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萧云所知，先皇在世时，天德三年、天德七年，先后两次拨下巨款，责令工部在全国兴修水利。
可听方鸿儒说的，北方依然没水，依然三年一大旱，一年一小旱。
北方百姓更是苦不堪言，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到底是天不赏饭吃，还是人为的？
萧云觉得这里面恐怕两点都有。
“工部不是在北方修建了不少水利工程嘛？为何还会如此？”萧云蹙眉问道。
北方土地贫瘠，又常年遭受外族袭扰。
自太祖建国收复北方失地后，大胤两百年来就没停止过对北方的扶持。
闻言，方鸿儒怒目道：“陛下，臣也是去过北方才知道，有些官员实在是太坏了，良心简直就是被狗吃了，简直就是个畜牲。”
听到这话，萧云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随即，便听方鸿儒接着道：“朝挺是拨了款，让工部兴修水利。可陛下，您知道他们是怎么干的嘛？”
“怎么干的？”萧云摇摇头，他还真不知道。
这事，恐怕就连先皇都未必知道。
方鸿儒紧握下拳头，看着萧云，咬牙道：“水利是修了，可他们，修在地方豪族的田地边。以此方便地方豪族，而这兴修的水利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地方豪族的私产。”
“这还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普通百姓一旦遭遇旱灾，想要用水灌溉田地，竟还要向地方豪族交钱。”
“普通百姓一年到头，汗水摔成八瓣，也没多少收成，哪有钱交什么水费？”
“他们从中/牟取了多少利臣不知道，可臣亲眼见过，有一家人因偷偷挖渠，被当地豪族发现当场活活打死。”
“事后还扬言打死了活该，老子有钱，老子不怕，谁再敢偷偷挖渠，就是这下场。”
砰！
萧云实在听不下去，气得一把拍在了桌子上。
“该死！这是一群什么东西啊？简直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牲！”
“拿着朕的钱，去讨好地方豪族，然后反过来再欺凌朕的百姓！”
“他们不是在兴修水利，他们是在挖我大胤的根，毁我大胤江山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们难道不懂嘛？”
见萧云发火，方鸿儒静静的站着。
可当听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时，低着头的方鸿儒眼一亮，瞬间抬起头，惊诧的看向还在发泄的萧云。
“陛下，你这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的实在是太精辟了！简直道尽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朝代更迭的根本原因。”
方青天也会拍马屁？
萧云愣了愣，这个世界还没人说过这话？
可见方鸿儒如获珍宝，一脸激动的样子，他就知道确实没有。
随后压下心中怒火，转身道：“朕不过是有感而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古往今来，最苦的始终是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陛下，这话说的太好了！臣，臣要把它写下来，挂在臣的书房里，以此时刻警醒臣。”
方鸿儒激动道。
萧云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脸色肃穆道：“方公，朕刚想了一下，趁此京察大计，定要好好查一查这些人。另外，朕打算从国子监里选一批优秀的监生，以监察使的身份，为朕巡查天下不法之事。方公觉得如何？”
方鸿儒听到蹙眉沉吟片刻，仰头望向萧云，喜悦道：“陛下，此法甚是高明！不仅可趁机让陛下了解天下情况，还能甄别国子监那些监生们是否品学兼优。”
萧云便点点头，然后想了想，又道：“这次京察大计，就从工部开始！”
“是，陛下。”
方鸿儒躬身道。
……
这一夜，方鸿儒和萧云聊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可第二天，方鸿儒已进京的事，就在京城传开了。
因为有个棒槌，知道京察大计在即，自己的政绩又不怎么突出，怕自己不合格而被罢黜。
就提着礼物跑到方鸿儒在京城的家门口，想要守株待兔，送方鸿儒点礼物，让方鸿儒在京察大计时对他多多照顾。
说他是棒槌，那是真一点不冤枉。
方鸿儒是出了名的青天老爷。
这不就一下子撞到了方鸿儒的手里。
人脏并获。
当场，方鸿儒就让人将这棒槌拿下，送进了刑部大牢。
这事一经传开，在京的官员们就全都知道方鸿儒进京了。
而得知消息的百官们，无不如惊弓之鸟，人心惶惶。
这不，一些人就找上了身为左相的周文宣。
在这些人看来，这个时候能护他们一家无事的，只有周文宣了。
相府。
古香古色的客厅里，此时坐满了文武大臣。
一眼望去，起码有四五十人。
这些人无不在看着面露沉色，明显也有些头痛的周文宣。
先皇驾崩前，曾下旨诏方鸿儒、北凉王回京，与他一起为三大辅政大臣，辅佐萧云治理天下。
可周文宣利用手中权力，趁先皇病重，偷偷将这份圣旨扣了下来。
就是为了阻止另外两个回京。
而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却不想，方鸿儒还是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就被萧云任命为吏部尚书。
方鸿儒是什么样的人，他周文宣太了解了。
这就是一个谁见谁头痛的主。
眼下，百官们不就人人自危嘛。
为了稳定军心，不至于自己方的势力分崩离析，哪怕周文宣这个时候自己也头痛，也不得不站出来。
咳咳！
轻轻咳嗽两声，周文宣故作轻松道：“怕什么？他方鸿儒又不是洪水猛兽，他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一脸愁容道：“相爷，您不知道，他方鸿儒仗着有陛下撑腰，半个时辰前，竟跑到我工部索要近十年工部支出明细。”
此人名叫郭良，乃工部尚书。
也是周文宣一手提拔起来的。
“你，给了？”周文宣蹙眉道。
郭良摇摇头：“给倒没给，可马上就是京察大计，身为吏部尚书的他，有权查阅所有官吏情况。想压，只怕也压不住。”
听到这个，周文宣和在场所有人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方鸿儒调回来担任吏部尚书。
无疑是在他们这些人头顶悬了把剑。
随时都有可能没了小命。
周文宣想了想，道：“京察大计虽是大事，可若这个时候出现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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