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姨娘,咱们到府里了。”小厮咽了口口水,小心的在外面敲了下窗,提醒轿子里的两人。
严澈之闭目养神良久,听后缓缓睁开眼睛,轻呼一口气,
“来人,带姨娘下去。”
“是。”
丫鬟们战战兢兢答应,随后准备了扶凳,齐齐在轿外等着。
众人都知自己没有护好宋若若,必要受到责罚,各个不敢出声。
宋若若握紧掌心,轻言道,“小将军不下车吗?”
严澈之难得对宋若若没有好脸色,闻言依旧闭目养神,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只淡淡呼出一口气。
“无事,你先回去早些睡下,我有要事要做。”
宋若若闻言也不再多说,任由丫鬟们扶着她下去,在轿子外浅浅看了几眼,便跟随丫鬟们回了府。
严澈之心口一阵绞痛,确定宋若若已经进了府,才重重咳了几声,脸色惨白。
外头长安听了咳嗽声,心里担忧不止,忙上前递上帕子,说道,
“小将军,您刚上完药,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严澈之重重锤了锤胸口,拿帕子擦擦嘴角的血丝,依旧端坐在轿子里。嗓子里传来一股腥甜的味道,声音微微沙哑,
“你在这守着,等长风回来,叫他速速去书房回话。”
说罢,严澈之整理好衣服巾帽,缓缓从轿子里下去,长安作势伸手要扶,却被严澈之一把甩开,独自下了车。
正门已经关上,只留两个守门的侍卫,见严澈之看过来,便齐齐行礼。
“小将军。”
严澈之没有过多理会,转身朝着偏门走去,几个小厮跟着,一路去了书房。
屋子里亮起烛火,在暗夜里显得格外亮眼。
………………
宋若若一路所经之处都灯火通明,张嬷嬷自知没护好主子,一时激动心症复发,被请了大夫医治去了,雅兰趁机请了愿,随着张嬷嬷回了院子。hTtPs://wap.xs74w.com
剩下几个小丫头都吓得不敢吱声,就雪莲脸色好些,在前面扶着宋若若。
主仆几个一声不吭的走在路上,刚走了不远,就见一个轿子停在前面,还传来苗茶气急败坏的声音,
“真真是一群刁民,踩坏了我的裙子也就罢了,竞还害得大娘子受伤,我定要上报侯爷,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才好。”
放眼望去,李若昕并不在那,就只苗茶和几个小丫鬟立在那,对面是几个老侯爷院里的小厮嬷嬷。
苗茶叉着腰站在前面,几个小丫鬟打着灯笼把路照得亮堂堂的,苗茶浅粉色的绣装上溅了不少泥土,裙摆处还有几个脚印子,头上的花簪也歪掉不少。
苗茶一脸愠怒,今日没有逛好灯会,雅兰又悄声搬走,她正没处发泄,现在正好有理由发难,大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一旁老侯爷院里看管杂物的老嬷嬷不停的低头劝着,
“姑娘何苦来呢,今儿这场灯会可是伤了不少人,老奴听外头的小厮五儿说,卢侍郎家的嫡次小姐都被摔在地上,脸上还破了相呢,还有太保家的六小姐……”
“少跟我说这些,大娘子是何等身份,哪能让他们这些刁民欺辱。”
苗茶直接打断了老嬷嬷的话。这位老嬷嬷平时露不了几次面,在府里说不说什么话
而且为人软弱好拿捏,苗茶说她骂她,她都讲不出几个字来,只低头听着,反而助长他人气焰。
因着有人邀老侯爷出门喝茶,今晚暂不回府,平时在老侯爷院里的几个管事也都跟着去了,现在院里也就这个嬷嬷年岁大些。
苗茶闹着要差人去找老侯爷,老嬷嬷只能从床上爬起来劝阻,几个小厮年龄都小,面对几个大丫鬟和苗茶,更是阻拦不住。
老嬷嬷急得满头大汗,只恨不得跪地哭求了。
“苗姑娘这话可不好。”
宋若若看了半天,见老嬷嬷劝阻不住,遂开了口。
苗茶回头看去,见宋若若站在不远处,也是刚回来的样子,不过身上没什么灰土,钗子也没松。
苗茶的眼色又转到宋若若鼓起的肚子上,眼里多了些嫉妒,随即立马移开视线,先按规矩行了个礼,
“宋姨娘好。”
苗茶和几个丫鬟微微福了福身,随后便强硬挤出一点笑容来,
“天晚了,宋姨娘也该早些回院子,万一路滑,再崴着了脚,那可就不好了。”
宋若若早就习惯苗茶的阴阳怪气,闻言也只是浅浅一笑,
“侯爷一直教导,要善待府中人,苗姑娘在这公然喊叫,可是不妥,恐怕等侯爷知道,还会责怪姑娘。”
苗茶微微变了脸色,轻轻撩撩裙子,陪笑着,脸色僵硬,
“姨娘有所不知,我今日与大娘子出门,被人冲撞到,我只是想讨个公道罢了。”
老嬷嬷小心翼翼抬头,喏喏开口,“天黑露重,那些摊贩路人实在是不好找,姑娘也没看清人脸,哪能找得着呢?”
苗茶眉毛上扬,想责骂一番老嬷嬷,但见宋若若在场,也不敢太过张扬,只回道,
“慢慢找,总能查到线索,我身上这件衣服可是大娘子给的料子,又找外面有名的绣娘缝制起的,少说都花了几十两银子,大娘子又受了伤,定是要找人讨回个公道。”
宋若若瞥一眼苗茶的裙子,裙子上的针线确实精致,而且特意选在今日穿,可知苗茶定是喜欢这件裙子的,随后宋若若便笑道,
“为了件衣裳去满街找人确实不妥当,别家的千金也被踩了衣服,他们中衣服上百两的也有,很多姑娘也丢了簪花,若只咱们府大张旗鼓的找,岂不是给侯府惹了麻烦。”
果然,此话一出,苗茶微微变了脸色,宋若若继续缓缓道来,
“老侯爷最不爱参与政事,也绝不肯张扬事端,院里的规矩姑娘也是懂得,不用我再多说,侯爷一言九鼎,只要有了主意,就连小将军也是不能劝住的。”
院规第二条,【不可张扬家事,败坏门风,违者乱棍打死或随意发卖】
苗茶听的浑身冒出冷汗来,她并未真打算将事情闹大,只是心里气恼,想发发火气,耍耍威风罢了,不想现在摊上这等事。
正这时,正好有李若昕院里的丫鬟过来,手里挎着个篮子,见宋若若也在,便忙笑着行礼,道,
“姨娘也在,正是巧了,大娘子正叫我去瞧姨娘是否回府呢,还让厨房给姑娘做了银耳汤作宵夜。”
宋若若闻言也客套道,“多谢大娘子好意,劳烦送来。”
雪莲也便上前接过篮子,随后退到后面去。
那丫鬟复又笑道,“大娘子叫我来还有一事,平常被苗姑娘伺候习惯了,现在没她伺候还真有些不惯,这会儿刚吃了药,要叫苗姑娘回去呢。”
苗茶听了更是紧紧揪住衣角,脸色变得更差了些。
宋若若见苗茶吓得六神无主,还有个丫鬟笑着盯她,只好想尽快解决这事儿,好快些回房沐浴睡觉,便随着话口给了苗茶个台阶,
“想是苗姑娘一时情急忘了,也是为了府上的体统,苗姑娘便先请回去吧,我院里有几匹新买的料子,质地还不错,我还没舍得用,过会儿叫人给你送去。”
苗茶呆若木鸡,被丫鬟戳了戳才缓过神来,连忙低头,急促道,
“那便谢过姨娘了,奴婢先行告退。”
苗茶低头行了一礼,也不再理会众人,匆匆带着几个丫鬟一溜烟离开。那个丫鬟也笑着行礼,后缓缓退下。
老嬷嬷和几个小厮似劫后余生般,深深呼了口气,心里对宋若若满是感激,
“多谢姨娘解围,劳烦姨娘帮忙了。”
老嬷嬷连忙道谢,忽又想到宋若若身怀六甲,忙急道,
“姨娘快些回去吧,外边天凉,可别伤了姨娘身子。”
宋若若抬头看天,确实有些阴沉沉的,还隐隐感觉有水珠往下滴,打在身上凉冰冰的。
“奴婢给姨娘打灯,早些送姨娘回去吧,吃些夜宵,别凉了身子。”
宋若若见她说的诚恳,回去的路确实黑了些,便点头答应。
一行人缓缓回了院子,宋若若叫人给他们赏钱,老嬷嬷推拒半天,在千恩万谢后,才拿了银子回去。
……
丫鬟们服侍宋若若洗漱好,又把银耳汤热热,而后端到宋若若跟前。宋若若只觉脑袋晕沉沉的,只喝了碗热水便上了床,将银耳羹给了雪莲。
雪莲经历今天一事,满心里都是后怕,只觉自己给宋若若惹了事端,也害了宋谦。
宋谦今日来这街上,也是她有意透露,也故意引着宋若若往这边来,本想叫两人见一面,没想到小将军忽然出现,还发了脾气。
雪莲满心里想要跟宋若若赔罪,但见宋若若着实困了,也再不敢出声,端来银耳羹默默退出去。
一夜无话。
严澈之书房的烛火亮了一夜,期间还传来花瓶砸碎的声音,还好书房离各院都较远,没人听见声响。
天色大亮,宋若若也浑浑噩噩醒来,知觉得脑袋不太清明,但又想到之前自己不过是吃撑了,府里就乱做一团,生生叫她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才准她出去看看。
何况昨天才出了那些事端,宋若若不想再自惹麻烦,草草喝了几口粥后,便躺在卧榻上闭目养神。
丫鬟们只当宋若若是因着昨天的事儿心情不好,也都担心自己的命运,便都不去打扰,各做各的事情,院子里静悄悄的。
严澈之在书房小憩一会儿,叫太医来诊脉换药,便又坐在书桌前。
桌上摆着数十张画像,画中女子无一例外都是宋若若。
有笑着的,皱着眉的,爬着树的,甚至也有绣花的,念诗的,做饭的………………
一张张罗列着,看得严澈之青筋冒气,浑身火气无处发泄。
别的男人画了数张自己妻子的画像,还都藏于书房桌上,任由哪个男人知道了,都不会没有火气。
更何况,不仅是画像,还搜出几个香囊来,无一例外都是蓝色布料上绣花,落脚出都有个小小的“谦”字,绣花的样式一样,必定是同一人做的,也就是宋若若。
香囊被查时都藏于屋子里的枕头下头,这种贴身之物自然是日日带着,时刻抚摸着……
严澈之一想到宋谦握着香囊的样子,都恨不得断了他的手指头。
严澈之一拉扯胳膊,胸口处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感,严澈之忍不住皱着眉头,额间滴下冷汗来。
“来人。”
严澈之咬牙切齿道。
“是。”
长风听见声音,赶忙推开门进来。一进门便见严澈之满眼血丝,瞳孔微微发红,长风跟了他许久,一看便知严澈之是发怒了。
严澈之声音冷峻,“去晴秋院,把昨晚跟着出府的丫鬟们叫来。”
长风微微颔首,稍有些犹豫,“那宋姨娘身边贴身侍候的丫鬟?”
“也叫来,就说府上处置那些行事不端的下人,叫她们前来看,你再拨几个人先去晴秋院伺候着,别惊扰了她。”
“是。”
长风不再敢多问,行了礼便连忙下去,带着几个小厮去了晴秋院。
严澈之不忍心毁坏这些画,画上的宋若若都是他没见过的面貌,笑的张扬灿烂,和在他面前那种小心赔笑的样子不同。
思索良久,严澈之往桌上重重砸了一拳头,默坐不语。
……………………
晴秋院里,宋若若还在睡着,丫鬟们三三两两的散落在院子里,长风也直接带着几个丫鬟进了院子。
丫鬟们见长风进来,都知道是要来惩罚她们来,顿时都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跪在地上,不停发抖战栗。
帮严澈之罚人罚的多了,长风总感觉自己像个活阎王似的,人一见到他就怕的不行。
“咳咳,宋姨娘可起了?”
“长侍卫,姨娘醒了会儿,吃了些早餐,这阵子又睡着了。”
长风点点头,心里平稳了些,宋若若没醒,这事便好办的多了。
长风压低声音,挥手召后面新带来的丫鬟们,“她们先替做一下你们的活,小将军要见昨儿去了街上的人。”
那几个昨天出去的丫鬟纷纷面如土色,身体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
“你们不必担忧,小将军就想找你们问些话,你们如实回答便罢了。”
几个小丫鬟噤若寒蝉,颤抖着双脚站出来。
长风左右环顾了下,又问道,“可是所有人都在这了?”
一小丫鬟稳住颤抖的身体,结结巴巴道,“还,还有雪莲姐姐,她在屋里伺候姨娘。”
长风想了想,随后招招手,说道,“那便罢了,你们随我走一趟就好。”
众人不敢拒绝,颤颤巍巍的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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