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王朱樉来之前，朱元璋坐在随时带着的那个木椅上。
李景隆站在朱元璋的身后，他抬起眼皮，似乎是无意的一瞥，用手指了一下，“皇爷，您看那儿。”
朱元璋顺着李景隆指的方向看过去，跪在地上的那些人中。有两个人做着小动作，其中一个正把什么东西塞到另外一个人的手里。
“带过来。”朱元璋对这一幕，看的真真儿的。
李景隆心中一喜，脸上却没什么变化，绕开人群，“你俩，干啥呢。鬼鬼祟祟，来人，把他俩给拽出来。我倒是要看看，怎么如此大胆。”
侍卫把这两人从人群里拖出来，李景隆在两人身上上下摸索。
摸了半天，李景隆有些尴尬，他什么也没摸到。越摸越着急，狠狠的瞪了一眼。
那两人也是无奈，嘴巴不动，轻轻发声，“爷，在胸口的内衬里呢。”
李景隆一愣，把手伸进那人的胸口内衬里，抓了一把，抓出一个血珀。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瘆人的暗红色。
“皇爷，您看。”李景隆一路小跑，把血珀递给朱元璋。
血珀，南宋末年至明成化年间的产物，一般见于深宫之中。形状类似于玉佩，作用类似于虎符。一般是皇帝一块，臣子两块。臣子的可以和皇帝的组合在一起，而臣子的两块却不可以互相组合。有了它，是可以自由行走于各宫各院的。
不同的血珀，有着不同的作用。这种暗红色的血珀，则是刑部大牢和锦衣卫诏狱的通行证。
朱元璋认得这玩意儿，他清楚的记得，这个血珀，他是放在李保那儿的。
拿起血珀，仔细端详，看向朱允炆，希望他可以给自己一个答复。
这个血珀，确实是在郡王府里找到的。而且，这就是李保的那一块。有了一块虎珀，可以对诏狱的狱卒进行安排。
如果直接呈给朱元璋，这本身就不算是一个十分有力的证据。
而从郡王府的下人们身上搜出，压根也不用多说什么。往往很多时候，不说比说更致命。
至于那两个人，就是陈则武事先安排在郡王府的人。趁乱之中，一起跪在人群里。
“太上皇，臣听说。这几日，诏狱里的狱卒，换了一批。这些人，本就不是锦衣卫出生，却得以在诏狱里当差。”
血珀，诏狱。
陈则武的话，已经算是明示了。谁有权换诏狱的人，除了这个血珀之外，那就只有毛镶和王越了。
如果把毛镶排除在外，陈则武却怎么也想不通，朱允炆是如何买通王越的。
“你说，咱饶你不死。不说，现在就死！”朱元璋怒了。
不像往常，这一次的朱元璋，表现出了旁人从来没见过的怒火。关系到皇室宗族，朱元璋总会心软。但心软之后，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放肆。
纪纲头晕脑胀，趴在地上。听到朱元璋的声音，纪纲全身打了一个哆嗦。
抬起头，看到那张死神般的脸。纪纲喘着粗气，后背冷汗渗出，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双手无力，艰难的撑起身子。现在，纪纲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定力，此时却毫无作用。
即便不去看朱元璋，纪纲仍然可以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这种威慑，要远远大于他在诏狱时的感觉。就算是在诏狱里，纪纲也没有过这样精神上的虚脱。
除了恐惧，纪纲没有其他任何的感情。
纪纲发现，他对朱元璋的恐惧甚至要远远大于对死亡的恐惧。
煞白的嘴唇，无神的眼睛。纪纲，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朱元璋闭上眼睛，扶住陈则武，慢慢的坐下。他的眼角，有些湿润。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臣……臣。”纪纲双臂脱力，又重重的摔了下去。头碰到地上，渗出殷红的血迹。
“原先诏狱的狱卒，皆是师父安排。因此，臣入了诏狱，也没受折磨。这月月初，王越找到臣，说皇上有意让陈则武执掌诏狱。因此，王越想先换了诏狱的看守。臣便告诉了他，师父收血珀的盒子。”
“看到换的人，皆是吕氏的人，臣这才知道，其中……其中的不简单。臣认得那些人，他们都是送乌头出城，吕氏一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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