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方大人又出了什么事？”
方小无连连摇头：“不……干爷爷很好，没什么大碍。”
“可是我们家的管家张伯……去世了！”
朱允煌愣了一下：“可是第一次去方府时，迎接咱们进门的老管家，张伯？”
方小无抽噎不止，难过地点了点头。
朱允煌不禁起了一丝疑心。
不对啊！
记得第一次去方府时，就是这位老管家心急火燎，迎接二人进了门。
那个时候的管家老张虽然略有些干瘦，但身体十分硬朗。
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干起活来也是麻利无比。
无论是帮方孝孺换药、煎药，还是招呼朱允煌、方小无，都是一气呵成，十分利落。
甚至，老张还抽空，给两人各做了一碗阳春面。
那个时候朱允煌甚至还感叹过，别看管家老张都六十来岁了，看上去竟和四十多岁的方孝孺要差不多。
明明身子骨这么硬朗的一个老管家，怎么说走就走得这样急呢？
朱允煌细细回忆起来，似乎第二次去方府，就没有见到老张了。
莫非那个时候，他就身体不适了么？
朱允煌大脑飞快转了起来。
“霸王龙，老张得的是什么病，走得这么急？”朱允煌问道。
方小无有些迷茫：“我只是收到干爷爷的书信，告诉我张伯走了。”
“至于是得了什么重病，干爷爷却也没提。”
想起张伯，方小无又是一阵锥心的痛。
管家老张究竟在方府服侍了多久，方小无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从自己到方府的第一天，就见过这个慈眉善目、谦卑温和的老管家。
干爷爷忙于求学，方小无的衣食住行，全都是由老张一手负责的。
小时候衣服摔破了，是老张来补。
生病时喝的汤药，是老张亲自熬制。
方小无成长的每一个部分，都是老张一点一点呵护备至。
对方小无来说，她对老张的依赖与亲近，完全不低于干爷爷。
说是管家，但老张对于方小无而言，就是另一个亲人！
明明前两日回府还健健康康，叮嘱自己好好吃饭的张伯，竟然说走就走了。
这个消息于方小无而言，无异于天塌了！wap.xs74w.com
见方小无悲伤欲绝，朱允煌也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但是该劝，还是要劝劝的。
“小无，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可是现如今，应天府遭遇瘟疫之祸，尤其城南一代，尤为严重！”
“你就这么贸然回去，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激动的方小无打断了。
“我知道瘟疫一事，我已经听刘三吾先生提到过了。”
“但是今日，我是一定要回府去的！”
“张伯辛辛苦苦照料我十六载，我若不回，岂不非人哉！”
朱允煌于方小无相识数日，虽不算对这个人知根知底，但也大概摸透了方小无的秉性。
这孩子虽然身世凄苦，但一看就是从小泡在关心与溺爱中长大的。
每日除了傻乐之外，基本上没出现过什么别的烦恼。
自己的话，她日常也是听得进去的。
但像今日这般决绝果断，朱允煌却是从未见过！
在随和乐呵的外表下，方小无的内心也有她自己的坚守。
第一次，朱允煌对这个姑娘刮目相看。
“好，小无。”
“既然你要回去，那作为你的师父，我自然应当和你同回！”
方小无抬起通红的眼眶，看向朱允煌的眼神中有些震惊，有些疑惑。
“师父，你放我回去就好。”
“我知道瘟疫严重，我一定多加小心，快去快回！”
“你就不必……”
“你就不必罗嗦了。”朱允煌淡定打断了方小无的话，“我做的决定，是不可能撤回的。”
“我既答应过你爷爷，会好生看顾着你，就决不可能食言！”
朱允煌此去，也是怕方小无不知基本的医理常识，再被瘟疫感染。
若是自己此行跟着，也能避免这样的风险。
方小无瞳孔微震，定定望向朱允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师父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徒弟吗？
只是因为干爷爷的嘱托吗？
还是……
“别楞着了，”朱允煌伸手弹了下方小无的脑袋瓜，“赶紧动身，快去快回吧。”
方小无默默牵过马来，带着朱允煌便埋头向城南奔去。
每向南多一寸，方小无的心里就多一分钻心的痛。
失去至亲，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朱允煌坐在马背上，看着越向南面越发萧条的街道，不由得一阵心惊。
前几日离开这里时，还是处处温馨朴实的万家灯火。
百姓的生活都是那样安逸稳妥，岁月静好。
可是今日，家家户户却大门紧闭。
街道上安静的犹如蝗虫过境之后的麦田。
除了街角零星的垃圾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移动的物体。
偶尔有几个戴着面罩、官兵模样的人拉着板子，板子上，盖着一大块白布。
不用说，就是被瘟疫感染致死的人。
隐约的哭声穿过院墙，飘在街角，飘入朱允煌的耳中。
那样声嘶力竭，令人绝望，心痛。
这莫名其妙的瘟疫，毁掉了多少家庭的平淡生活！
朱允煌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但看到戴着面罩的官兵，心里还是有一些慰藉。
看来自己给八爷爷出的主意，八爷爷已经落实了。
甚至这些衙役官兵，也开始效法八爷爷的做法了。
虽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瘟疫的问题，但最起码，可以降低这些官兵得病的风险！
马背上的两个人各自想着各自心事，很快，便一路来到了方府门外。
原本热闹熙攘的巷子，如今空空荡荡，寂静无比。
方府窄窄的门头上，高高地悬了一块白布。
朱允煌有些震惊，看得出来，方孝孺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他是当真把管家老张当作亲信，才会全府皆哀！
望着门楣上的白布，方小无两行清泪再次流了下来。
“干爷爷，小无回来了！”
“张伯，小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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