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治一瞧他水淋淋的样子，讶道：“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唐修摆手道：“无妨，美人赐我一脚，不慎跌落洛河……”
唐治大怒，挽袖道：“是谁打的，简直岂有……”
“芳名小蛮，你听，便是美人儿。”
唐治把袖子放了下来：“二哥，你知道人家是谁吗？”
“不知道，难不成你知道？”
唐修大喜，一把拉住唐治：“你快说，她是谁家姑娘？”
唐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个女子，你千万不要沾惑。”
唐修道：“咦？我爹是太子，谁家女子，我配不上？你说！”
唐修一路奔来，正觉口渴，一眼看见案上茶盏，顺手端起，就要喝了。
韦妃暗自一惊，顺手一掌，似要拍在他脸上，却偏了一下，正打在手上，将一杯茶打翻在地。
“臭小子，你大哥贤名扬于士林，你三弟武功扬于西域，就是你不争气，府上多少女子了，还是整天追逐在石榴裙下，不务正业。”
那一盏茶打的粉碎，除了唐仲平，唐氏兄弟却也并不在意。
唐修涎着脸儿道：“母亲，儿子多生子嗣，不也是壮大咱们家族了么？怎么就是不务正业了。”
“你还说……”
韦妃冷哼一声，道：“治儿，你二哥一向轻佻，你虽是弟弟，也该多帮为娘教导于他。”
唐治笑道：“二哥是真性情，只要不伤身体，由他去吧，何必干涉。他又没有强抢民女，你情我愿的事儿。”
唐修大喜：“还是三郎知我心意。”
韦妃哼道：“来人，再上两盏茶来。”
说着，她向那个心腹侍婢递了个眼色，那侍婢会意，就要退下。
“母亲，不用了。”
唐治道：“明日儿子就要去陇右，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父母大人安好，儿也就放心了，这便要回去。”
唐修道：“对喔，你明天就走了。你看我这记性，这两天光顾着蹲守小蛮姑娘了，差点误事。老三，二哥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你一定喜欢，走走走，我去拿给你。”
唐修拉起唐治就走。
唐治急忙向唐仲平拱了拱手，拱手还没完成，便被唐修拽出了大殿。
韦妃阻拦不及，也不敢有太明显的动作，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去。
唐治苦笑道：“二哥，你先换了衣服好吧？容易着凉的。”
“没事没事，你二哥强壮如牛，这怕什么？”
“二哥有什么礼物送我？”
“哈，你绝对想不到的。我家青黛，善解人意……”
唐治大惊，一把拉住唐修，义正辞严道：“二哥，我听说不少豪门，是有赠妾之俗，但咱们兄弟可不兴这一套啊，简直岂有此理，不可接受！”
“放屁！你想什么呢，二哥这等惜花之人，只有往里收，哪有往外送的道理，你怕是在想屁吃！”
“呃，那你什么意思？”
“我家青黛，善解人意……”
唐治看着唐修，唐修看看唐治，见他没再搭话，这才续道：“晓得你要经营西域，便去寻她叔父，帮你绘了张图来。她叔父如今虽已定居神都，但早年间一直穿梭于中土和西域之间，风土人情、山川地理，再熟悉不过，由他手绘的地图，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唐治一听大喜，地图在这东西，在那年代，可是十分难得之物。
尤其是西域，地理险恶，环境凶险，而且小邦小国多如牛毛，所谓西域三十六国，只是个代称，并不是说那里只有三十个小邦。
而且他们之间，最多是与毗邻邦国争战，如果不是游商，他们也没机会周游各地。
如今唐治有意在西域楔进一根钉子去，为他将来重建安西大都护做准备。所以已经授意节府，搜罗西域消息。
不过，消息来源很杂。
比如迦楼罗，虽贵为王子，却也只在自己的邦国活动，相邻的邦国都没去过，后来逃到陇右时，一路逃亡，就更谈不上了解山川地理了。⑦④尒説
他的众多部下也是一样，哪有机会踏上他邦领土。
所以，张一帆的锦衣卫，就算现收些西域人进来，还需要有个考察可靠性、忠诚度的过程，也没办法那么快就用上他们。
他只能从商贾着手，可商贾中，但凡贯穿西域，往来西东的游商，关系都太复杂，一旦打探的太多了，引起他们警惕，再回西域时，对西域诸邦国提起此事，恐怕会打草惊蛇。
因此，张一帆也不能大张旗鼓。
如今有小安青黛的舅舅，这位游走于东西诸国，对西域十分熟稔的人绘下的地图，对唐治帮助当然极大。
这一下唐治当然是喜出望外，两兄弟便匆匆往外赶去。
大殿门口，唐仲平和太子妃缓缓走出，站在阶上，看着远去的两兄弟背影。
韦妃脸色阴晴不定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再说吧，还有机会的。等他从陇右回来……”
唐仲平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只想着太太平平地捱到他登基为帝的一天，可唐治的存在，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等他成为皇帝，要如何摆布自己的儿子，那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对于娘子如此迫不及待想除掉唐治，唐仲平是不以为然的。
杀人，他不太敢，总是心惊肉跳的。
如今能缓一缓，也好。
……
唐治和唐修到了重光门前，恰碰上文傲、唐齐和唐小棠在那里。
两下里是前后脚赶到重光门的，正要一起进来。
看见唐治和唐修出来，唐修还跟一只落荡鸡似的，唐齐和小棠也是十分诧异。
几人站在一起，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说，唐小棠听说贺兰三思被激怒，已经离东宫，双方联姻之事已不可能，这才松了口气。
唐治等文傲告辞，进了重光门，这才对唐齐、唐修道：“小妹终身，再拖个一年半载的也不算什么，这段时间，就要两位兄长尽心了。等我从陇右回来。”
唐齐笑道：“我和二弟，不也是小棠的兄长么？她若所嫁非人，成了一对怨偶，我们也不开心的。你就放心吧，此间有我二人在，保证不让爹娘糊涂安排了小妹的终身。”
……
玉鸡坊、承福坊两坊中间的道路前，便是新中桥。
新中桥畔，一个卖荷包鞋垫等针线活儿的小摊位旁，坐着个小马扎的，就是文母。
刚赶车跑了一趟孟津回来的文父，蹲坐在她旁边。
文母叹气道：“你不是说，我家大儿时常经过这里么，我在这里摆摊多日了，可也不曾见过他。”
文父机警地四下扫了一眼，低声呵斥道：“你见他作甚，莫要坏了大事。”
文母道：“我家大儿，如今贵为秦王，天策上将，未来的天子，我当娘的，看看他又怎么了？”
文父严厉地道：“我们文家，就靠大儿来改变血脉命运，从此成为贵人，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擅掩饰，万一暴露真相，岂非害了他，也害了你我。”
文母忙道：“当家的，你放心好了，我岂能不知利害，我就只是看看。”
“你……”
文父叹了口气，闷头想了片刻，忽然也是一笑，感叹道：“你别说，就连我，这心都不安静了。哎，原想着，让咱老文家的血脉变一变，成为一个贵人，那就让列祖列宗享了阴德了。嘿，却没想到，我儿竟然……”
他微笑地道：“原本做个王侯，我就满意的不得了啦，谁能想到我家大儿，竟能成为一朝天子！”
说到这里，文父眼中已是泪花洋溢。
文母满心欢喜，心中只想，当家的太过谨慎了。
我家大儿已经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我家二儿又是东宫十率的大将军，这天下还怕跑了么？
我定要找个机会，与我大儿相认，有他兄弟同心，便是让这天下改姓了文，又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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