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不同阶段的目标和追求是不一样的,人在不同阶段所需要用到的人,也是不一样的。
曾几何时,站在朔州大学宫里,他所需要的,只是招揽南荣女王等几个江湖人,做为他的贴身侍卫。
但是现在,吏户礼兵刑工有人各司其职,需要他来拍板决定的事情还是太多,自从回了金城,他真有从早忙到晚的架势。
实际上,他现在需要几个宰相般的助手,或者,拥有一个内阁。
不过,够这个资格的人,还没有。
这样的人,不仅需要长期从政的阅历经验,不仅需要熟悉六曹各种事务,还需要与他有一个长期磨合的过程,能够在思维上、思念上,最大可能地贯彻他的主张。
这个真是需要一个长期的磨砺、考察与选择了。
徐伯夷和顾沐恩都有这个可能,但现在都还不够。
徐伯夷出身低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不能胜任。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如果不是用来解释一个人飞黄腾达之后,再去拉扯扶助他的亲朋好友。
而是出身微末、当初也并非十分出色的一群人,因为被追随者的飞黄腾达,也水涨船高,那是完全合理的。
刘邦麾下,名垂千古的文臣武将中,有很多都是来自沛县的小人物。
人才的分布,纵然有些地区高些,有些地区低些,也不可能如此集中。
没有谁天生就会打仗,没有人天生就会治国。他们得到了机遇,而且在这个机遇中,他们有机会接受更多的磨练,从而一步步成长起来罢了。
一个人能不能成功主要看出身、机遇和平台。投胎投好了,便成功一大半了。
但是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普通人要改变命运只有去找寻好的平台,有了好的平台才有展现才华和磨炼的机会。
但这又有很大的运气成分,比投好胎的难度并未少多少。
能力是实现这一切的基础,但光有能力不行,“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用在人身上其实并不那么妥贴。
因为沛县这些金子,当初就没到“金”的地步,他们是随着所在集团的一步步成长,才百练成“金”的。
更何况,那个时代,能供他们展现才华的机会和平台也不像后世那么多,上哪儿发光去。
唐治也希望,从最初就追随在他身边的这些人,能够成长起来。
当然,前提是他能更上层楼。
如果他倒了,这些人的下场将是“牵犬东门,岂可得乎?”
不过,这就是风险与机遇并存了,要想有所得,必须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来了,坐!”
四人中,只有迦楼罗猜到了唐治要谈什么,心中一阵激动。
他很喜欢中原的风貌,尤其是去了一趟神都,那儿庞大的城市、恢宏的建筑,那繁华热闹、比他的整座王城还要庞大的市场……
但是对于故土,他也有着极深厚的感情。
尤其是,他逃出来了,却不知道他的母妃有没有因为他的逃走受到牵连,那些故意放纵他逃走的贵族和将领,会不会受到责罚,这些都是他牵挂于心的。
如果有朝一日能重归故土,还能与天界一般的中原从此产生紧密的联系,这当然是他梦寐以求的。
“都坐吧,一起吃顿饭。”
唐治振作起精神,笑着打了声招呼。
一边用餐,一边问起罗克敌在他离开后发生的一些事,气氛很是轻松。
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唐治才道:“我如今是天策上将,有权调动各方兵马。”
之前,唐治对叶茹作战,调动的全是自己的亲卫,就算是陇右的军镇,也是在陇右范围内调动,在获得朝廷授权,允许对叶茹用兵之前,他也不能调军镇兵去叶茹。hTTps://WWw.xs74w.com
但现在却不同了,天策上将,内外军事,一应调度。
罗克敌率先坐正了身子。
迦楼罗和小古、程蝶儿随之坐正了身子,听唐治说下去。
“九曲之地正在接收,榷场在建立,独山驻军已经开拔,这个时候,照理说,我该安定一段时间,巩固这一切,才是上上之选。”
“不过,我还是想动一动,这些事,本来是可以等条件更加成熟时再动的,可是你们也知道我如今的处境有些微妙,而且我想尽快巩固陇右,返回神都。
那么,如果我去搞定西域,不仅陇右将不可撼动。而且战事一起,陇右的一切,都得靠边站,都得服从于西域战事,在这个过程中,我可以更快的、没人敢反抗、推诿、扯皮的解决陇右还存在的一些问题,铲除或削弱一些反对我但又不敢跳到明面上的力量!”
……
无定河畔,鬼方新的王裴甘丹,正在滔滔大河岸上,缓缓而行。
前方,他的父亲达弥皓正拉着朔北王唐停鹤,热情地向他传授钓鱼知识。
唐停鹤颇有钓鱼天赋,被达弥皓一指点,也快变成了一个钓鱼爱好者了。
裴甘丹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父亲和唐停鹤,对身边的南无吉万马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停下来,整合各方势力是最好的。
十年!十年的时间,我就可以彻底削除潜在的反抗力量,二十到三十年之后,我就可以将整个鬼方,真正地统合起来,就像中原的王朝一样。可是……”
裴甘丹转向南无吉万马,用马鞭向南方一指,道:“大炎天子,举旗的第二年,称帝。六年之后,一统天下,那天下各方势力,本还不是他的臣属,他凭什么?我,又为什么要等上三十年?”
南无吉万马一时无语。
裴甘丹微微一笑,道:“他是靠战争!战争,是整合、约束、上收力量的最佳手段。至于要打谁,对内、对外,都是一样的,只有战时,才最方便实现这一切。
我告诉你,吉万马,唐治回到陇右,一定也会这么干,我跟他,是一样的人。”
裴甘丹看向河对岸,目光悠悠,仿佛看到了极远方的唐治。
“你说的没错,本是持重之见。但是,我想在我手中,一统鬼方啊!你担心我儿子将来没事可做吗?”
裴甘丹微笑着扭头看向南无吉万马:“我会交给他一支强大的军队,我会把西域、鬼方还有朔北交给他,像一张大网似的笼罩下去,将整个中原,包裹在其中,把这条大肥鱼,拖上岸!”
……
隗赤部落,酋长赤狄虎,正领着一群部落健儿,在一片山谷中围猎一头豹子。
他正当壮年,不到四旬。
被裴甘丹逼迫,上交了一部分权力,表面上完全归附了鬼方王,化族长为万户长,但实际上仍然掌控着隗赤部落的他,似乎把那头豹子当成了裴甘丹。
他越追越兴奋,眼见那头豹子已经中了两箭,还在拼命逃脱,克制不住心头的兴奋,猛地一马当先,弯弓搭箭,准备再来一箭,彻底结果了它。
突然,他的右脚镫竟然绷断,赤狄虎一声惊呼,便向左前方栽去。
他仓促扔掉了弓,想要减轻重重砸到地上所受的伤害。
他选择了乱石中间的一块泥土空地,可是突然眼前一花,在他身子腾空,砸向地面,已经不能再移动位置的时候,旁边一块尖锐的大石头,竟然移动了一下,堪堪出现在他将要落地的地方。
“噗!”
追随而来的隗赤部勇士,纷纷在他身前勒马站定,一时惊骇的想不起来接下来该有的动作。
地上一片红的白的,浆糊一般,族长大人,竟然在狩猎的时候,失足摔死了!
……
一柄沉重的精钢长矛,挟着惊心动魄的风雷之声,破空而至,闪电般刺向邯倗部落的酋长邯嘉父。
邯嘉父大笑道:“来的好!”
他不退反进,手中沉重的精钢大剑精准地侧劈在精钢长矛上!
“当”地一声响,长矛被荡开!
邯嘉父猱身疾进,直取对方武士的中宫。
邯嘉父在鬼方各部族中,素来以武勇著称。
当初随鬼方小王子裴甘丹进袭朔北,邯嘉父曾立下大功,尤其是后来错失机会,反被唐治的人掩军追杀途中,冰天雪地里,是邯嘉父的人马断后,掩护大军顺利逃脱的。
此役之后,邯嘉父威望渐增,成为裴甘丹之下,鬼方有数的几个风云人物之一。
之后,裴甘丹有意削各部落权柄,欲集中权柄于上,邯嘉父也就自然而然,成为各个部落拥戴出来,抵抗裴甘丹的首领。
当然,这种反对,还是比较消极的,并没有发展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双方都不想承担火并的严重后果,有意地控制着事态的发展。
持矛与邯嘉父对战的,是他几个子侄中武勇第一的一个,邯见吁。
邯见吁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搏斗经验,显然还远不及邯嘉父。
这口精钢大剑是邯嘉父征讨朔北时的战利器,剑身宽厚长大,双面开刃,双手驾驭,势大力沉,普通的长枪盾牌也扛不住如此沉重的精钢大剑全力一击。
因此,邯嘉父便弃了自己原来所用的刀,改用这口大剑了。
邯嘉父一口大剑使开,刚猛霸道,那侄儿手中一杆精钢长矛,却也是狂野狠厉。
两人都披着甲,一番近乎实战的切磋,十几回合下来,就已气息粗重。
突然,那精钢大矛一个回马枪,点向邯嘉父的咽喉。
邯嘉父可避闪可后退,亦可运剑架开,他此时已经占了上风,自然不会闪,大笑一声,便举剑迎去,同时脚下发力,打算一剑荡开侄儿的长矛,便运剑逼近,将剑架在他脖子上,逼他投降。
但是,大剑举起,邯嘉父突然觉得臂弯一酸,酥软无力。
邯嘉父还不等搞清楚是什么击中了自己的臂弯软筋,侄儿的精钢长矛已经袭来。
而邯嘉父的剑虽未及时举起,身子却是保持着举剑荡开长矛之后的冲势冲了过去。
“噗!”地一声,一个长矛刺来,一个涌身冲上,应该及时发挥作用的大剑,却差着一分没有磕开长矛。
锋利的长矛顿时刺穿了邯嘉父的咽喉,锋利的矛尖从他后颈透了出来。
“啊!”邯嘉父的侄儿邯见吁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撒开长矛,急退几步,双腿发软,几乎跪倒在地上。
惊呼惨叫声四起。
……
金城,节府,鱼龙阁。
唐治呷了口茶,微笑道:“我意,使你四人出河西,罗克敌为正将,迦楼罗为副将,小古和小蝶为左右偏将,先助迦楼罗夺回他的王国,以此为据点,四方辐射,站稳脚跟。后续,我另有安排!”
罗克敌的身子猛然震动了一下。
他的真正实身份,义父并没有对唐治大王说过,但唐治大王方才说话时,若有深意的一眼望来,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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