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可以以画家后人的名义去请求,在刘道源这里以超过拍卖公司核定的底价拿走,可刘道源要是轻易答应了,叫人家拍卖公司怎么看他?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搞艺术品拍卖的人,多少还是要讲究点绅士的底线,不单单是商人的唯利是图,所以,刘道源提出来的要求是符合行规的。
如果刘道源继续把这幅《禅心僧》送到拍卖公司参加秋拍,拍卖公司肯定是欢迎的,甚至还会为这幅画做大量的宣传,把从春拍上拿下到再次上拍的故事渲染的无比刺激和抓眼球,可那样的结果,曾家可就未必能够在拍卖会上拿到了,这也是刘道源不愿意看到的,否则,他一句“我已经将那幅画送拍了,你们去拍卖现场竞拍”就能把曾家的人给打发了。他为什么不那样说?这也就是华人的传承了,当人家的后人来了,那样做可就等于是结怨了。
不能送拍又不能直接转让给曾家,似乎让刘道源陷入两难境地。实际上,从曾家露面寻找苏晓昌的晦气开始,刘道源就知道自己的那幅画不好处理了,这不是说自己放在家里就行,何况那幅画本身已经不是他的,而是李凡的。所以,他还是把情况告诉了李凡,他没有想到的是,人家小老大心里早就有了算计。
作为画的主人,他可以随便就答应曾家,把画拿走,甚至一个子都不要。可那样就会让刘道源坐蜡,不管那幅画是不是你刘道源的,事实上你是得罪了拍卖公司,何况拍卖公司的总经理方丹还那样协助了你,最后你装傻充愣肯定不行。不管是不是真的,刘道源的两难其实也就是李凡的两难,只不过刘道源自己解不出来,可不等于李凡也解不出来,人家李凡早就有算计。
李凡让刘道源返回欧洲去之前,就两个案子的事情就都有交代,尤其是这幅《禅心僧》,李凡特别交代,不可以轻易的就送拍和转让给曾家,谁想要,先解释清楚画意,谁解释的好就转给谁。让拍卖公司去拍卖可以,让他们去解释画意?那简直就是询问他们母猪会不会上树的问题。所以,这明显是留给曾家的一个机会。这看似不怎么公平,却又让各方无话可说的要求,却是刘道源解套的好法子。说给曾家的话他同样也向方丹说过,你们是不懂,可你们也可以场外求助啊,你们手上的艺术理论家还少吗?不妨试试。反正谁的解释最好,谁就获得这幅画的最后决定权,拍卖公司解释的好,这幅画无条件送拍,曾家解释的好,这幅画按照拍卖底价转让给曾家。结果就是,二个月过去了,没有一方能拿出实质东西来。
李凡之所以敢如此放出条件,就不怕人家胡搅蛮缠,弄出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来跟他扯皮吗?不怕,因为,这段空闲的时间里,李凡已经将那幅画的缘起和创作的背景做了研究,并且还拿到了诸多证据,他的研究结论已经让凯琳娜拿到美院去充当她的毕业论文了,可以说史料真实、论据扎实、观点新颖,从多方位论述了晚年的方君璧的生活环境和心灵上的变化。用美院几位评委教授的话说,截止目前为止,还没有一篇文章能够像凯琳娜论文这样透彻的解析一位流浪在海外的华人画家,解析这位画家的画作与生活的背景,无疑,这篇论文很有分量。
凯琳娜是法籍学生,方君璧晚年又是生活在法国,这一切都似乎顺理成章。问题是,凯琳娜的论文都某些国际艺术杂志上发表了,这让拍卖公司和曾家该如何去争?恐怕都想引用凯琳娜论文当着证据,都想借用凯琳娜的论文来表明自己对《禅心僧》的理解和诠释,甚至有人会去找凯琳娜授权。凯琳娜会授权吗?当然不会了,这里可是有个艺术家道德和良心的问题,一个美院的大学毕业论文,还要去搞授权?你们不怕我还怕被人耻笑呢!
还有一个关键,那就是这场竞争好像没有裁判,没有仲裁机构,似乎就是刘道源一个人说了算。可当人们进一步的品味时,发现,这场竞争是有裁判的,那就是广大民众,当某一方的答案拿出来后,刘道源就有可能公开发表,然后让社会上的吃瓜群众去评判,他甚至可以让公众去投票,这无疑又是一个陷阱。
论文是公开的,直接使用论文里的观点肯定不行,如果被刘道源公布了,那任何一方都承受不了名誉上的损失,可是,凯琳娜的研究,几乎使诠释那幅画的学术范围更窄了,甚至使可以解释的空间几乎没有了,要找到与凯琳娜论文里不一样的角度,那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吗?不是,哪怕世界上最高美术学府里的理论家都无法做到,这不仅仅是出给曾家的难题,同样也是出给美术界的难题。
对画作的解析,往往是混沌和朦胧的,不管那些理论家有多少流派,都得从技法和人文的角度去诠释,说出道道来的,那幅画就是名画,说不出道道来,那就是涂鸦。同样是抽象派、印象派的,如果你是这个流派的开拓者,你创新了,你表达了别人没有表达过的情绪,那你的画就可以名垂千古,就可以价值连城,如果你仅仅是个跟随者,那你的画哪怕就是被人吹捧起来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在刘道源摆出的这场游戏中,曾家显然处于非常尴尬和狼狈的境地,他们是画家的后人,却是无法诠释先人表达的意思,这本身就很叫人唏嘘。刘道源最后的点拨,其实也是出于同情,和把握了曾家后人的孝心,这才暗示了对方。
曾家人很快就回到国内,通过辗转,总算是找到了凯琳娜,可这个时候的凯琳娜已经“大腹便便”的样子,根本就集中不了精力去应付曾家的事情。
就在曾家走投无路焦头烂额的时候,王锐这个家伙把李凡给出卖了。
在历史上,王家与曾家是有着交集的,或者说,王家与曾家有历史渊源。
早在抗日战争时期,王锐的祖父就在日战区的上海搞地下工作,由于与方家都是闽侯老乡,平常也有往来。方君璧在那个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多次掩护和帮助过王锐的祖父。虽然,解放的时候,方君璧还是离开了祖国,可是在后来,她先后四次回国探亲和游历,而当时接待她的就是王锐的祖父。
“你们最近回来的少了,不像你们的奶奶,还是要多回来看看。”王锐现在是大老板,说起话来也是上位者的口吻,“现在祖国强大了,可不是几十年前了,多走走,多看看。就是你奶奶的画,在顶级美术馆里也是有收藏的,有一幅叫《国庆》的国画可是他回国后创作的,现在就挂在美术馆里,很多人都赞叹不已啊!”
“是的,我们最近几年是回来少了,主要是受到经济危机后,家族的产业大幅度缩水,搞的我们很忙碌。近两年,受到华侨同胞的帮助,总算是走出了困境,今年,已经全面恢复了,比原来还扩展了不少,想想,还是要感谢祖国啊!”
曾家人说的是实话,许多海外华侨的产业,在遇到国际经济危机的时候,的确损失惨重,他们完全按照西方的经营理念和规则运行,结果碰的头破血流。当他们环顾四望的时候,发现只有祖国那边“风景独好”,于是,他们纷纷开始祖国靠拢,承接国内商人的生意,利用自己在海外的人脉和经验,与国内外贸企业联手,打出了一连串的经贸组合拳,实话说,没有这些海外华侨的帮助,国内贸易公司和一些企业想快速的走出去,不是不可能,是要花更多的时间和交纳更多的学费,而有了这些长期在海外生活的华侨,许多项目的进展就事半功倍了。
“你们这次回来,是看上了什么项目还是打算从国内采购什么东西?”
“唉,这次回来本来是去找美院的一个女学生,她写了一篇论文,对家祖的绘画创作心历路程做了系统的分析,很有见地,很有哲理,让我们感觉这是最贴近家祖实际情况的论文。我们本来想向她请教请教的,可惜,她怀孕了,而且月份也不小了,我们也不好意思过分的去麻烦人家了。”曾家人说道。
王锐这几年跟着李凡,多少也长进了一些,对曾家人说的这个话……他觉得好像后面还有隐情。按理说,他不该去管,也管不了。他不是圈里人,对艺术根本就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可他看到曾家人那种难受的样子心里又不落忍,再说了,就是自己帮不上忙,也得跟人家说清楚,免得引起误会。
“我对美院不是很熟,呃,应该说是根本不熟,你们别看我倒腾了一些古画和古玩,那都是在一个高人的指点下碰的运气……等等,美院,好像还真有一个熟人,不过,那也是一个学生,还是我的一位忘年交的老婆,我打个电话问问看,那个学生怀孕了……不对啊!难道说美院里还有其他学生也在上大学的时候结婚了?还怀孕了?不会如此巧合吧?你告诉我,你们找的那个学生叫什么?”
能叫什么啊?在整个美院里,写出了好论文,又在刚刚毕业的时候就登记结婚,然后“未婚先孕”的人,除了凯琳娜还能有谁?王锐能不认识凯琳娜吗?这些天正憋着心思想请凯琳娜给他新开的楼盘画一幅“镇堂”画呢。
什么叫镇堂画?就是在讲究的大堂、议事厅等地方挂上一幅有气势有展望有风水辟邪功能的“大中堂”,气势,许多地方都有这样的画,风水学上可以说出诸多名堂,而在美学里也能说出诸多的理由,至于说其他的说法……更多。
“哈哈哈……你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当王锐得知曾家人去找的那个大学生就是凯琳娜后,他实在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好吧,既然有这个缘分,我试试看,看看能不能联络上那个高人,请他来给你们点拨点拨……那篇论文?不要去管了,那篇论文十有八九也是那位高人给你们摆下的一个疑阵。”
王锐不敢直接应承曾家人,因为,他在小老大那里可是没多少面子,有的就是去求人家给自己帮忙,这两年,他还想去拍卖会上去捡漏,被李凡一个冷脸子甩了过来,“没完了?上瘾了?自己学去啊!”得,彻底的让王锐远离了拍卖会。
要是王锐知道,这一切都是李凡预先就布置下来的,他不过是充当了其中的一颗棋子,不晓得王锐会不会郁闷的吐血。他就不想想,那篇论文已经把方君璧当年在国内的历史说的那么清楚,人家能不知道他的祖父当年与曾家的交集吗?既然知道了,这个呼应的角色能去找别人吗?如果曾家人在凯琳娜那里碰壁后转身就走怎么办?当然会有相关人士提醒他们去拜见“老朋友”啦,不听?不听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他都有问题了,李凡还用去帮他们吗?谁知道这是不是小老大故意摆出来的一场考试?就想看看曾家后裔是否能够合格呢?⑦④尒説
王锐不清楚李凡最近的情况,他的公司已经把重心全部都放到西坞镇那边去了,好不容易分到了一杯羹,他不能不重视。而且,伴随着西坞模式,在当地一线城市周围,一个新的城建势头已经兴起,他们王家就是想抽身出来也不容易。当王锐小心的给李凡打电话询问“有无时间”见面聊聊,告诉李凡,有海外新朋友想认识认识的时候,王锐完全没有想到,李凡的答话让他大跌眼镜。
“你赶紧来吧!带谁来都行!我最近都快闲出毛病来了!不管你带谁来,咱们能聊就聊,不能聊,咱们还不能逗个乐吗?来吧来吧!欢迎之至!”
李凡这是咋啦?这风格变得太快了啊!王锐有些蒙圈,他甚至都有些害怕了。
“你可真是个傻瓜!他媳妇肚子那么大了,还不把他栓得紧紧的?每天二点一线,换你,你烦不烦?他这是闲腻味了!”王锐媳妇一句话道破了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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