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放下水果，问道。
“仍在云州城。这趟进京，只有我和雪儿。父皇，您身体不适么？”
周泽勋忍不住关心道。
太上皇咳嗽两声，无力的摆摆手：“老了，染了两日风寒。过两日将你母妃接回宫来，宫中这么多女人，却没两个贴心的。”
周泽勋提醒：“父皇，您已经下了旨意让我母妃回娘家养老，现在母妃在云州城过得很好，心情也开朗了许多，儿臣恳请父皇让母妃留在云州城。”⑦④尒説
“皇宫才是她的家，女人最终还是要回家的。你今日这礼物我很是喜欢，说吧，非要进宫来有什么事情？再有两月要成亲了，有这空闲不如准备准备。”
“我准备什么？儿臣早就成了亲了，不过那时娶雪儿确实寒碜了些，再重新给她补个盛大婚礼倒也行。”
周泽勋闷着气道。
“混账，罗家的长小姐哪点比不上你家的那黄脸婆？我都没叫你休了她！这事旨意都下了，你多说无用，回去吧，罗家小姐到了你家必须是正妃，你那商人妻不管做个侧室还是小妾，都随你自己高兴。”
太上皇揉揉太阳穴。
许是那日看到自己的发妻悬在房梁上的样子惊了魂，自那日起便吃饭喝茶都不香，很多事情提不起精神来，忽然觉得这宫殿之内冷冷清清，陌生得很。
这世上再没有懂他的人，再没有能跟他回忆一样多的人。
弄到最后，他才想起，自己恨得头大的女人曾经是自己最爱的人，他这辈子大概再没有爱别的女人爱得那样深那样纯粹过。
最后怎么就变这样了？
她连半句话也没留就把自己吊死了。
夫妻一场，到了最后竟落得如此疏离悲戚。
“父皇，罗小姐和我绝无可能。你要把我们凑在一起，要么杀了我，要么，我就告诉全天下我不要她！到时候天下人耻笑罗家小姐，相府丢了人，与我也没有关系！”
太上皇拍桌子：“你敢！”
周泽勋也不怕，反而跟个莽夫一样昂着头：“您看我敢不敢，反正您儿子我来来回回死好多遍了，再死几遍又有什么大不了！”
“你——气死我！”
太上皇现在听不得死字，抓了个苹果砸过去，周泽勋没躲，正砸在脸上，苹果滚到地上去。
肖应棠弯着腰去捡，捡起来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你这倔驴的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好赖不分！你守着那个女人能得到点啥？！”
周泽勋气耿耿道：“能吃到苹果！”
太上皇噎了一下：“匹夫！我一介帝王怎么就生下你这么个儿子！你还不如你五哥！”
转头又将火气发在肖应棠身上：“你不是他舅吗？他变成这个样子你也不管管！一天天儿女情长，有个什么出息！”
肖应棠赶紧跪在地上不吭声。
委屈啊，您这个当爹的都管不着，我哪里敢管？
“都给我下去！”
肖应棠起身后退。
周泽勋还愣头青似的要跟太上皇问个答案：“那和罗家的亲事不作数了吧？”
“退下！”
太上皇怒，又抓起那伤痕累累的苹果丢过去。
肖应棠急忙劝周泽勋：“此事关系重大，难能这般儿戏？太上皇身体不适，我们先退下吧！”
周泽勋看看自己亲爹疲态尽显又全是怒气的脸，拱一拱手：“父皇，我明日再来。这婚我反正不结。”
待两人出去，太上皇就要扫手将桌上的果篮掀翻，最后又硬生生停下。
转身将另一边摆放的珍贵瓷器扫翻在地，噼啪碎了一地。
宫人急忙上前收拾碎片。
“去，让肖应棠回来。”
另一宫人急忙小跑着出去留人。
太上皇往椅子上一坐，力气全无，心中悲苦，也不知道这辈子怎么会混到这种地步，子嗣中居然没有一个够格坐上那皇位，待自己百年之后，如何面对泉下祖宗？
肖应棠回来，见宫人在收拾碎片，也不敢多余，战战兢兢立着。
太上皇退了旁人，语气缓和，道：“肖爱卿，你我不是外人，你是我爱妃的亲弟弟，又是我爱子的亲舅舅，我们的关系可比别人亲近啊，有些话我也不必瞒你。”
……
周泽勋站在太上皇寝宫外门等自己舅舅，就看前方有人抬着步辇过来，身后还跟着婢女和带刀侍卫。
他正想着是谁，队伍就到了跟前，宫人上前，用那种特殊语调叫嚷道：“何人？皇上驾到为何不跪？”
哦，是小皇上。
那就跪吧。
双膝跪地，恭敬拜礼。
小皇上从步辇上下来，十四五的少年，身子单薄，脸皮贴着骨头，嘴唇泛白，双眼也没有少年人的朝气，举止倒是沉稳的。
“起来。你是何人，为何立于此处？”
周泽勋犹豫了一下，想到也没啥好瞒的，便报上自己的名字，“在下周泽勋，今日进宫求太上皇收回成命，在下不愿与相府大小姐成婚。”
小皇上一愣，嘴唇嗫嚅重复：“周泽勋……”
这名字他熟，不就是他那流落在外的兄长吗？
再看他的长相，果然很像父皇。
小皇上见了兄长心中异常高兴，听闻父皇殿内有人，便拉着周泽勋去了他的寝宫。
周泽勋看着这个弟弟的模样，虽然一身锦衣，却莫名叫人心酸。还不如云州城的阿通，虽然一身补丁，却每天傻乐，叫人看了开心。
有点后悔将所有水果给了父皇，给这个弟弟也该留几个。
小皇上不容易。
在外百姓不满，朝中文武百官不服，皇宫后院还要被亲爹教训，图有皇上之名，当皇帝的好处他可没有享受到。
回了宫，小皇上兴冲冲让宫人上了茶点，又将下人全都遣散。
“兄长，你尝尝这果子，外边肯定没有的，可好吃了。”
下人不在，小皇上就像换了一张面孔，献宝似的让周泽勋吃桌上的糕点，满眼期待。
周泽勋便拿了一块豆沙糕，果然好吃，不过既然叫它“果子”……他觉得还是没有那些树上长出来的好吃。
“兄长这些年受苦了，我已经命人在京城看一处好地，到时候给兄长新建一座宅邸。过几日有宫宴，朝中群臣皆会出席，到时候再正式公布你的身份，让你与大臣们见面。”
小皇上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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