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对儿子的关心,已经胜过了那看不见的电,他看着稀奇,却也认知有限,不懂那玩意儿除了能照明还能做什么?
瞧着,光也不是很亮堂的样子。
朱棣眼下只关心儿子到底在想什么?
“为何?那你还收留他们做什么?他们乃是盛庸的遗孤。”朱棣提醒道,“盛庸和铁铉是当初对爹和燕军抵抗最厉害的两人。爹虽然佩服他们的忠诚,可不是所有的武将都心无芥蒂。爹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笼络那些武将们的心,让他们都向着你。”
“爹,儿子要他们的心做什么?他们向不向着儿子,又有什么用?儿子做事,只凭本心,做该做的事罢了。”
朱高燨道,“爹,刚才您也看到这孩子了,可以说爹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把这孩子给杀了,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可爹为何不这么做?”
朱棣震惊,“爹为何要和一个稚子过不去?”
更何况盛庸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忠臣,哪怕眼下,他如何诋毁盛庸,也改变不了,后世人对靖难之役的看法,对建文帝这些忠臣的看法,这是朱棣多少次午夜梦回想明白的事,他也总算是能够体会儿子高屋建瓴的做法。
百年之后,当无人会瞧不起他朱棣今日的所作所为。
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爹,既然我们都下不了手,与其给将来留一個敌人,不如趁早培养一个能为我大明尽忠的人。“
朱高燨不由得想到了后世那个伟人,将全中国人民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被后人奉之为神的人,道,“想要做成一番大事,必然要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对象,求同存异,这也是儿子提出,尽忠大明,而非尽忠皇室的缘故。”
“爹,只要大明好了,朱家的皇位便能坐得安稳,要大明好,必然是要大明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奋斗,拖后腿的人越少越好。”
这份胸襟,真正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该有的,朱棣想到在他面前告状的老三,在背后做小动作的老大,都是他的儿子啊,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原本是气冲冲地来,此时,朱棣不得不说道,“爹都听你的!你是爹的儿子,你遇到了为难之处的时候,一定要告诉爹。”
朱高燨也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如今回宫的次数少,不能常伴他爹的左右,是不是很多人就觉得有机可乘了?
不过,让朱高燨留在宫里和哥哥们争宠,朱高燨可做不到,他非常清楚自己带着系统来的使命,也很想在这片土地上做出一番事业。
大明灭国之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就被迫仰望光明,清朝入关之后,便开始了一场一场屠杀,畿南之屠、潼关之屠、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昆山之屠、嘉兴之屠、江阴八十一日、四川大屠杀、常熟之屠、金华之屠、泾县之屠、赣州之屠、同安之屠、平海之屠、南昌之屠、邵武之屠、湘潭之屠、同安之屠、南雄之屠、信丰之屠、蒲城之屠、汾州之屠、大同之屠、广州大屠杀、潮州之屠、永昌之屠……,几乎全国都被屠了个遍,前后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数千万汉人死于了满清大屠杀。
白骨如山,尸横遍野,惨绝人寰。
而老鼠辫子的统治,从清朝入关,不到两百年时间,道光时期,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失败,清朝政府签订了《南京条约》开始,中国便进入了丧权辱国,半殖民地时期。
无论大清如何为自己洗白,历史上的大明乃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此时巴耶齐德率领奥斯曼军队在多瑙河畔的尼科堡大败欧洲基督教诸国组建的十字军,完成了对巴尔干半岛的征服。
再过几年,穆拉德二世将再次在科索沃平原取得胜利,巩固奥斯曼人在东南欧的统治地位。
而西欧,英国和法国正打得不可开交,百年战争如火如荼。
大明是此时这世上最强盛的国家。
后世人将此后数百年丧权辱国的苦难,追根溯源到大明身上,此时朱高燨身在其中,他觉得,是不公平的。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哪怕一个帝王再有远见,再真知灼见,可以预料到历史的走向,也不可能预料到科技的发展。
朱高燨要阻止这些,不仅仅他乃是大明的皇子,将来大明的君王,更重要的是,他生是这片土地的人,死了也转世成这片土地上的人。
送走了他爹后,朱高燨回到了教室里,他越发信心十足,看着一双双求贤若渴的眼睛,朱高燨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八个大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懂不懂这几个字的意思?”朱高燨问道,他的眼睛越发沉静,眸光越发深邃,娃娃们都感觉到,此时的院长和平时有些不同,一个个都很紧张,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懂没关系,准确的意思,回头让方先生教你们!我只告诉你们一句话:落后就要挨打,一个人如此,一个家如此,一个国依然如此,你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响亮的声音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盛昭没想到还能回到教室里,他坐在位置上,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他年纪虽小,但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之后,该懂的都懂了,不该懂的,从叔叔婶婶们的谩骂之中也懂了。
他知道父亲做过的事,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方才逃过了一劫,此时,看着站在讲台上的这个少年,他的老师和院长,盛昭忍了忍没有忍住,眼泪流了下来。
在这个谁都和他作对,没有他和妹妹的立足之地的世界里,有人愿意为他提供一片屋檐,给他和妹妹一片容身之所,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感激。
落后就会挨打!
是这个人教给他的道理,他深有体会,他和妹妹因为太过弱小,才会被叔叔婶婶们欺负,不但霸占了父亲留给他们的财产,还将他和妹妹撵出了家门。
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上完课后,朱高燨回到了书房,狗儿进来了,低声道,“爷,铁铉还活着,他父母给他们分了家,父母跟着兄弟过。他们一家子可以说是被撵出来的,如今在城南赁了一间屋子,老大出城做帮工,本来说供弟弟读书,谁知,没有哪个私塾敢收他,做学徒,也没有哪个店铺敢收,他娘子杨氏做些针线活,还有个四岁的女儿,日子过得甚是艰难。“
朱高燨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狗儿说话。
他对明朝历史的细节不是很清楚,但几个历史名人他还是知道的,铁铉自称忠臣孝子,他死后,年迈的父母被发配到了海南,大儿子充军,二儿子做了官奴,后来被虐待而死,妻子和女儿均被沦为乐户发配到当时的官营妓院做妓女。
他两个女儿终究没有受辱,后来,同僚把这件事告诉朱棣,朱棣感慨两个女儿不屈服,赦免了她们,并将她们都许配给了读书人。
所以说,史书上,将朱棣黑化成残酷不堪,杀人如麻、冷血无情之人,其实有失偏颇。
朱高燨喊了朱武来,“自行车厂那边,眼下不是要招人吗?铁铉的老大年岁也不小了,做活应该会做了,你把他招进去,读书人家的孩子,识字,培养起来,能堪大用。”
朱武答应下来,忙去了,将朱高燨的话递给沈春鸿,沈春鸿倒是很惊讶,自行车厂招工,铁铉的儿子不是没有来应聘过,沈春鸿哪里敢用,纵然敬佩铁铉的人品,他自己都是求人庇护的人,哪里有本事庇护别人?
黄昏将近,铁福安失魂落魄地进了城门,他站在城墙下面看着家的方向,不敢朝前迈步。
他是家里的长子,应当有责任担负起一家之主的重担,养活父母弟弟和妹妹,但眼下,他不但不能让他们衣食无忧,反而连今日晚上的一顿在哪里都不知道。
夜色渐渐地浓了,铁福安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昔日兵部尚书,山东布政使之子,也曾经是富家公子,如今,沦落到了这一步。
杨氏看到儿子回来,两手空空,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她更加心疼儿子,忙将儿子迎进来,“家里还有点粮,你先去看你父亲,娘给你们去做吃的。”
铁福安不知道娘会从哪里弄来粮食给他们做吃的,他也不戳穿娘的谎言,“嗯”了一声,便进了房间,在爹的床前跪了下来,“爹,孩儿不孝,今日又没有给家里挣回米粮。”
铁铉已经不成人样了,颧骨凸起,瘦得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他两眼无神地看着屋梁,沙哑的声音道,“不怪你,这世上不是人人都做得成忠臣孝子。”
和方孝孺一样,如若朱棣着力对付他,他或许还能用自己的铮铮铁骨为后人挣一份荣耀,可眼下,他断肢残腿,受的苦都算是白瞎了。“
这就好比两个人投资项目,投了一半,合伙人说他不玩了,前面的一切都打了水漂,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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