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侍飞飞的名字,他已经忘记了,倒是这件事,他还记得清楚。
得知侍飞飞赴陇右投亲不遇,辗转被一个商贾欺骗,被转卖到叶茹,却恰被洛昂达撞见,对她一见钟情,于是纳为夫人的事,唐治便把那个商贾的名字,暗暗记在了心里。
这个商贾,一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既然知道了,那么这个人和他的商队,便一定不能放过。
随后,双方便进入正题。
由于彼此在江南曾有一段因果,沟通起来直爽了许多,便少了试探磨合的过程。
唐治在弄清侍飞飞的来意之后,便开诚布公地道:“洛昂达尚在我陇右为非作歹,你,做得了叶茹的主?”
侍飞飞肃然道:“格桑夫人和次曲夫人已经没有了主意,全权委托我来负责此事。大家臣和七个东岱,都表示愿意由我来代表他们向大王乞降。”
侍飞飞苦苦一笑,又道:“叶茹比不了中原,各个部落本就是因为你更强大,所以才依附于你。如今这般情形,只要我们都同意,便是洛昂达回来了,也再改变不了什么。
更何况,大王神武,叶茹咎由自取,如今只能自食苦果,如果不乞求大王的饶恕,就算大王不发兵来打叶茹,其他茹也会生出贪婪之心,对我叶茹巧取豪夺。
所以,就算他回来了,又能如何?只能向大王负荆请罪罢了。”
唐治思索了一下,道:“侍夫人,先去别帐歇息一下,具体的条件,待本王想想再说。”
“是!飞飞此来,还带了四箱金珠玉宝,还有洛昂达的一个女儿,她叫格桑梅朵,是格桑夫人的爱女,她愿意侍奉大王,为我叶茹赎罪。”
唐治摆了摆手,侍飞飞鼓起勇气,解释道:“吐蕃女儿家,虽然大多不及汉家女子俊俏,但梅朵很漂亮的。”
唐治道:“你先去歇息吧。”
“是!”侍飞飞不敢再说,施礼退了出去,由罗克敌暂时带她去安顿。
狸奴兴奋地道:“大王,我们可以答应他们乞降啊!只要他们递表乞降,大王的功劳便坐实了,朝堂上,再无人可以说大王一句坏话。大王功绩彪炳,圣人必然也很高兴的。”
唐治还不到二十八岁,不用蓄须。但是唇上已经有没空剃去的髭须了。
他下意识地抚着髭须,缓缓地道:“我在想,需要对他们,提出什么条件。”
可惜徐伯夷、顾沐恩他们不在,内记室那些女中豪杰也不在,这事儿能找谁商量呢?
思索了片刻,唐治心中一动,道:“你去把迦楼罗和龙傲天喊来。”
那对成语兄弟,唐治就不考虑了,听这对兄弟说话说久了,他都快不会使用成语了。
……
第二日,唐治便继续拔营,向青海湖方向赶去。
独自处在敌境,哪怕是一路行来硕果累累,但一个疏忽,就可能前功尽弃。
因此,唐治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
而侍小娘子,也急急赶回独山去了。
虽然来之前,她已得到全权授权。
但是对于唐治提出的条件,她还是得跟格桑和次曲以及大家臣商量一下。
因为条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一个人,没把握做整个叶茹的主。⑦④尒説
虽然,她的声望,正在叶茹各东岱迅速高涨。
格桑梅朵,唐治很爽快地就留下了,转手就赐给了袁成举。
他已经见过那位姑娘了,的确如侍飞飞所说,生得非常漂亮,可以说是雪域上一朵漂亮的雪莲花。
所以,他觉得配迦楼罗还是可以的。
虽然梅朵只是叶茹用来乞降的一个工具,不管如何处置她,都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但,唐治还是希望本能地选择了从容颜上最适合她的人。
可惜,迦楼罗拒绝了。
太漂亮的男孩子,那自恋的程度,实在是……
这位俊俏帅气的西域小王子,没看上梅朵。
所以,唐治就把她赐给了袁成举。
这是一路追随他过来的心腹,他这个做大哥的,得有大哥的格局。
可能是离陇右越来越近了吧,狸奴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好,她骑着马儿跟在唐治身边,一路上都叽叽喳喳的。
哎,越来越没有女特务的气质了。
……
格桑夫人和次曲夫人在侍夫人离开之后,就在翘首企盼她能带回好消息。
在这段时间里,她们统计到了更详细的损失数据,这让她们嗒然若丧。
按照眼下叶茹部的损失,就算大周接受投降,他们未来的日子也将非常难过。
天知道几年之后,叶茹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在其他茹的吞并蚕食之下,最多保留一个东岱的实力,最终变成其他茹的附庸?
这个时候,侍飞飞回来了。
格桑夫人一见自己的女儿梅朵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心中便是一喜,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位大周的将领答应了他们乞降了?
紧接着,他们就听说,率领这支周军,给叶茹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重大损失的,竟然是陇右节度,大周的汝阳郡王本人。
一时间,格桑夫人惊得目瞪口呆。
不过,她也因此更加激动,既然是陇右节度使,汝阳郡王,那就更有资格和他们谈条件了。
要不然的话,即便那位将军同意了,他们也得等候那位将军请示金城。
而在这个过城中,他们叶茹的损失还会持续加大,他们已经承受不住啦。
次曲夫人倒是有些懊恼,她的小女儿旦增喜娆比她的姐姐梅朵还要漂亮些。
之所以没有献出去,是打算用来以后献给陇右节度唐治拉关系的。
谁料,周军的统帅居然就是唐治本人,这可被格桑夫人抢了先机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女儿更俊俏的容颜,她又有了几分底气。
然后,她们就听侍夫人说出了唐治的条件,一份很人性化、很为叶茹部落的未来考虑,从哪儿看,都是在为叶茹打算,但是听起来怪怪的条件。
第一,叶茹退出对九曲之地的控制,将九曲归还陇右,归还大周。
唐治用的措辞很清楚,是归还。
他才懒得跟叶茹探讨,一个元会之前,九曲属于哪个神仙呢,俄滴、俄滴,都是俄滴!
九曲是叶茹最富饶的适合农耕的地方,而且对南、对东,有独山、浑山为险隘,对西,可与鄯州对青海湖形成夹击之势。
也就是说,这块土地一旦接收过来,不仅容易移民实边,加强控制,而且可以将地理上天然的关隘顺势延扩开去,极易防守。
第二,考虑到叶茹目前的情况,以及很快将要面对的新的情况。
既然叶茹愿意向大周乞降,大周也愿意接受投降,并为叶茹提供庇护。
所以,叶茹可以放心地撤掉面临陇右一面的武力,将他们残余的武装集中起来,迁往与其他茹交界的牧区,以确保叶茹不被蚕食。
至于和陇右这一面毗邻的地方,大周可以开设几处税赋优惠的榷场,双方展开贸易,武装保障方面,将由大周驻扎在独山、浑山一带的军队提供。
第三,叶茹既然愿意投降,并与大周和睦相处,并且接受大周的庇护。
那么,大周之陇右,如果向叶茹十三东岱募兵,则各东岱不得阻挠部落勇士,听其自愿,否则,是要受到大周惩罚的。
你听听,全都是在为叶茹考虑啊!
你们不是人不多了么?守不住那么大地盘了么?我来帮你。
我不要你年年纳贡、岁岁来朝,我跟你公平做生意。
当然啦,你们只有原材料,没什么技术狠活儿,但那就不怪我了,公平交易嘛。
你们一大堆的残疾,不跟我们做生意,不卖原材料,你们怎么养活?
多么宅心仁厚的汝阳郡王啊!
侍夫人一一说罢,叹了口气,苦笑道:“不要问我有没有争取,能争取的,我都争取过了。这,就是唐治大王的最终条件。如果我们答应,他立即收兵,并上书朝廷,接受我们投降。”
那颜瓦征道:“侍夫人,如果我们不答应,他又将如何?”
侍夫人道:“如果我们不答应,他就汇合从青海湖那边杀过来的兵马,然后从西往东,再扫荡一遍。”
格桑夫人和次曲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侍夫人捂着脸道:“对了!唐治大王,本来不知道青海湖这边,还有他一支兵马的。而且这支兵马已经扩张了一倍还不止。
可我,并不知道他不知道啊,所以……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帐中,一片死寂。
唐治在叶茹的力量已经翻倍了,而叶茹十三东岱现在是拖泥带水的,比之刚开始的时候,更没有抵抗之力。
如果,他真的从东往西,再扫荡一遍,可以预料,叶茹必将不复存在。
只需要三年,最多三年,他们的领地就将被其他四茹和陇右瓜分完毕。
“答应……他吧。”
格桑夫人绝望地道:“不答应,他得到的,或许没有那么多。但我们,将失去一切。”
次曲夫人道:“答应吧,就算茹本回来,他也没有别的办法的。我们,这是为了叶茹,为了叶茹十三东岱,为了茹本。”
那颜瓦征心中暗想:“唐治竟敢亲自带兵杀进叶茹,他对陇右,不可能不有所安排。茹本他……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啊?”
当然,这话他也就是想想,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所以,他只是欠身道:“既然如此,那小臣这就去请印,还请三位夫人代表我叶茹,联名签署降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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