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龙牙山响声震天。
城门剧烈晃动。
“谢浔！”
苏姌蓦地睁开眼眸，眸色渐渐清明。
她这才发现，谢浔竟然一直清醒看着她有些沦陷的表情。
他很喜欢她因他而迷离的眼神，又俯身在她眼角轻吻了一下。
“怎么了？”谢浔的声音温柔缱绻。
苏姌却再没心情与他调情了，转而望向紧闭的城门。
马车已经将龙牙山甩在身后很远，可城中惨叫声越来越清晰。
“谢浔，我总感觉龙牙山要出事！”
刚刚出城门时，苏姌就没看到什么守卫。
人都去哪了？
“能有什么事？公主太过紧张了。”谢浔靠在马车上，神态悠然。
可苏姌分明捕捉到了他深邃的瞳中，隐藏的波澜。
那么大的呼救声，他怎么可能听不到？
苏姌突然意识到，谢浔一定是在龙牙山做了什么。
他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人。
有人惹了他，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谢浔，你到底做了什么？”苏姌心中凛然。
妖星的流言好不容易朝着受控的方向发展了。
若谢浔发起疯来，对包曲镇的百姓做些什么，之前的努力都会白费。
“着火了！着火了！”呼救声冲破天际。
风卷起浓烟滚滚。
苏姌依稀闻到了烧焦的味道，掀开窗帘一看。
龙牙山上火势熊熊，可是城门紧闭，任由他们怎么敲，也不打开。
谢浔要放火屠城？
“谢浔！”苏姌盯着谢浔那双荒芜冷漠的眼，不能理解，“谁跟你有仇，你找谁算账去，为什么要跟无辜的人过不去？”
“无辜？谁无辜？”谢浔扯唇，笑意阴鸷。
不是满城的人都说他晦气吗？
他们羞辱他，他只是报仇而已，有何不可？
若非他们多管闲事，岂会召来杀身之祸？
自作孽，哪里无辜了？
“哦，你是说顾锦程？”谢浔恍然大悟，又眉头紧锁，“你是担心孩子他干爹？”
第一次在醉花坊，接着在苏姌房中，在后院……
谢浔已经数不清撞见他们闲聊多少次了，次次神神秘秘，难道就是为了求一张平安符？
苏姌拿他当傻子哄呢？
“苏姌，你别多管闲事，我不想伤你！”谢浔对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旁若无闻，一双癫狂的眼深深盯着苏姌。
“我跟你说不清！”
苏姌有前世记忆，知道妖星传闻是冲她来的。
可谢浔不知道。
她一时解释不清，甩开谢浔，想要跳车。
谢浔一只大掌如铁钳般攥紧她的手腕，“你跟我说不清，跟顾锦程就说得清吗？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
苏姌心里着急。
包曲镇的百姓是她强制送上山的，若就这么死于龙牙山，岂不是更会坐实她妖星之名？
“谢浔！先收手！”苏姌反握住他的手，“包曲镇的百姓是你用命跟纪太师拖着时间救回来的，你不要一时冲动，葬送了之前的努力啊！”
谢浔垂眸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又看看苏姌紧张的神情。
她关心任何人，不管是包曲镇嚼舌根的暴民，还是被困在城中的顾锦程。
可唯独，她就忽视他。
“苏姌，你是不是没搞清楚？我救包曲镇的人，只是因为你想救他们！”
苏姌微怔，抬眼看他。
“不过现在他们惹我不高兴了，所以我又不想救他们了。”他轻拥住她，不让她走，“我自己救回来的命，现在不想要了，就杀了，不可以吗？”
苏姌脊背发寒。
世间万物，包括人命，于他都不过是玩弄于鼓掌间的筹码。
随时可以丢弃。
苏姌亦不知哪日自己也会沦为他的弃子。
“放我下去！”苏姌狠狠咬住了他肩膀。
她没留情，牙齿尖嵌入皮肉。
他的白衣缓缓被血染透。
谢浔的手才有些无力，苏姌跳下马车，跌跌撞撞往城中去了。
包曲镇的人绝不能这就么死于非命了。
“苏姌！”谢浔盯着她的背影，一字字挤出牙缝。
可苏姌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往前走。
她这么决绝，急着去救顾锦程么？
谢浔胸口如火山即将喷发，也跳下马车，匆匆追了回去。
苏姌走着走着，突然脚下悬空，被谢浔打横抱了起来。
谢浔面上笼着一层阴云，一双鹰隼般的眼盯着城门，杀意凛然。
“谢浔，你做什么？”
苏姌意图从他怀里跳下来，可谢浔有力的臂膀扣着她，不得动弹。
“你不是想看看城里那人吗？我带你去看啊！”谢浔抱着她，径直上了城墙。
他将她放在墙垛处，从身后困住她，“公主看看，可满意？”
苏姌俯瞰城门下，一片血色。
山脚下的避暑山庄烈火熊熊。
不少逃出来的包曲镇老弱妇孺衣衫褴褛，无助嚎啕。
而包曲镇的男丁们举着农具和守兵对抗。
城门下，到处鲜血淋漓，哀鸿遍野。
“放我们出去！龙牙山都烧起来了，你们这些狗官要把我们困死吗！”
“妖星一定就在龙牙山！不然为什么无缘无故降天火？”
……
妖星传闻再度满城风雨，百姓们人心惶惶。
城墙下，一夕之间变成了炼狱。
“长公主，下面好看吗？”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染了丝丝凉意。
谢浔如同欣赏风景，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苏姌看不懂他，“谢浔，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做个试验……”谢浔指着城门下方被逼至角落的顾锦程，“他不是上天眷顾的贵人么？我倒想看看他的福气，能不能护住这些暴民呢？”
谢浔故意在城内制造恐慌，为的就是验证顾锦程是不是真贵人？
“谢浔，你疯够了吗？”苏姌推开他。
谢浔却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身，安抚道：“公主别担心，我不会让这些暴民就这么死了，死了多没意思？”
“你想做什么？”苏姌心底发寒，挺直了脊背。
“公主既然来了，试验开始吧……”
谢浔点燃了城头上的一炷香，指尖轻弹了下烟灰。
“给他一炷香的时间，看看顾锦程这位贵人能不能平息暴乱，嗯？”
苏姌摇了摇头，这事简直不可理喻。
她完全不明白谢浔在胡闹什么？
“公主别怕！”
谢浔在她惶恐的侧脸上轻吻了下，安抚道：“若他不行，我只要两句话便能平息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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