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真真从这位老人脸上看到的不是明鸿波，而是属于幽冥帝的熟悉神情。
幽冥帝眼中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他的手指捏住陆真真的脖颈，只需稍一用力，就能拧断陆真真的脖子。
他盯着陆真真的眼睛，想从她眼底看到悔恨和恐惧。
然而陆真真的眼神格外平静。
甚至含着一丝嘲讽。
“三花。”
陆真真在神识中轻唤一声。
下一刻，她的身体就在众人眼前消失。
幽冥帝五指猛地一合，却捏了个空。
这样的变故令他怔了一瞬。
一瞬间，足以发生许多事情。
身前的孙一胜与那化神长老仿佛约好了一般，同时向他出手。
幽冥帝猝不及防，被扑面而来的剑气逼入殿内。
他正要反击，身体蓦地一僵。
体内另一股力量将这具身体的双脚牢牢钉在地上。
幽冥帝恨极。
他一掌拍了出去。
这一掌饱含雷霆之力，暴如狂风，杀念如潮。
殿门外的化神长老挥剑与掌风撞上。
两股力量碰在一起，发出巨大声响，宽厚的殿门重重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塌。
飞扬的尘土淹没了两人的身影，强劲的气流朝四面八方扩散。
一道剑光从天外而来。
黑金厉芒剑势煌煌，比顶上的日头更烈，照亮了幽冥帝的双眼。
幽冥帝瞳孔一缩。
他急欲后退，双腿却不听使唤。
他仓促之中挥袖卷向那道厉芒，就在这时，他体内的真元突然受阻，提起的灵力刚到半途就被另一股意识生生截断。
剑光须臾到了眼前。
幽冥帝艰难地扭身躲向一旁。
然而剑光仿佛料到他会如何闪躲，又是一剑飞驰而来。
幽冥帝不假思索，当即脱体而出。
他刚一离开明鸿波的身体就开始后悔。
“你为何会凌云的剑法？”他嘶声厉喝。
他与凌云多次交战，双方都对彼此的招数格外熟悉。
他至今都忘不了与凌云的最后一战，他被他逼入虚空，在法阵形成的秘境中生不如死虚度万年。
他每每想起那铺天盖地的耀眼光华，就忍不住浑身发颤。
那是强烈的仇恨，也是潜藏的恐惧。
他害怕自己会又一次落入凌云的陷阱，即使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凌云这个人。
陆真真早已拽着明鸿波躲回化神修士身后。
她这一击本是取巧，有了吴天一的范例在前，她想试试能不能再把幽冥帝吓出来。
明鸿波的意识显然还在，两相配合之下，幽冥帝在生死关头竟然真的放弃了明鸿波的身体。
看来凌云给他造成的阴影已经成为他的心魔。
陆真真探头看向空中的魂体，“你忘了这是哪里？”
“……云山剑宗……剑修！”幽冥帝喃喃道，整个魂体散发出疯狂的气息。
“云山剑宗的开山祖师就是凌云剑尊。”陆真真友情提示。
她的回答并未让对方满意，幽冥帝目中的狂意更浓。
“果然是一丘之貉。”幽冥帝低声自语。
陆真真不与他多言，果断退后几步，将这个疯癫的敌人交给化神长老对付。
幽冥帝居高临下望着她，忽然冷冷笑了两声。
笑声中，他周身亮起灰白的光晕，魂体开始剧烈颤动。
“不好！”化神长老一剑刺出，“他要自爆！”
修士想要自爆，只需燃烧神魂即可。
幽冥帝没有肉身，想要自爆更加容易。
只见半空中的魂体陡然炸开，剧烈的爆鸣声震耳欲聋。
强劲的气流汇成喧嚣的漩涡，整个大殿屋顶被掀飞，主峰之上天色剧变，高空中露出一个巨大的黑洞。
洞中盘旋着恐怖的混沌之力，陆真真忽觉腰间一紧，像被什么东西缠住，身不由己往天上飞去。
她还未挣开，就已到了虚空之中。
“娘亲！”
识海中响起三花的叫声。
“别出来！”陆真真握紧手上的如意戒。
缠住她的力量透出诡异的气息，它似乎故意拖着她在虚空中穿行，任曲时空乱流冲击她的身体。
三花虽能操控混沌之力，但以他如今的修为还不足以保证两人的安全。
陆真真喝止住儿子，周身溢出剑意，将自己牢牢包裹。
幸亏她已入元婴，虽然不能在虚空中自由行走，但比上一回落入虚空时要好受得多。
她忍着身体被切割的剧痛，不断用真元修复伤处。
渐渐地，她眼前出现一个环形岛屿，拖拽她的力量猛地一收，将她扯了进去。
……
江月白读完残魂的记忆，面色紧绷。
他朝前方刻满符纹的池子走出两步，又顿住脚。
他幽深的眼底暗潮翻涌，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转身就走。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离开。”
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幽冷与笑意。
江月白霍然回头。
池中的符纹漾起点点光华，一个人影从中浮现。
他生得温雅俊美，纵然脸上带笑，神情却不乏威严。
他是幽冥帝。
又不那么像幽冥帝。
江月白见过很多次幽冥帝，而眼前这一个，如果实在要进行比较，那他更像江月白初次在平阳宗外见到的那抹黑影。
虽然那时看不见幽冥帝的原身，但这说话的口气，给人的感觉，都与那个黑影毫无二致。
“你是谁？”江月白冷冷开口。
对方轻笑了笑，“本座是幽冥帝。”
江月白的目色渐沉，“何以证明？”
幽冥帝再度轻笑，“怎么，你不信？”
他收了笑容，周身气势节节攀升——
不过须臾，他就如一个庞然大物般，似要将周遭的一切吞噬下去。
这样的力量不只是化神。
就连万年以前的幽冥帝，在他面前也稍嫌稚嫩。
江月白眼底划过一丝冰冷，“还虚巅峰？”
还虚巅峰，距离飞升仅差一步之遥。
幽冥帝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凌云把本座困在这里，却没想到，这万年时光，本座并未虚度。”
他的修为不但比当初更高，就连气质也更加沉稳。
江月白敏锐地察觉到这点，沉声问：“殷图是你的分魂，前几日附身方长老的也是你的分魂？”
幽冥帝赞许地点点头，“本座临近飞升，分出几个魂魄并非难事。”
“但你的本体却出不去。”江月白平静道，“你的分魂似乎也不那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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