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范兄所言,此人倒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你有朝一日与范建闹掰,我诚王府随时欢迎你的到来。”李云庆上下打量着王启年,竟当着范建的面便开始挥起锄头挖墙脚。
“世子殿下,你当着我的面挖我的墙角合适吗?”范建一脸嫌弃的看着李云庆,对他的行为似乎颇为不齿。
“合适。”李云庆傲娇的拍了拍胸脯,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世子殿下谬赞了,小人愧不敢当。”王启年将腰弯到了90度,谦卑的说道。
“行了,带我们进去看看吧。”范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进去看看。
这是一间三层小楼,每层都有200多平方大小,一楼是大堂,二楼则有独立的包间,很好的保护了了客人的隐私。至于三楼,则尚未做好规划。
在范建的规划中,三楼应该是属于接待贵客所使用的,平日里并不参与营业。至于后院,则是厨房和仓库。
叶轻眉听完范建所言,柳眉微颦,问道:“贵客来访次数必然不多,何不在二楼单独留一雅间,三楼腾出来给伙计们住。这样一来,也避免了有些离家远的伙计们舟车劳顿之苦。”
“叶小姐,那些人不过是些下人,何德何能住在诸位宾客的上面呢?”范建不解的看着叶轻眉,似乎对叶轻眉超前的想法不敢苟同。
“范兄,请问庆国皇宫是否建设于高山之上呢?”叶轻眉没有回答范建的问题,反倒是反问起范建来。
“皇宫立于庆国之都,京都的最中央,倒是不曾设立于高山之上。”范建虽有疑惑,但还是如实说道。
“那山上可有村落、独居者和猎户呢?”
“确有。”
“如此这般,天子尚可居于人下,即便是贵客,又如何不能在二楼饮食呢?”叶轻眉摩挲着酒楼内的楼梯扶手,转过身来问道。
“叶姑娘此言有理,小王十分赞同。”李云庆手摇折扇,似乎对叶轻眉的才思敏捷颇为欣赏。
“叶姑娘有此般见识,当真是女中豪杰。”范建从王启年手中接过茶水递给了叶轻眉。
“既如此,合作愉快。”范建将酒杯举起和叶轻眉的茶水杯相互撞击,双方皆一饮而尽。
“合作愉快。”
三日之后——
“二牛子,咱们去那家新开的酒楼门口捡鞭炮玩儿吧,那儿有好多鞭炮都没有炸响,我们去找一下然后炸牛粪玩儿吧。”一个流着鼻涕、浑身泥土的邋遢男孩儿同另一个看起来更为年幼的小男孩儿说道。
“好啊,大牛哥,我最喜欢炸牛粪了。这次咱们玩儿大的,咱们炸人粪,敢不敢啊?”二牛子虽然年幼,可此番言论端是强悍无比。
“好!依你所言。”大牛咬了咬牙,伸出食指,和二牛子相约一起炸人粪。
庆余堂——这是叶轻眉给这幢酒楼取的名字。意味着庆国人民年年有余,欢聚一堂。
酒楼门口到处是散落的鞭炮花,也有少数鞭炮未曾炸响,儋州的孩子们有很多都在门口捡未引燃的鞭炮玩儿,为庆余堂的开业带来了很多人气。
叶轻眉超越时代的装修风格和饭菜做法,让不少前来就餐的客人直呼过瘾。就连再次品尝这些饭菜的诚王世子李云庆也赞不绝口,称这些饭菜比宫中御厨所做更强三分。
有了李云庆这个诚王世子和司南伯范建的两个活代言人,庆余堂一夜之间便成为儋州最炙手可热的酒楼,更是成为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夕阳西下,明月渐升。庆余堂也濒临打烊,李云庆和陈五常准备回范府休息,择日回京。而忙了一天的叶轻眉,则准备出门送送李云庆,权当活络活络筋骨。
走出庆余堂大门不远,却见一条看起来瘦骨嶙峋的小黑狗正在吞吃客人留下的食物残渣。
这条小狗的腿部有着明显被捕兽夹所夹伤的痕迹,就连吃个饭,它的后腿也是时不时的痉挛着。
众人看到这条可怜的小黑狗,不由得生出些许同情的心思。而陈五常不知想到了什么,泪水顺着脸颊不断下滑,身体在轻轻的颤抖着。
叶轻眉从他眼角的泪水中看出了他对生命的尊重,亦明白,陈五常或是从小黑狗的身上想到了什么。
陈五常是个阉人,他同诚王府中其余的十九名太监,自幼便被现在的皇帝所指派供王府驱使。
他的年龄与李云庆相仿,两人虽为主仆,但却更像朋友。或许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李云庆却从未因此而亏待于他。
“如此,便收养了它吧。回去后,便将他安置于王府,由陈五常你来喂养它。”李云庆只是略作思考,便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世子殿下好心性,日后必将是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就连叶轻眉看得出陈五常眼中的渴望,更遑论和他朝夕相处的李云庆了。
扑通......伴随着膝盖与地面所接触产生的沉闷声响,陈五常激动的跪伏下来。
“我是个从宫里出来的阉人,殿下如此待我,我陈五常无以为报,此后定将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陈五常信誓旦旦的说道。
“人人生而平等,人人都有活着的权利,有自由的权利,亦有幸福的权利。王侯将相与平民并无不同,都是人。即便你是阉人,也有争取幸福的权利。”叶轻眉的话如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
“叶姑娘,慎言。”李云庆刚想辩驳,却愕然发现叶轻眉所言并非无可取之处,便又沉默下来。
“你是叫陈五常是吗?既如此,以后你我二人便以姐妹相称。你我萍水相逢,也算有缘。不如便叫你陈萍萍如何?”叶轻眉是神庙中人,自然不会拘泥于凡俗,当下便为陈五常取了个新名字。
陈五常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认同,便转头看向李云庆,李云庆见状却只是笑了笑,他又怎会反驳自己心仪的女人呢?
“就依姑娘所言,以后我陈五常,便唤做陈萍萍了。”陈萍萍激动之余,又要下跪。叶轻眉见状忙将他扶起,心下暗自嘟囔道:“这些人好生奇怪,动不动便要与人下跪。”
在陈萍萍的千恩万谢中,两人向不远处的范府走去。
“天地人和,君子勿劳,夜半子时。”打更人敲着锣鼓从大街小巷中走过,影子在月光下越发悠长。
范府书屋——
“世子殿下,陈萍萍有事求见!”
陈萍萍的声音在范府书屋外响起,他在跪伏着等待李云庆的召见。
“进来吧。”李云庆的声音将屋内的烛光撞击的有些摇曳,似乎他早料到陈萍萍会来寻找自己。hTtPs://wap.xs74w.com
伴随着李云庆的话音落地,紧闭的红木大门便被人轻轻打开,走进来的正是陈萍萍。
“何事找我?”李云庆似乎充满了诧异,便开口询问道。
“我有一个故事想和殿下分享。”陈萍萍的言语间充满了犹豫和不安。
“坐下来慢慢说。”李云庆坐在桌子前,倒了两杯水酒,将其中一杯推给了陈萍萍。
“很久以前,有个孤儿从不知名的山村来到京都。因无一技之长,只能进入南庆的宫中,成为了一名小太监。
南庆宫中的太监首领是洪四庠,人称“洪公公”,是他的引路人。在那个时候,三纲五常大行其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爱之仁,正之义,君之礼,哲之智,情同信。
因此,他便以此为这位少年取名,是谓之三纲五常之中的精妙之意。洪四庠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身怀绝技,深得庆帝信任,在宫中极具权势,他是陈五常心中想要成为的大人物。
于是,他暗下决心,在干完一天的苦役杂活之外,还偷学武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站在宫墙之内晨鸡起舞,只因他想像洪公公一样,成为一位有头有脸的太监首领。因为有了本事,才不会被欺负。
相比其他一起进宫的小太监,他们大多是慵懒懈怠,人浮于事,并没有多少追求,只知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在这些孩子里,却是与众不同,他吃得了寻常人不愿吃的苦,心性更加隐忍。
凡是洪公公交代的任务,他都能够一丝不落地圆满完成,而且还干得漂漂亮亮。别的小太监在嬉戏玩闹的时候,他却咬紧牙关扛着石锁,用尽千钧之力,额头上的青筋暴出,苦练内功。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的这些努力,都被洪公公看在眼里,他的辛勤付出也得到了回报。一朝崭露头角,成为了南庆宫中的常守太监,是洪公公的得力助手。没过多久,他就被派往诚王府卧底。
在我们国家,宫中派遣太监驻守各座王府,是通行的惯例,并没有什么稀奇。然而,他被派往诚王府卧底,却是为了监视诚王的一举一动。
为了戒备诚王参与夺嫡,确保另外两位皇子之中产生皇位的继任人选,他只要发现诚王府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需要向洪公公报告,然后直达天听。
后来,他顺利进入诚王府,成为了诚王世子的玩伴。”陈萍萍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不再言语。
“那个少年......就是你吧?”李云庆默默的为自己续上一杯水酒,一饮而尽。
“没错,那个少年就叫陈五常。不,他现在叫陈萍萍。”陈萍萍的思绪依旧停留在叶轻眉口中的姐妹相称之中。
叶轻眉的出现,将陈萍萍埋在心底的自卑消磨殆尽。或许,她就是陈萍萍心中的白月光,是仙女,亦是他这辈子都不敢奢求的梦想。
“你怎么会告诉我这些,你可知道,卧底暴露的下场?”李云庆将酒杯扔在地上,砸的四分五裂。
“世子殿下宅心仁厚,有济世之才。陈萍萍无以为报,只想将心中所想告诉殿下。待我死后,请殿下照顾好那条小黑狗。”陈萍萍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后背不自然的抽搐着。
“陈萍萍,你糊涂啊!”李云庆叹了一口气,竟将陈萍萍酒杯中的水酒一饮而尽。
“殿下!”陈萍萍的眼中充满了血丝,他很清楚,李云庆的所作所为,是在告诉他,他不在意自己所用的酒杯,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他很高兴自己能如实告诉他。
“陈萍萍日后必将为世子殿下效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陈萍萍突然站起,冲着李云庆便要磕头。
“行了,陈萍萍。你我二人已认识十年有余,我早已视你为手足兄弟。今后在没有人的地方,便不必行礼了。”李云庆将正要磕头下跪的陈萍萍搀扶而起。
望着陈萍萍渐行渐远的背影,李云庆突然自嘲的一笑,“呵,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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