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拉开障子门儿,无声无息。
转过正厅,绕过画屏,便看到狸奴正坐在案后,认真地处理着公文。
桌上放着一只大腹阔口的花瓶儿,里边插了一大捧下人采撷来的杜鹃。
杜鹃花有的尚且含苞欲放,有的已经绽开了娇嫩的花蕊,红如一团火。
窗外逸入的光,与案上这一团红,汇合作一片绯色的光,映着她娇媚的一张脸儿,花映狸奴,人比花娇。
狸奴没有开脸儿,发式衣着也没有改作妇人装扮,确实不容易辨别。
不过,看她此时风情,多少还是有所不同的。
有一种透自骨子里的鲜润妩媚。
唐治清咳了一声,狸奴身子一颤,蓦然抬起头来,然后便露出欢喜的样子,放下公文,跑了过来,甜甜地道:“大王!”
唐治毫不客气地揽住了她柔韧的小蛮腰,嗔怪道:“怎么一回金城,就溜去胡姬酒家不露面了,难不成你要对我始乱终弃?”
狸奴红了脸庞:“哪有,这不是刚回金城。小春帮我做了许多事情,我既然回来了,还好意思不接手回来?人家也有很多事要做的,这不,你一声吩咐,人家就屁颠屁颠儿地过来了,可还带着没处理完的……”
她还没有说完,唐治的大手已经收紧了些,头也俯了下去,吻住了那张叭叭不休的小嘴儿。
“来,我看看,到底颠儿了没有。”⑦④尒説
狸奴一声不依的嘤咛,但……也只是一声嘤咛,乖乖巧巧的,对那探向腰后的魔手,未做任何抵抗。一双柔软的手臂,还轻轻地环住了唐治的脖子。
吻到意乱情迷之际,狸奴的俏脸已经如同桌上那瓶儿火焰一般的杜鹃花。
二人轻轻分开,狸奴轻轻掠了掠鬓边的青丝,柔柔地道:“这几天人家不在,大王真的想人家么?”
唐治道:“自然有想。”
狸奴开心地道:“有多想?”
唐治道:“意乱飞絮,气浮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狸奴听得一下子痴住了。
唐治只是顺手拈了几句诗词,哄她开心而已。
可这番言语,却正是狸奴这几天的真实写照,听得她怦然心动。
这好哄好满足的小胡女,眸中顿时漾出一片晶莹。
……
湟水郊野外的一片滩涂上,罗克敌将洛昂达团团围住了。
洛昂达一路北窜,险些撞上唐治正在东向回金城的大队人马,幸亏斥候事先侦得情况,早早回避了开去。
但这一迂回,西去的速度便受了影响,被罗克敌找到了。
此后,罗克敌就像附骨之蛆,再也甩不掉了。
罗克敌也不着急,为了避免太大伤亡,始终不紧不慢地追着,以箭矢像小刀子割肉似的,一层层削薄着洛昂达的残兵,瓦解着他的斗志。
洛昂达逃到临洮时,又被临洮的镇军狠狠阻击了一下。
此时的洛昂达,哪里还有刚入关时的意气风发,一战惨败,落荒而逃。
结果,在这片滩涂地上,被罗克敌阻住了。
大片的芦苇,正从远处燃烧着卷来,一侧是波涛滚滚地大河,河边还有晶莹剔透的冰雪尚未融尽。
其余两面,被罗克敌的四千精锐堵得严严实实。
洛昂达的一千多残兵败将,已经无处可逃。
“杀!”
罗克敌之前并未忙着进攻,他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何必乱了阵脚。
决战前的这段时间产生的压力,也能瓦解洛昂达军的意志。
在他的令旗变动之下,四千精锐迂回包抄、分进合击、层层推进、阵列变幻,包围圈不断缩小。
战鼓号、号角声,此起彼伏,旌旗招展,四千人的人马,竟然营造出了十万大军的效果。
仗还没打,洛昂达的残兵就快要崩溃了。
然后,罗克敌一声令下,身先士卒,冲了上去。
游牧者在狩猎和放牧的时候,需要通过一些互相协作的手段,而骑射又是他们自幼就具备的生存技能,所以聚结成军时,自然而然地就拥有了战术战法。
这一点上,他们不像中原农耕民族一样,需要长久的操练,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成了无处可逃的被狩猎者,连他们机动力强,在迂回空间大的地方,想战就战,想走就走的优势也不复存在了。
他们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罗克敌冲在最前,跨下战马撒开四蹄飞奔,手中的长矛笔直地前刺。
在他身后,是潮水般蜂拥而来的战士。
洛昂达两眼发赤,他也拼了。
他疯狂地提马冲了上来,可是很快他的意志就崩溃了。
在罗克敌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都不肯与我正面决战,杀个痛快?
只见罗克敌的四千兵,忽分忽合,阵势变幻,而本不跟打算拼命的洛昂达部列阵鸣鼓,正面对决。
他们分成五百人一个马阵,左右迂回,穿插包抄,凿穿突击,围而歼之,聚而歼之,鲸吞蚕食……
用来正面迎击的铁甲军,根本就是诱饵和用来牵制他们不能再退再躲的。
这个混蛋,是只想占便宜,一点亏都不肯多吃啊!
洛昂达气得头昏脑胀,眼见罗克敌领着七八名亲兵,向他圈围过来。
洛昂达把牙一咬,罢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他大吼一声,以刀拍马,迎了上去。
“杀~~嗯?”
明明正举刀向他冲来的罗克敌突然一勒马缰,站住了。
从他左右冲出来的几个亲兵,人借马势,抖手就扬出了三张网子。
这是猎网,软拉吧唧的,面积还大,罗昂达左手握矛,右手握着尚玛果决刀,砍也砍不断,顶也顶不开,眼睁睁看着三张网子,有两张准确地罩到了他的头上,气得洛昂达两眼一黑:“你卑鄙!与我一战,与我一战啊!”
还没喊完,人家就收网了,洛昂达“卟嗵”一声,就被拖到了马下……
……
狸奴被哄得心花怒放。
她开心地踮起脚尖儿来,在唐治颊上香了一下,甜甜地道:“大王就会哄人家。”
唐治道:“我可没骗你,真的想你嘛,你去胡姬酒家那晚,我不就说了?”
狸奴白了他一眼,道:“你现在说的,人家才信,那晚你说的,人家才不信呢。”
唐治诧异道:“那天说的为何就不信?”
狸奴羞笑道:“因为,晚上说的那个,不是你。”
“不是我?”唐治还真有点懵了。
狸奴点点头:“嗯,晚上说的那个,不是大王你,是大王的弟弟。”
唐治恍然,甚至有点惊喜。
胡女果然不同中原女子,虽然也是羞涩,却是敢做敢言,颇有互动情趣。
唐治忍不住轻笑道:“那好,我呢,已经想过你了,今晚便让我那兄弟也想想你。”
狸奴轻淬了一口,眼波流动,愧疚地道:“要叫大王失望了,人家不在金城这百余天,确是积压了许多事情,小春一直帮人家撑着呢,这时我却住在节度府中不回去了,那怎对得起她。”
唐治道:“嗨!我给你这么大的一个院子,还住不下几个人了?你把她也请到这里同住不就行了?总比那你酒家宽敞、舒坦吧?”
狸奴惊喜道:“可以吗?”
这法子,她不是没想过。
不过,狸奴其实也是蛮有分寸的,这里可是节度使府,她哪能自作主张,如今有了唐治的同意,狸奴欢喜不禁。
不能与唐治相见,其实她比唐治还难受呢,如今有了两全齐美的办法,狸奴马上雀跃道:“那成,一会儿我就回去,把小春接来。”
唐治微笑点头,颇有一种“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的小得意。
小春那丫头喜欢贪小便宜,嘿嘿,随便给她点小恩小惠,就能让她为我所用了。
玄鸟卫两大特务头子尽数为我所用,那我哪怕身在陇右,神都事无巨细,也休想再瞒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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