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陈大宝泪流满面,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匍匐上前抓住陈老太太的手,嚎哭不止,嘴里呜呜咽咽说着儿子回来晚了之类的话。
陈老太太这病本就是五分心病五分实病,因着和陈三宝怄气才不吃药不吃饭的折磨自己,本来就恍恍惚惚的,突然耳旁出现一阵聒噪的哭喊。
陈老太太觉得这哭声吵得自己脑仁都疼,她想努力的睁开眼睛让这人闭嘴却怎么都做不到。
陈大宝本就因未能长期侍奉母亲而愧疚不已,现在看到老太太难受的左右晃头,更是心中大恸,哭嚎的声音再次拔高。
一时间本来就不大的屋子顿时回响着陈大宝粗嘎高昂的哭喊声,别说病重中的陈老太太了,就是陈三宝的眉头都狠狠拧了一下。
“奶奶,孙子回来了,奶奶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金柱啊……”
金柱这时也从后面赶了过来,绕过陈三宝跪在陈老太太的腿边,朝陈老太太哭喊起来。
金柱这几年一直在明义山庄跟着陈三宝当初找的武师傅学武,后来他爹出事,他便和师傅出发寻找他爹的下落,直到收到陈三宝的信才匆匆赶了回来。
说起来陈三宝也有三年多没看到他了,这孩子明显长了不少,因着常年习武,金柱的个头长的很快,刚刚十五的年纪已经远远超过陈家所有的男丁了。
不仅个子高,连容貌都长大了,变得粗犷有型脸有棱角了,一看就是个大小伙子了。
此时的金柱握着陈老太太的手,也是满脸泪痕,哭的不能自己,变声过后的声音显得低沉浑厚,和印象中混世小魔王的形象南辕北辙。
说来也是奇了,陈大宝嚎了半天,陈老太太就是摇头,金柱就叫了这么一嗓子,陈老太太的眼睛倒是啪的一下睁开了。
“金柱,金柱,孙儿……”
陈老太太这几天不吃不喝,浑身虚弱,哪怕攒足了力气张嘴说话那声音也很小。
好在周围站了一圈人,她一睁开眼睛陈大宝便发现了,连忙凑了过去,止住了嚎哭,一脸惊喜的望着她:
“娘,娘你醒了?三弟,快,快娘醒了,快把郎中叫来。”
陈三宝知道陈老太太膈应自己,也不往前面凑,得令急忙出去叫大夫了,好把空间留给金柱几人。
只要陈老太太好好吃药,好好活着,别再跟他较劲,他累点苦点都没啥了……
随着一碗参汤下肚,陈老太太总算有了点力气,在儿子的搀扶下慢慢坐了起来,靠在后面的迎枕上,两手拉着金柱,满眼满心都是金柱,其他人一概视而不见理都没理。
“奶奶,金柱回来了,你病快点好吧,奶奶,孙儿不孝,这许久都没来看你……”
陈老太太听着孙子的话,看着他肖像陈二宝的脸,想着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黑发人却连尸骨都没找到,心里更添酸楚,眼泪再也憋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哗哗地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少委屈。
金柱看了难受,也哽咽的说不出话,祖孙二人相对垂泪无言。
陈老太太病得太久了,哪怕孙子回来了,她精神了一下,但这破败的身子也没能让她坚持太久,不一会迷糊劲又上来了,陈大宝刚给她放下就昏了下去,连大夫来把脉都没醒。
因着陈大宝等人一路奔波甚是疲惫,陈三宝晚上也没设宴,只让厨房备下了上好的席面,各房都派人领了回去随便吃了一口。
如今陈老太太病着,陈三宝也没那心情办什么接风洗尘宴。只把金柱叫了过来,问了问这几年的经过。
“我和师傅一路从京城沿线找寻,甚至都到了江西,却一点踪迹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找都一点线索也没有。”
找到后来金柱也已经放弃希望了,押送的部队其他人都死了,他爹又怎么可能活命。
之所以没有找到尸体,说不住那就是他爹当时受了伤,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如果还活着,时间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一点音信也无。
金柱早就从他娘的信里知道了当年陈三宝和他爹之间发生的一切,然而他对陈三宝并无一丝怨怼之色,和陈三宝对话时甚至比以往都更添尊敬亲近。
“三叔,本来就是我爹行事不端,奶奶这样责怪于你,实是不该。这些年我娘和弟弟妹妹都在明水,也多是三叔你在照拂,奶奶不念着这些,反倒与你置气,还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样,就是心里没想明白。”
“三叔,你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一定会好好开导奶奶的。只要她心结解了就没事了。”
陈三宝看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金柱,只觉一阵恍惚。孩子们好像一转眼就大了,从原来的人烦狗厌变成了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了。
“金柱长大了,长成大人了,也懂事了……”
金柱得了夸奖,也没像以前那般张狂,只抿嘴一笑,“三叔,侄儿今年都十五了,再过几个月就十六了。这些年我和师傅在一起,师傅教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要是还和以前一样少不知事,三叔的银子岂不是白花了?”wap.xs74w.com
陈三宝越看金柱越满意,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金柱如此懂事,咱们陈家也算后继有人了。”
陈三宝这时的心情真是既自豪又心酸,自豪于曾经那般顽劣的金柱在他的努力下已经长成,心酸于自己的亲儿子狗蛋这几年竟是虚长了,性格还是沉默别扭,虽然一直在念书,可连个童生都没考上,和如此懂事开朗的金柱一比简直云泥之别。
“今天太晚了,你娘已经等你半天了,你先回去歇一歇,你奶奶那还有我和你三婶呢,等明天你们歇过来再过来伺候。你也不要心急,你奶奶看到你们回来了慢慢就好了,日子还长着呢。”
小赵氏的丫头在外面已经等了半天了,一直抻脖子朝里面看,一脸的焦急之色。陈三宝知道小赵氏也着急找儿子说体己话,不愿夺人之美,简单说了两句便将金柱打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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