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什么？”
“再说一遍！”
看着眼前之人行迹封魔、眼放精光的模样，若蕾被吓得简直不敢呼吸。
“我说……”
“明儿咱们上秦淮楼……”
“吃顿好的……”
“不是不是！不是这句！”李强不耐烦的打断了若蕾，“前面那句！”
若蕾声音更小了：“我说，你带回来的银子，我都有好好攒着……”
“在哪里！在哪里！？”李强扳住若蕾的肩头，使劲地来回摇晃着。
若蕾哪里见过李强这副偏执的模样，带着哭腔道：“就在我房间里的床板里，我都换成了银票……”
谁知还没等若蕾话音落下，李强便似一阵龙卷风一般，翻箱倒柜地找起了银票。
一边找，一边还在口中念念有词。
“我的好妹妹，你等着，你等着！”
“等我去万利坊一雪前耻，让那帮瞧不起我的狗崽子瞧瞧老子的厉害！”
若蕾哭着拦住了正要夺门而出的李强：“哥，求求你，别再去了！”
“这些银子已经够咱们开家小铺子，好好生活了。”
“就当妹妹求你……”
可是李强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听若蕾说完，暴怒之下，竟一把将若蕾推搡在了一旁。
“少来挡老子的路！”
“滚，都给老子滚！”
原本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小院，此刻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李强彻夜未归，翌日回来时，已不是独身一人。
而是被万利坊的几个彪形大汉亲自押送回来的。
“你就是李强的妹子，是吧？”
为首那人望着若蕾，凶神恶煞地问道。
若蕾彻夜未睡，本就憔悴异常。
见到眼前的这副阵仗，更是吓得噤若寒蝉，颤抖着点了点头。
那大汉眉头一皱：“你这兄弟身上带的全都赔光了，另外又欠了三十五两银子！”
“他说钱都存在你那里，我们可是要交了钱才放人的！”
若蕾当即就泪痕满面，哑着嗓子哭道：“几位大爷，我们家最后的银子都已经被哥哥拿去了……”
“家里真的没有一点儿银子了呀！”
“没钱？”
大汉眉毛一抬，“那我们也没辙了。”
“把人带走！”
眼见众人又要将哥哥拖走，若蕾心里一横，挡在了几人的身前。
“几位大爷，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哥哥吧！”
“你们看看我家，我家当时也是哥哥花了四十多两银子盘回来的。”
“你们把这小院收走，就放了我哥哥吧！”
“求求你们了，我替哥哥求求你们了……”
说着，若蕾当即便伏在地上，冲几人磕起了头来。
带头的大汉派人去小院里张望了一圈，约莫估了估价格，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若蕾。
兄妹二人就这样净身出户，被人扫地出门，再次流落街头。
李强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始终不敢抬头看自己妹妹的眼睛。
可若蕾并没有像李强想象中那般哭闹，反而始终是神色淡淡的，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哥哥，咱们的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了。”
“就当是之前做了一场黄粱美梦。”
“这一次，咱们脚踏实地，重新开始，好么？”wap.xs74w.com
李强再次找了一份跑堂的生计，为了补贴家用，若蕾也到了一家绣房里做了绣娘。
本以为一切沉寂了下来，日子总要接着过下去。
可直到有一天，应天府衙门的官兵上门找到了若蕾。
若蕾这才知道，自己一直隐隐约约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你是李强的胞妹，对吧？”
“你兄弟李强手脚不干净，竟然敢在天子脚下行窃！”
“人已经在衙门挨了三十大板，还剩下一口气。”
“你去把人领走吧。”
看着趴在衙门里奄奄一息的哥哥，若蕾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只是从绣房里借了一辆板车，用自己瘦小的身躯，默默将李强拉了回去。
若蕾知道，哥哥一定又背着自己，偷偷去过万利坊了。
不然以两个人的月钱，是足够过上清贫但吃得饱的生活的。
为了赌，李强竟然不惜重操旧业，再次行起了偷盗的勾当。
这样滔天的胆子，是若蕾万万没有想到的。
若是少年时的李强凭着消瘦的身形，还能有几次得手的机会。
那么此时此刻身强力键的李强，早就不是干偷盗这行的料了。
若蕾什么也没说，是以为衙门的这一套板子，总归比自己苦口婆心的劝导要管用的多。
可是一个月后，待李强的伤口彻底痊愈，若蕾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再次被几个家丁打扮的男子拉去了一间无比豪华的院子时，看着院子里被倒吊起来、被打的不成人形的李强，若蕾有一次哭干了所有的眼泪。
“求求你们，就饶了我哥哥这一次吧！”
若蕾已经是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这样尊严尽失，在外人面前替哥哥求情了。
“放过他？”
“你可知偷盗罪名屡教不改，按照大明律法，应当如何惩处！”
“你可知这不长眼的东西偷的是什么人吗！”
“连我们主子都敢偷，简直反了他了！”
“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东西，就该被乱棍打死！”
闹清楚自己的哥哥究竟是闯下了多大的麻烦，若蕾终于在一瞬间面如死灰。
大概这一次，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能再救哥哥回来了吧。
说真的，若蕾也发自内心，感觉到疲惫不堪。
可是看着眼前的哥哥，若蕾总是能回忆起来。
在那个自己快要被人群冲散的逃难路上，是哥哥拼命拉住了自己，将自己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在初入应天府的每个食不果腹的夜晚，是哥哥就算被人打得遍体鳞伤、鼻青脸肿，也要给自己偷一个肉包子吃。
在思念父母的每一个中秋重阳，是哥哥为自己披上一件厚衣服，告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孤身一人。
想到这一桩桩、一件件，若蕾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狠下心来，对自己的同胞哥哥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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