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面,已然有些胡言乱语,又口齿不清。
此时若有人在近前,定然能看到,那个在祁家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
那张沟壑丛生的老脸上,已然涕泪纵横,却寂寂无声。
这世上各人的悲欢,总是很难相通,但又总在某些奇异的节点重合。
像杜世冲这样,借着大喜的日子,企图同过去相见的人,并非只有他一个。
秦晋居的天色,在某些人的期盼下,总算如愿黑了下来。
而用天还没黑,不到回房时间当幌子的江巧,也总算无法继续拉扯下去。
当然,重要的是,本身累了一天,又在院中逛了许久的她,实在逛不下去了。
在阎渊再一次提出回房之后,江巧便也顺势不再开口。
黑暗中已然看不清阎渊的脸色,但握紧的手,却将阎渊同样紧张又期待的情绪传了过来。
原本一路叽叽喳喳的江巧,到了此时,也闭上嘴不再说话。
待两人相携回到婚房,躲在四周探头探脑的奴仆们,各自转身,朝两边客院的方向去禀报消息。
至于报给谁?
自然是两位的阿娘。
两边院子听到奴仆来报,都是面上一喜。
打发掉奴仆之后,各自对着白日抱着那块牌位,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郎君,看到了吧?你的光棍二郎,总算要成人了。”
“你若是在天有灵,就给我保佑他们夫妻恩爱,长命百岁。”
“当然,最好能一举怀胎,小郎君小娘子都不要紧,先来一个!”
“……”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杜娘子房中,只是许愿内容,好像有些差别。
“人家说多念两遍,被念那个人耳朵就会发烧。”
“江郎,江郎,江郎,念了三遍,你应该能感觉到了吧?”
“咱们巧儿今日大婚,倍儿威风有面了!我相信,这京城贵女头,以后的日子没一个人盖得过她。”
“我倒是想求你保佑点什么,偏你又不是真死,我总不好咒你。”
“让亲家保佑吧,他肯定听亲家母的。”
“要听亲家母的,那肯定让咱们巧儿早育子孙。”
“可我是当娘的,她才刚十七岁,不想她这么早受苦——”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受杜娘子感召显灵。
话刚说到这儿,就听正院那边,传来一阵喧哗。
两边正朝自家郎君许愿的母亲,一愣之后,齐齐朝正院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
杜娘子和阎太君二人,差不多是齐齐赶到正院的。
两人看了眼院中,看似喧嚣又不像发生坏事的情形,不由对视一眼,拉过一个奴仆问道。
那奴仆眉眼带笑,被人拉住之后,抬眼见是两位主子的阿娘,才努力止住笑意,通红着脸讷讷不敢言。
嗯,说是不敢言,实际上是不好意思说。
杜娘子看出来什么,不由一扬眉,放过这个年纪还小的婢子,转而拉了年纪大些的奴仆问话。
只是还没开口,就见原本应该在新房的二人,衣衫不是那么整齐地走了出来。
“来个人,烛火点亮些。”
得,也不用别人,干脆直接问本尊吧。
此时出来的两人,也看到了各自阿娘,面上的躁意很快被窘迫代替。
“二位阿娘怎么来了?还没休息吗?”
阎渊率先回过神,强自镇定地开口。
阎太君听到儿子的话,忙一把挽了杜娘子手臂道:
“啊哈哈,没事,晚上吃多了,我们消消食。”
“听你们这边喧哗,过来问问,看出了什么事?”
趁着阎太君答话的空间,阎渊已经组织好语言,尽量面上带笑道:
“无妨,可能是家具从宫中搬运来时,在哪里磕碰到,修整一下就好了。”
听到这话,阎太君和杜娘子再次对视,脑子突然转得奇快,异口同声道:
“莫不是床塌了?!”
“咳咳咳——”
本来不欲开口的江巧,一听到这话,就爆发出震天响的咳嗽声,当即高声辩解道:
“不是,没有,你们别胡说!”
杜娘子听江巧音调提得高,下意识也要高声,被阎太君拉住道:
“好好好,没塌就没塌,这不是你们的问题。”
“没事,你们继续,我们这就回去了。”
说完拽着想说什么杜娘子,就要快速离开。
两人倒是离开了,但两人吩咐奴仆的声音,还是传进江巧阎渊二人耳中。
“盯着点,要是巧娘和渊儿要换床,你们就麻利点先将客房搬过去用着。”
“都说了不用了!”
见奴仆果然将带着询问的视线转过来,江巧当即斩钉截铁拒绝。
阎渊知她臊得慌,忙一边拍背安抚,一边同奴仆使眼色道: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不必守着。”
听了阎渊的话,正院奴仆个个低头,嘴角憋着笑无声退下。
江巧扫到,更觉臊得慌,瞪了阎渊一眼道:
“都怪你!”
阎渊点头认错道:
“是是是,都怪我,可我什么都还没做啊!”
咳咳,是的,刚才的动静,以及他们说出来的话,确实引人误解。
但真的是误解。
关于床塌了这件事,确实不能怪两人动静。
当时二人不过刚刚回房,什么都没来得及,不过是小两口闹着玩。
谁知下一瞬,表面看来格外精美,又非常有质感的床,“吱呀”一声,便朝旁边侧翻而去。
于是,便引发一系列“床榻”的喧哗。
“不过这好好的床,怎么会塌呢?”⑦④尒説
而且王公公可说了,这床是她阿耶,费时费力专门为她打的家具。
阿耶的木艺技能是什么水平,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除非是故意的!
江巧猛然扭头去看阎渊,显然,阎渊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同一时间看向江巧。
“该不是阿耶给我的东西,又藏在这架床上吧?!”
这样一想,江巧当即来了兴致,就要掀了被褥去找。
只阎渊看着那精美的床榻,眼中露出深思之色。
要藏东西,做好暗格机关就是,为什么偏偏要床塌掉?
除非是他这个岳父,故意给自己使绊子,并不想让自己大婚当日,便同巧娘圆房。
但考虑到,对方并不能知道,巧娘会同自己成婚。
所以不存在针对自己,而是针对所有未来女婿,阎渊倒是没有多生气。
“就算岳父大人藏了东西,也不是非要今晚找出来,先休息明日再说吧。”
见江巧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阎渊忙上前阻止对方。
江巧一想也是,随即又皱眉道:
“可是,不找到东西,这床也没法睡啊!”
阎渊想了想,笑着抱了抱江巧道:
“我虽不懂机关的事情,但我猜,只要我们老老实实睡觉,这床应该就不会再发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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