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宝一路走过去,看到镇里公用的井水边聚满了等待打水的人,然而水桶下去好几次才能装满一盆水。粮铺虽然还开着,但粗粮的价格已经涨到八十文一斤,价格翻了二十多倍,还限量出售。哪怕这样,依然还有很多人排起了长龙等着买粮。
以往热闹喧嚣的市场早已经大门紧锁,再也听不到里面小贩的各式吆喝声了。陈三宝看着萧索冷清的市场,感觉自己第一次犯浑打砸魏五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一样。
才过了多久啊?不到一年的时间吧,他便从一个只知道鲁莽打砸的小混混成了真正的陈三宝,现在还要领着家里人举家逃荒,真是造化弄人。
往事不可追,来日尤可待。想到他的家人们还在前面等着他,陈三宝停止了伤春悲秋,快步往平阳外走去。
明水离京城严格来说也不是很远,如果快马加鞭半个多月也能到。但现在他们陈氏族人大部分都是靠两条腿行进,哪怕他家有马有牛,速度也被生生的拖慢了。
尽管陈三宝在穆夫子那里耽误了一会,还是很快赶上了大部队。天气这么热,饮用的水又很少,他们这支队伍最开始速度还行,随着日头越升越高,很多人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了。
陈大富看到很多老人摇摇欲坠的样子,主动把自家马车让了出来,让他们轮流进来歇歇脚。他们家今天早晨走之前把所有的水袋都装满了,连牲口都喝饱了,如果快点走的话应该能支撑着出了明水,进入府城地界。
陈三宝也很累,从早晨出发,他就一直没上过车,始终在下面牵着牛。他感觉自己喉头发干,身体的每一个汗腺都在疯狂的工作,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哪怕是喝水也不能缓解那种燥热感。
从平阳往明水走的这一路,他们已经碰到好几伙流民了,这些人不知道从哪来的,俱是衣衫褴褛神情破败,看到他们车上的粮食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陈三宝觉得要不是他们这支队伍庞大,很有可能就会被抢劫一空了。很多陈氏族人之前一直待在陈家村,虽然知道外面很乱,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从那些流民旁边走过的时候,很多男人自觉的把家里的女人孩子围在了中间,把平时干活的砍刀拿在手里以做戒备。
有惊无险的走出了明水,很多人从身体到心里都很是疲惫。到了下午申时,陈明启做主大家原地整顿休息。
很多人听到可以休息都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平时也总干农活,但这么热的情况下一走走了大半天,也很是辛苦。尤其很多男丁都要推着自家的板车,这也是很重的体力消耗。
一部分男人们上周围捡了柴,女人们架起锅来准备做饭。每家每户的水都很有限,为了避免浪费加为明天赶路做准备,陈明启组织了一部分男丁走了很远去找水源。
陈三宝让他大哥二哥看着行李,自己跟着陈明启的部队去找水。他们明水县也算沿着凌河的支流明水而建,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缺水,毕竟凌河又宽又长,只有他泛滥决堤的,啥时候水少过。
没想到从去年开始北方就没怎么下雨,一直延续到今年七月份,任你河道再宽河流再长,上游没水,下游也要枯竭了。
陈三宝走这一路只见原来深深浅浅的河沟都露出了河床,河底的淤泥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腥臭气。他们中没人来过这地方,对这一带很不熟悉,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能饮用的水。
陈三宝一看这样实在太浪费时间,沿着一条小路走到附近的一个村子,在村外找到一个落单的村民打听哪里有水可以喝。
可以说陈三宝他们这一行人真的挺幸运,今天碰到的这个人是东胜村有名的泼皮破落户,年纪一把了还没成家,以前就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今天看到有人打听水源,他哪里能管那许多,自己能挣钱比啥都强。
当即表示他知道哪里有水,你们去打水也行。但必须花银子买才可,否则他就马上告诉村长,说有人来抢水。
这个时候水这么稀缺,自己村里都不够用,现在是能省则省呢,他能够卖给他们水已经太仁慈了。
陈明启没想到现在喝口水还需要花钱买,气的肝疼。但是他们的大部队还在等着水下锅,如果不买这里的水,不知道还要找多久才能找到呢。
“那你打算多少钱卖给我们?”
“一桶五十文,想买就跟我来,毕竟这可是我们村秘密存水的地方,没有我带路你们绝对找不到。”
好几个陈氏族人听罢当即气的要骂,让陈明启阻止了。形势比人强,要想喝水就要受人胁迫。
“好,只要你带路,我们愿意掏钱。”
这个泼皮没想到自己要这么高的价钱这些傻帽都同意,看来今天自己能大赚一笔了。当即七拐八拐的饶了一大圈从村外的小路上了附近的山。
原来东胜村的水源是山洞里的一条暗河,看起来原来应该挺深,在这么干燥的天气下水位线也下降了不少。怕水源暴露,东胜村的村民用杂草把山洞的洞口围了起来,如果不是那个村民带他们找来,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地方的。
这条暗河以前也没什么人在意,但现在这么干旱的情况下,外面很多河流都枯竭了。而这条暗河竟然还有很多水,村里很是重视,在村长的组织下每天都有人专门来看守。
陈三宝他们到之前,本来这山洞外面是有一个村民在巡逻的,也让这泼皮给忽悠回了家。
大家连热带累走了一天,进了凉爽的山洞,看到如此清澈干净的河水都很开心,当下拿起水瓢便咕咚咕咚喝了个畅快。
“你们快点啊,我们村看守的可能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们赶紧的,几个桶?一桶五十文,一文也别少。”
“这个大哥,你等我们都先打完的,然后统计一下具体多少桶就给你钱。”
“哼,可别耍赖,敢耍赖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xs74w
陈明启也没回他的话,组织族人抓紧时间把桶灌满。他们这一行一共出来二十多人,一人平均两个桶加几个水袋,只见不一会工夫,这条小暗河水位就下去不少。
那泼皮虽然无赖,但是看着自己村里的水让他们这你一桶我一桶的装走,也很是心疼,“行了,行了,别打了,装一半就行了,你们都想打满我们村还活不活了,赶紧给钱快点走。”
“这个大哥,你看看我们这一共是五十八桶水,一桶五十文,这是三两银子,你看你能找零么?”陈三宝从怀里掏出来三个一两的银锭子递了过去。
那泼皮一看到银子兴奋不已,直接伸手拿了过来,张嘴就咬了一口,看到银子上面清晰的牙印,满意的点了点头。
“行了,我告诉你们就已经很仁慈了,你们这还有水袋呢。我都没算钱,那零钱就不找了,啊……”只见陈三宝手举着木桶狠狠的砸在这泼皮的头上,这泼皮前一秒还兴奋的摸银子呢,下一秒就应声倒地。
陈家村的其他村民没想到陈三宝这么果断,之前完全没看出来他有打人的迹象。本来他们还打算和这人讨价还价一番呢,现在好了,人都倒了,省事了。众人知道事态紧急,抓紧时间拎起水桶快速从山洞里退了出来。
陈明启也快速反应过来,指挥众人安静的退出了山洞。陈三宝把这泼皮手里的银子拿了回来,把他拖到了山洞口,在他身上扔了三百文钱也匆匆撤了出来。
陈明启怕东窗事发,一路指挥着众人快跑快跑,其他人也害怕东胜村发现再追过来,一路狂奔往回赶。
到了他们族人的驻扎地,由于一路跑的太快,本来桶里满满当当的水洒了不少,但毕竟他们这数量不少。陈明启指挥着各家各户平均分了,又给几口牲口喝了一部分,也没等做饭,直接张罗着继续赶路。
留守的人听到事情经过后抓紧把拿出来的锅具又收拾起来,大部队以非常快的速度匆匆往府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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