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也不藏着掖着，道：“世子在花满楼插了眼线，花满楼的事情你瞒不了人的。”
“呵呵！”老鸨咧嘴一笑，牙口里的鲜血一滴滴从嘴角淌下。
“所以，说，洪公子是谁？”钟璃问。
老鸨摇摇头，道：“老奴不过是一把老骨头，如今被折腾成这样，好死不如赖活着，也不过是想多喘口气。
可是老奴知道，老奴若是供出来那人的身份，就算大理寺放了，出去横竖也都是死，所以老奴不如求钟大人给老奴一个痛快。”
钟璃看了看手中的鞭子，随手扔到一边，终是没有挥下。
老鸨见到她这般，很是诧异她的举动。
“我若是这一鞭子下去，就嬷嬷这身板不过是一瞬命就没了，我一个大理寺少卿，破的是杀人案，不想如其他暴徒一样，手染鲜血。”
钟璃的话一落，老鸨明显长舒一口气。
不过很快，她后面的话让老鸨惊得差点忘记全身的疼痛。
“是太子吧？包下田怜雪的人是太子吧？”
“钟大人怎么...”老鸨说到这突然意识到失言，连忙垂头不语。
钟璃睇了她一眼，道：“今个来找嬷嬷只是想确定心中的猜测，如今嬷嬷的反应已经给了我答案，既然嬷嬷怕死，我想这刑部的牢房还多，每年朝廷的拨款也能管嬷嬷下半辈子。
所以，嬷嬷就请在合适的地方度过后半生吧。”
话落，她不再看流露在老鸨身上的错愕，快速离开刑房。
天色渐衰，天冷的关系，文昌街早都没了夏日般的热闹，又下雪，满地银霜素裹，地上偶有些脚印，一看就是顽皮的孩童踩的。
钟璃瞅了眼大理寺对面的小摊，掌柜已经开始收拾摊位离开，似是太寒，他时不时地搓着手。
今个老马休沐，大理寺其他的马夫要送钟璃回去，都被她婉拒了，有时候用惯一个人，旁人不是不习惯就是不信任。
她轻轻吐出一口寒气，正打算走路回别院，一把伞已经呈在她头顶。
钟璃闻着随着雪飘散而来的好闻气息，身子本能地朝后靠了靠道：“这么晚还来接我。”
“不管多晚，只要夫人还在忙，以后为夫都来接。”陆无歇的声音清亮中带着些许的疲惫。
钟璃转头，以为会看到他略现疲态的面容，未曾想，他就笑着，不让她发现丝毫的劳累。
“谁是你夫人，八字还没一撇呢！”
她娇嗔说着，眼底是满足和幸福。
陆无歇把她拦在怀中，二人就这般在雪中走着。
“本来是让贤王府的马夫来接我的，但是又觉得马车太快，想跟你独处得长一些。”
钟璃抬眼扫过伞尾，发现上面已经落上一层积雪，心疼道：“可是外面会冷啊。”
陆无歇张开外氅把她护在怀中道：“报团取暖。”
“油嘴滑舌！”钟璃笑着戳了下他的胸膛，接过他手中的伞，人也依偎在他的怀中。
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层层叠叠落在地上、冰湖、屋脊、城墙，整个南岳国被一层灰白覆盖，唯有两道身影在文昌街上走着，看似孤寂，又觉得温馨。
钟璃住的地方距离大理寺不远，不过是两盏茶的时间二人便到了。
自打陶氏死，她再没找过下人，所以院子内看起来黑得有些渗人。
“不用送了，我自己进去就好。”
钟璃打开门上挂着的锁，接过陆无歇身上挂着的药箱子快步走进门内。
陆无歇道：“老规矩，燃灯之后确定你安全，我便走。”
钟璃知道这天气冷，深怕陆无歇呆得久再冻到，点点头，快步朝屋内走去。
她刚推开门，就急急拿出火折子点亮桌上的烛台。
烛光把屋内照得通亮，火盆里的火早都冷了，好在邻居阿文嫂有多余的炭，她拿过簸箕正打算从隔壁要上点，眸光瞥到转角处男子形单影只的身影，只觉得心口一疼。
犹豫间，她放下手中的簸箕，推开院门快步地追了出去。
“莫苍！”钟璃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不知是冷的关系还是担忧。
陆无歇转过身，寒气逼得他俊逸的面颊略带红霞，这般看上去，带着几分的瘦削和单薄。
“璃儿，怎么了？忘记拿东西了？”他声音轻柔，比三月的春风还要和煦。
钟璃双手背后，面颊突然变得酡粉，支吾了好半天道：“这里回贤王府太远了，有这么冷，不如...喝杯暖茶再走。”
陆无歇眼神暗了几分，道：“璃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钟璃视线带着娇羞地闪躲，不应答。
这沉默便是默认。
陆无歇喉结滚动，抬起脚缓缓朝她走去。
炭火在不大的小房子内散发着温热，倒影在墙上的两道人影，棱角分明，随着烛光摇曳生姿。
钟璃知道别院朝阴，就算有炭火，到了冬至盖着棉被都会觉得冷，而此刻，她躺在厚实的被窝中，视线描绘着对面男子的俊颜，不知为何，她只觉得有一股火，直直从脚趾传到面颊，最后头顶就像是有个小壶帽，似是烧开一般一直在冒着蒸气。⑦④尒説
“莫苍，有点热...”她的声音有着往日不曾有的绵软，带着点撒娇和暧昧。
陆无歇喉结滚动，指尖从她的眉眼划过唇角和锁骨，一路蜿蜒带着点点热浪。
他没吭声，唇角带着笑，当帷幔被放下，发簪顺着他苍劲的指尖缓缓滚落在地，人影交叠，凤鸾颠倒。
窗外的雪还在下，盖住了大理寺门口顽童留下的足迹，盖住了挂在别院门口的两盏红灯笼，盖住了外面喧嚣，也盖住屋内急促的呼吸。
钟璃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
她半眯着眼睛，看着透过油纸窗照射进来的阳光，有点刺眼，有点暖，就像是...到现在还温热的被窝。
她准备翻个身继续睡，厢房的门被打开，一阵冷风卷来，她反应迅速，头往被子里一缩，看着进来的人。
陆无歇手中端着个托盘，起初他以为她没醒，动作还很轻柔，敏感如他，直到他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在他身上游走，他才紧忙回头，发现钟璃躲在被子里，露个笑脸，眨着双眼一副不解的样子。
“早膳。”他笑了，端着托盘走到她身边，道：“吃点东西，我烧了水，早晨洗个澡，老马的车子已经在门口了。”
钟璃本来还沉浸在陆无歇给她做早膳和烧洗澡水的喜悦中，当她听到最后一句，人彻底傻了，一副呆呆的样子。
“怎么了？”陆无歇笑着看着她，指尖还戳了戳她的额头。
钟璃面露苦色道：“老马，你看到了？”
“嗯！”陆无歇颔首，回答得想当然。
“他也看到你了？”
“嗯！”
“那...你们打招呼了？”
“嗯！”
“他有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嗯！”
“你回答了？”
“嗯！”
“完了！”陆无歇一连串的‘嗯’彻底把钟璃整不会了，这可如何是好，一向在大家心中冷静自持的大理寺少卿钟大人，竟然被色诱了！老马知道了，等于大理寺的人都知道了，朝堂可以不去，这大理寺，能不去吗？
“不想去？”陆无歇看到她一会儿面颊通红，一会又唉声叹气的样子，自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笑着问。
“定然是不行，沈楹的案子才完，还有好些后续处理呢，但是现在是点卯时辰，人那么多...”
“那就晚点去。”陆无歇道。
“也倒是个办法，错开点卯的高峰...”
“那我们继续？”陆无歇问。
“什么？”钟璃没反应上来。
下一刻她只觉得，被子被人用力一扯，她就像是待宰的小白兔，瞪着惊恐和诧异的双眼看着扑向自己的恶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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