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碧辉煌的主殿上首位置上,坐着一个面容肃然的中年男子。他端坐在主位上,对已经落座的凌虚子等人笑道:“贵客临门,我们云间阁也没什么可招待的。但这氤氲茶是我云间阁特产,还请贵客不要嫌弃。”
凌虚子连忙端起茶杯笑道:“林阁主客气了。久闻云间阁氤氲茶乃天下一绝,今日得以品尝,实在是在下三生有幸!”
中年男子笑了笑,转而问道:“对了,不知几位今日来我云间阁,是有何贵干啊?”
这位中年男子,便是云间阁阁主林凤天了。
对于太微宗来人,林凤天既意外,也不意外。
不意外的是,黎阳城玲珑阁一事,已经影响到云间阁和太微宗之间的交情。只要太微宗的人不傻,肯定是要派人过来给个交待的。
意外的则是,太微宗派过来的人居然不是风绍,而是几个林凤天毫无印象的人,这就让林凤天有些纳闷了。
太微宗的人来云间阁这一趟,目的到底是什么?
对于风绍此人,林凤天还是十分欣赏的。别的不说,单看风绍仅用了三十年时间就把一个即将除名的宗门发展壮大,便可以看出风绍此人的能力。这让林凤天忍不住想起自己在刚拿下天心教,组建云间阁时期的种种艰难,心里便不由自主地对风绍产生了些许惺惺相惜之意。
也正因如此,当林萧然提出要嫁给风绍的时候,林凤天不仅没有阻拦,反而一力支持。
至于后来对太微宗的扶持,纯属顺带着的。
对于太微宗,林凤天观感一般。毕竟不说别的地方,单单在东洲,与太微宗体量相当的宗门便有不下几十个。若是换了其他跟太微宗实力相当的宗门,林凤天多半只会派个长老接待,而不是亲自出面。
可是这样一来,凌虚子心里却是有些飘飘然了。他心道:这云间阁对我太微宗果然跟其他宗门不同,看来黎阳城玲珑阁一事也好办了。
于是凌虚子笑道:“老朽此番起来,是为云间阁与敝宗圣子的婚约一事。”
林凤天看了一眼坐在凌虚子旁边镇定自若——准确说是镇定得过了分的叶辰,又看了一眼坐在两人下首的三名境界低微的弟子,这才缓缓开口道:“小女虽然已经与贵宗圣子缔结了婚约,但小女毕竟年方十五,此时谈起此事,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凌虚子却摆手道:“好事赶早不赶晚嘛!听闻林阁主之女乃一代天娇,虽然年纪轻轻却尽得林阁主和萧堂主真传。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剑仙。敝宗新任圣子对林小姐也是仰慕已久了,若是能早日将林小姐迎娶进门,也能让咱两家关系更进一步,何乐不为呢?”
林凤天眼中闪过疑惑之色。新任圣子?风绍都担任圣子都几个月了吧?怎么现在还称呼“新任”?
还有,“仰慕”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小子连自己要娶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林凤天心里对风绍和太微宗都产生了一丝不满。
但林凤天涵养颇好,闻言只是淡淡地说道:“成亲一事,主要还是要看两人的打算。不过在那之前,在下想跟贵宗谈谈黎阳城玲珑阁掌柜邓肃被害一事。不知贵宗调查了这么久,可有些眉目?”
林凤天这么说,算是给了太微宗一个面子。凶手是谁,其实早有定论,林凤天要的也不过就是太微宗的一个交代。他倒不怕跟太微宗撕破脸,只是自己女儿迟早是要嫁过去的,总不好让女儿嫁过去之后不好做人。
但这并不代表云间阁会当作无事发生。
凌虚子闻言,脸色有些尴尬:“这个……敝宗对邓掌柜被害一事,也是十分关注的。只是此中疑点甚多,还需慢慢调查……”
林凤天皱起了眉头。
已经给了你们两个月时间了,你们还要慢慢调查?
难不成缔结婚约之后,这太微宗就以为可以跟我云间阁平起平坐了?
林凤天眯起眼睛,神色不善地看着凌虚子和叶辰。而两人感受到林凤天气势上的威压,也逐渐感到呼吸不畅。
就在凌虚子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悦耳而又俏皮的声音突然喊道:“爹爹!”
顿时,大殿中压力消散,凌虚子和叶辰也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而当看到跑进殿内的那道娇俏可爱的身影后,叶辰不禁眼睛一亮。
为了能让心目中的绍哥哥第一时间感受到“惊艳”,林萧然在闺房里很是认真地打扮了一番。她本就天生丽质,在经过仔细打扮之后,更是出落得如同落入凡间的仙子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不过考虑到女孩子的矜持,林萧然在脸上遮了一层面纱。可这一层面纱,反而令人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引起无尽的遐想。
叶辰在第一眼看到林萧然的那一刻,便不由自主地被对方迷住了。在这一刻,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大喊:“这个女人是我的!我的!”
看着跑进大殿里的女儿,林凤天眼中闪过一丝宠爱,但表面上却不冷不淡地说道:“在客人面前这般不懂规矩,成何体统?”
林萧然“嘻嘻”一笑,摇着林凤天的胳膊,撒娇道:“爹爹,女儿这也是情有可原嘛!”
林凤天拍了拍她的小脑瓜,叹息道:“你这丫头,看来是女大不中留了!”
林萧然不好意思地一笑,随后便转头向叶辰等人望去。
可随后,她便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奇怪,绍哥哥怎么没来?
这时,叶辰突然上前一步,向林凤天行礼道:“在下太微宗新任圣子叶辰,拜见林阁主。”
又向林萧然一拱手,笑道:“见过林大小姐。”
林萧然眨了眨眼。她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问道:“你是新任圣子?那绍……风绍呢?”
叶辰淡淡一笑,说道:“风绍倒行逆施,不为宗门所容,已是叛出师门了。如今我太微宗上下,皆欲杀之而后快。掌门派我等前来,一是为致歉,二是为重修婚约。致歉一事,是因当年贵我两派所缔结之婚约,却不料那风绍竟是狼心狗肺之辈,险些令小姐所托非人。敝宗为此事深表不安,特此致歉。不过好在苍天有眼,如今那风绍已非我太微宗之人。为重修两家姻亲之好,特派弟子前来变更婚约。”
大殿之中,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寂之中。
过了良久,林凤天才淡淡地问道:“哦?变更婚约?却不知太微宗准备将小女转嫁给谁?”
叶辰自信一笑,说道:“在下刚入宗门五年,现已修至金丹之境。在下不才,已是敝宗新任圣子。因此贵我两派的婚约,将由在下来完成。”
叶辰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凌虚子听了也不禁暗暗喝彩。他笑吟吟地接口道:“那风绍资质浅陋,实在配不上林小姐之大才。如今换了新的婚约人选,想必也不至于辱没了林小姐,实在是喜事一桩啊!”
林凤天却语气平静地说道:“你们的意思是说,你们觉得风绍配不上我女儿,所以便要换个人来娶我女儿,对吗?”
凌虚子点头道:“林阁主明鉴。”
林凤天却是“嗤”地一声冷笑,说道:“我倒不知道,原来太微宗竟还打了这般如意算盘。难不成太微宗把我女儿当成货物了,想给谁就给谁?!”
说到后面,林凤天已是声色俱厉,渡劫境强者的气势也毫无顾忌地散发出来。
凌虚子和叶辰没料到林凤天说翻脸就翻脸,纷纷脸色大变。
叶辰用尽全力抵御林凤天的威压,强辩道:“那风绍入门三十年也不过先天之境,这般浅陋的资质又如何配得上林小姐?我叶辰五年就修至金丹之境,又有哪里比不上风绍了?”
没等林凤天说话,林萧然便怒道:“我绍哥哥天纵奇才,若非照顾你们这些拖油瓶,区区金丹之境算得了什么?你们太微宗不思感恩,反而将我绍哥哥逐出师门,简直无耻至极!”
林萧然乘兴而来,却不料没见到心心念念的风绍,反而听到了这个令她愤怒不已的消息。更可恨的是,风绍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事,他们今天却反过来诋毁风绍!
落差之下,林萧然自是怒不可遏。
闻言,凌虚子心中一惊,又不禁暗暗叫苦。太微宗自青阳子以下,绝大多数人都以为,云间阁之所以会跟太微宗结亲,是看中了太微宗的潜力。可是林萧然这话已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林萧然想嫁的就是风绍,而对太微宗的扶持完全就是顺带着的!
若风绍还在太微宗,他们自然就是云间阁的座上宾。可如今风绍已脱离宗门,那么他们对云间阁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更要命的是,他们居然还毫无自知之明地过来要求变更婚约!
可凌虚子就不明白了,区区一个风绍,怎么就得到云间阁如此青睐呢?
叶辰也没想到林萧然居然会看上风绍,心里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令他双目赤红。他大声喊道:“你云间阁无故退婚,无非就是看不起我叶辰罢了!我告诉你们,今天不是你们退婚,而是我要休了你林萧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此言一出,凌虚子不禁暗叫糟糕,连忙喝道:“叶辰,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话音未落,便见林凤天站起身来,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直如泰山压顶一般,压得几人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
林凤天一伸手,叶辰便被他凭空提起。看着不断挣扎的叶辰,林凤天森然道:“小子,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叶辰不禁面露恐惧之色。他清楚地感觉到,林凤天是真想杀了他!
他不禁暗暗后悔起来。刚才他可嘴贱个什么劲!
就在叶辰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的时候,林凤天却猛地一甩手,将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叶辰被摔得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似乎移了位。他挣扎着正要站起身来,却听林凤天冷冷地说道:“若是让你们死在我云间阁,世人还道我云间阁不懂待客之道!今天就暂且放你一马,但你回去以后告诉青阳子那老糊涂,欠我云间阁的东西,改日我必将上门一一讨还!滚吧!”
叶辰勉强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走出大殿。凌虚子向林凤天拱拱手,还要说些什么,却见林凤天眼中寒芒一闪,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连忙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至于叶辰那三个狗腿子,也只能屁滚尿流地跟着出去了。
见父亲放走了凌虚子等人,林萧然既不解又不满,忍不住问道:“爹爹,为什么要放过他们?特别是那叶辰,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凤天却摇了摇头,说道:“这是风绍的事,可不是我云间阁的事。风绍的事,就该交给他自己解决。若是他自己解决不了,还要我这老丈人解决,那我如何能放心将女儿交给他?”
林萧然撇撇嘴:“都快成一家人了,还分得那么清楚干什么?”
林凤天拍了拍林萧然的小脑瓜,语重心长地说道:“傻孩子,你还不懂。你别看风绍一副心胸豁达的样子,但这小子心比天高,自己的事必然是不愿假手于人的。我现在替他解决这两个家伙倒还简单,可你却教风绍怎么想?所以我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替他出口气罢了!”
林萧然却是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里面的逻辑关系。但这时,她突然想起萧若瑶跟她说过的话。
“男人啊,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简单的时候,看一眼就能把他们的心思看透。可有的时候啊,他们却总喜欢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较真。将来你若是碰上这种事,最好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别瞎掺和,免得好心办了坏事。”
想到这里,林萧然只得似懂非懂地说道:“我知道了,爹爹。”
林凤天欣慰地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听林萧然说道:“爹爹,我想下山去找绍哥哥!”
林凤天不禁皱眉:“可你知道他在哪吗?”
“不知道。”林萧然摇摇头,但随后又说道,“但我相信,我肯定能找到他的!”
林凤天失笑。这丫头,还真是很像她娘亲啊!
于是林凤天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等你带他回来,爹娘就让你们拜堂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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