎娘子,但实则,暗中忌惮着您,主君,真的好手段!”芗芗在回去的廊上,对清雅说着。
清雅只是默不作声,静静站在院中那棵枯梅旁。
辽阳这边,一月余,李献可才与翠荷回了,已然是腊月了,家中置办了许多物件,是要过年的迹象。自然,李家喜的不止此,两人才回便听小门子说起清茹依然顺利生产的消息,是一个白净的男孩,英王母亲赐名乳名赦理博儿,并承诺待小郎满月,便将其母子接回王府。
清茹一时春风得意,便将千万个不安心都放在了肚子里。李府一时,人心向倒。
翠荷更加谨言慎行,不苟言语。
开春,万物更新。英王便派了人前来辽阳接李清茹回中都。便在要走的前夜,翠荷被她叫了去。
清茹的暖阁,空气中都弥漫着奶香味,便走进这屋子,再没想出去的道理。
“姑娘,您找我?”翠荷轻轻行礼。
清茹的手正扶着她那额,懒洋洋的直起来,轻瞥着一只眼睛,微笑着:“来了!”再换个姿势坐了起来:“去看看他吧!英王唤他‘赦理博’,他生的可好看呢!”
翠荷点头,小心翼翼的走到婴儿床面前,由仕女的手接过她的孩子,在怀中摇着搂着。
“好看吗?”
她轻轻点点头,表示好看。
良久,她将他放在婴儿床里,轻轻抚摸了他的胸脯。
“我看着啊!你的举止仪态,还是当千金时养成的,这些年在李家着实是委屈了你千金尊贵之躯!”清茹再笑,抬头来:“你如今,可想再过上之前的风光日子?”
“姑娘高赞了,奴如柳絮般微不足道,只愿今生平平安安的伺候着主子,别的,我也是想都不敢想,我亦是没有亲人的人,如何过,也总不过是自己过着一日算一日的,别的,我不多想!”她安静的样子,确实没有一点恣娇。
清茹慢走上前来,在她身边打转着,抚摸着她挺直的背:“真是一个美人胚子,一辈子做个奴婢有什么好的?嗯?”
“平平淡淡的日子,未免不好,忙忙碌碌的,便少些烦心的空间罢了!”
清茹再次上下打量着,轻脚走向了那婴儿床:“你无视于富贵,可就有人想让你尊贵起来。你当年也是没入奴籍,被我李家人收留的,如今咱们的主君两任妻子都逝世,身边妾室空虚,无人贴身照料他的生活,你可愿意啊?”
“姑娘…姑娘何意?”她的额头冒出了汗来。
“我的意思你自然明白,这…也是你报答主君恩情的时候了。主君待你是极好的!”清茹转身来,挑着小眉道:“再者,我已知,当年刘家沦落时,你的几个姐妹是幸免于死的被买到瓜州一带,主君疼惜你,派人前去宋国寻探,便找到了一位你的亲妹妹,你可想见见?”
翠荷的神情表示出了疑惑,或者说根本不相信。
可下一秒,一个与她有七分相似的女子便站在她身后,那女子见到她,便道:“余烟袅袅,
一缕香魂黯然飘飞去…”
忽然间,她转身去,几滴泪水打在手背上,接了一句:“料是年少轻狂客,羡长情,独揽客船夕照柳岸明…,这是爹爹作的词!”
那女子,慢走前去,摘下头上的粉花,轻唤她:“姊姊!”“一别数年,姊姊的眉宇之间任不改当年之姿态,而我这落魄人,却没入青楼数十载!姊姊,这些年,您为何不寻我?”
那女子哭着,颤抖的摸着她的手,翠荷心揪了下,不一会却又把手抽开,怀疑的看着她,半丝不信的姿态。
“姊姊我是昭玉,你不信吗?姊姊不相信吗?”她见翠荷那样退缩的动作,便向她讲了许多儿时的事情—打米糕、编花胜、制香粉,仿佛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⑦④尒説
翠荷相信了。
清茹见此,便会心一笑说:“姊妹团聚多好啊!可见主君对你之事多上心啊!”良久,清茹示意着下人将姊妹二人分开,并将昭玉扣下。
“翠荷姊姊,你这个好妹妹如今被我赎了身了,便是我的人了,主君的意思,让她随我去中都,做我的媵小如何?”“我定会待她好的,让她多唱曲多跳舞!”清茹的绢子在昭玉的脸庞上扫着。
“如何啊?”
翠荷望着那张与她自己相似的面庞,看着她满身的穿花带绿。微微低下来了头。
“要么呢!你做了小娘子,你自己留下你妹妹,要么我带走了?”清茹咄咄逼人。
翠荷将手中攥着的绢子撕碎,那直立而秀美的肩膀正立于明窗下,空堂浮动的微风,将她素衣拂过,此时她显的多么温柔而有力量。
“那就请三姑娘,成全我与我妹妹在一起,奴这般谢过姑娘!”
眼中的泪光,不敢挥下,唯恐让失散多年的妹妹看了去多生伤感。
清茹明白此中意思,便叫人带翠荷下去洗漱、装扮,到了晚间,把这新娘子送到了李石的床榻上了。
晚间,李石更衣而寝,掀开帘来便见到她的一副玉身,便解衣而卧,将她此生泯灭而又燃起的对生活的向往压在身下,揉捻践踏。
下人识趣,便在帐外摆放了新妇的衣裳与饰品,再落下灯盏。
翠荷心中万般无奈,亦不知如何去面对,只留下了无尽的委屈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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