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琛目前手下直属满打满算也就两万人。
还是七拼八凑出来的队伍,其中主力是八千武骑团兵,剩下的一万二是兵部从各方调集起来的队伍。
经过一段时间的整训,陆陆续续到位。
后续等到部队尽数抵达战场,也勉强能到三万五千之数,想要达到昔日王孝杰他们动不动几十万大军的盛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因为打了几场败仗下来,女帝已经快把他老公留给她的家底给败光了。
甚至于出现了整个河北道不遵中央号令,独立出去的趋势。
女帝也是没办法,为了缓和和地方的关系,这才有了叶琛的一行。
不过队伍虽然少了些,叶琛依然感觉压力极其庞大。
三万五千人的战斗部队,就要配备将近十万人的民夫。
这一口气十几万人的吃喝拉撒,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庞大的物资供应,压得叶琛直接喘不过气来。
难怪先前武家人死活非要钻到军队里面来,来当米虫。
这从十几万人的嘴里,身上随便儿扣一点,就能发一笔大财,更不要说,这群畜生,压根不拿军士当人看。
让将士们喝空气,他们直接领好处,那得肥成什么样子?
叶琛都不敢想象。
叶琛随便交代了两句,剩下的事情自然由陈子昂等人负责。
“不论何时,一定要保证将士们吃饱穿暖,将士们有问题反馈到我这里,亦或是让我亲眼所见,哪个将士受了委屈,不管是谁,都得当场去世。”叶琛对手下人吩咐道。
“大总管且放心,咱们这帮人,还不至于拿您辛苦筹集来的粮秣肥自己的口袋。”
卢照凌嘿嘿笑道,“老叶,你放心,我整天溜达,谁敢贪污将士们一文钱,不用你,我当场就宰了他。”
对于这一点,叶琛还是比较相信手下的。
因为他的队伍比较算是高配了,幕府成员,不是世家豪门子弟,就是当朝名士。
这些人有个典型的缺点,就是前途远大。
说直白点,就是来镀金的,且人人有本事。
人家不至于跟武家那群土包子一样,为了这点钱,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而且后方就是老家,真的因为搂钱,让战争打输了,老家的乡亲们,不得戳死他们的脊梁骨。
世家子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他们知道,家族的发展,是需要地方上的声望做支持的。
王海滨手下的团长抽搭着鼻子,看着对面的伙夫,支起大锅,给将士们分发食物,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老大,老大,能去混口饭吃么?”
“是啊,老大,刚才的司仓参军可说了,不让咱们白忙活,可以过去敞开肚皮吃的。”
“是啊,老大,咱们这破罐头都淡出鸟来了,您问问这口气重的香味,炖肉,待遇太过分了。”
“对啊,他们这不是来打仗的,他们是来过年的。”
王海滨也闻到了,而且还有叶家流传出来的羊汤。
那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把羊杂放在羊骨头锅里煮一煮,放点零碎和咸盐,喝到肚子里,简直就是活神仙。
虽然自己也馋得要命,但他依然瞪了一眼周边儿将士说道,“别犯浑,一切听大将军安排行事,现在我们的物资供应归长芦县管,咱们吃了人家的饭,人家兴许就不够了。”
底下将士们一个个郁闷得不行,自己家老大不敢去要钱也就算了,连讨饭都不敢。
嫌弃得要命。
王海滨也有自己的难处,哪里有主帅刚来,自己寸功立,就跑过去各种讨要好处的。
而且在长芦一带,他们打得也不咋的。
主帅没怪罪他们就不错了。
另外一边儿,叶琛驻足跟幕府谈话,不时地看向打饭的厨子。
“大总管,您老是这样看着我,我都不敢抖勺子了。”打菜的厨子精神都开始紧张了。
陈子昂笑着捅了捅叶琛,说道,“这抖勺子,是怕打得不匀实,又不是克扣将士们食物,您吓唬他干啥?”
说着去桶里给叶琛也打了份饭菜,“走,回营帐吃饭。”
叶琛讪讪地摇摇头,没办法的事情,但凡是上过大学的人,都对这种打饭抖一抖饭勺的行为极其不满。
听陈子昂搭话,摇头道,“今天不成,我跟娄相抵达长芦县,张九龄肯定是要设宴的,那是临淄王的人,咱们不能不给面子,你们也别吃了,跟我一起赴宴。”
幕府一群人一听,顿时耷拉下脸来。
这清官有一点是真的不好,刚才县衙做饭的时候,他们听到动静了,甚至卢照凌还跑到后厨看了看。
最好的食物,竟然是叶家产的罐头。
而且还是很久之前的,大家早就吃腻了。
但是老大发话了,大家又不敢不听,心里都琢磨着,罢了,罢了,先委屈自己一阵,等吃完了,再回答应加个餐。
叶琛问道,“娄相巡视完了没有,巡视完了,咱们过去。”
这一点,叶琛是非常认可娄师德的,虽然年纪大了,胡须都白了,但是人家进驻长芦之后,也不闲着。
在县衙呆了一会儿,立刻去巡视自己的嫡系部队去了。
事实上,叶琛并不知道,娄相现在正处于烦躁状态。
他这一路,就没得到啥好消息,肚子里一直憋着火,想着干点啥立威。
刚才为什么没跟叶琛一起呢?
巡视完自己的部队扎营之后,立刻去找刘丛生麻烦了。
因为娄相发现,自己让刘丛生安排人扫雪,这厮竟然没停,当场就把分巡御史刘丛生叫到跟前,狠狠地训斥了一通。
甚至当场要写奏疏,让刘丛生离开这个世界。
吓得刘丛生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因为他看娄相把王命旗牌寄出来了,看样子要当场干掉他。
这王命旗牌乃是武周一朝的新鲜事物,但却是圣人亲自颁发给地方大员的,其中有很明显的一条,就是关键时刻,可以便宜行事。
看着眼前差点吓尿的刘丛生,娄相厌烦地说道,“滚滚滚,别在这碍眼。”
张九龄看得心惊肉跳,心想难怪娄相的日子过得也不舒心。
您老人家得罪御史的时候,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留啊。
刘丛生被王命旗牌吓住了,但是他想要做些什么,还必须有依仗,想要靠近叶琛明显是不可能的,便想继续跟娄相拉拉关系。hTTps://WWw.xs74w.com
毕竟双方都是文官,还算是有共同语言的。
“娄相,下官准备了饭菜,还是先入衙吧。”
张九龄很不客气地夺了刘丛生说话的机会,对于这个趁着娄相和叶大总管不在,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巡道御史,他是极其厌恶的。
娄相点了点头,看了眼张九龄,嫌弃道,“博物啊,不是老头子说你,瞎讲究什么?这个时候,咱们该去叶大总管的军营蹭饭啊。”
张九龄一脸的无奈,心道,您是朝中的宰相,又是监军,厚着脸皮蹭船,蹭吃,啥都蹭,叶大总管是晚辈,肯定不得不给您面子。
可我不行啊,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我都不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我是等着让所有人说我不懂规矩吗?
当下笑着说道,“相爷,该设宴洗尘是设宴洗尘的,去大总管军中蹭吃蹭喝,那是以后的事情,今日怎么也要来我衙中接待您二位一番的。”
“行了,行了,刚才小叶子跟我说了,走吧。”娄相摆摆手。
见娄师德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甚至宁愿跟一个县令这般亲切都不愿意搭理自己。
刘丛生脸色极其难看,冷笑着跟在队伍后面。
天气怪的过分,风一吹,鹅毛大雪就跟不要钱似的从天上往下飘。
虽然说瑞雪兆丰年,但于从军的将士们而言,绝对不是啥好事。
娄师德将手下的心腹招至跟前说道,“大雪未必就没有人敢偷袭我们,立刻派出斥候,四处巡视,防止有人偷袭。”
“是,相爷!”
听到手下,有气无力地回答,娄相直接抽鞭子上去狠狠地抽了几下。
骂道,“别丢老夫的人,上次在运河上,为何大总管的巡逻队第一时间发现了契丹人,你们连个屁都没看见?”
“老夫都不好意思说,派你们下去巡逻了。”
“吃罐头,吃鱼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带劲儿,干活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窜稀!”
娄师德的部下见相爷发怒,只能冒着风雪,骑着马出了城门。
“相爷!下官听说大总管已经撒出去斥候了,您为何也要派斥候出去?”
县衙里,重新请回了娄师德的张九龄问道。
等到叶琛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娄师德一脸无奈的正在跟张九龄抱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老夫是幽州都督,早晚要跟叶总管分家的,一个主管军,一个主管民。
契丹人的战术我也看见了,跟星星似的撒的到处都是,连主力都踅摸不到。不能到时候大总管在前线作战,我这后方乱成一团糟吧?
到时候,叶大总管再上书朝廷,他在前线打契丹人也就算了,还要自己派兵马稳定后方?
这不就成笑话了吗?所以眼下,就让这群崽子,勤操练一些,不求有功,起码要熟悉战场的环境。”
“对了,黑齿长之呢?他莫非不知道老夫和大总管驾临沧州?怎么还不来拜见?”
其实,娄师德倒不是恼火黑齿长之不来拜见他。
而是通过种种迹象得知,他觉得黑齿长之在打糊涂仗。
感觉前途未卜,很是担心。
一边儿的张九龄说道,“相爷,黑齿将军已经数日没有公文送来了。”
见叶琛也过来了,娄师德郁闷道,“小叶子,我主管民政,军队的事情,你多操心!”
叶琛行礼之后,看着在场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想到刚才听说娄相将自己手下的斥候都撒出去了,估摸着相爷刚才是发了火,就笑着说道,“相爷,咱们刚初来乍到,不要对属下过于苛责。”
张九龄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这位大总管虽然年轻,但是所表现出来的涵养和气度确实不俗。
是个做大事的样子,比娄相这种老派官僚好相处多了。
至于刘丛生则眯缝着眼睛,躲在暗处看热闹。
想看看娄师德如何反应。
毕竟叶琛是彻彻底底的官场后辈,按照他的逻辑来讲,竟然觉得娄相的做法是错的,没有必要的。
这老东西能饶了他?
到时候肯定不免好好呵斥叶琛一番。
让他知道知道,这战场是谁说了算。
“你啊,你啊,就是太和气了,咱们统兵之人,要有威严,看谁不爽了,就直接把王命旗牌寄出来杀人。”
“你回头打完仗回去,陛下问你,你拿王命旗牌砍了谁啊?”
“你说我谁都没砍,圣人怎么想你?你手底下都是好人么?朕怎么不信?”
“你是不是在下面拉帮结派了?”
说着,娄师德拉着叶琛的手入席说道,“所以,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这王命旗牌总归要见血的,当然至于实际怎么操作,还得看你自己的心意,老夫只是给你个建议罢了。”
说着,眼珠子一直往刘丛生身上瞟,用生怕刘丛生听不见的声音对叶琛说道,“我瞅着那个御史就挺不顺眼,要不送给你试一试?”
“上来干掉一个御史,听着就霸气,整个河北道的文武官员,谁敢不听话?”
张九龄愕然,旋即苦笑着命人布置饭菜。
您是相爷啊,您这么公开地说这种事情,合适么?
至于刘丛生脸色泛白,因为刚才叶琛看了他一眼,又有一种从死亡边缘走了一遭的感觉。
不过见叶琛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自己当边缘人物之后。
刘丛生心里不仅不感激,反而阴晴不定。
他觉得叶琛这是彻底不拿自己这个御史当一回事儿。
酒足饭饱之后,叶琛和娄相暂时在县衙休息,喝了些茶水。
然后看着不断飘落的雪花,对陈子昂说道,“召集都尉级别以上的军官,准备议事,幕府成员,都要参加。”
巡道御史闻言,立刻凑了过来,笑着说道,“大总管,下官可否列席?”
叶琛又瞥了他一眼,直接没搭腔。
娄师德冷笑道,“你的雪扫完了?老夫才是监军,你想越俎代庖吗?”
巡道御史刘丛生冷着脸,看着扫把又出门了。
张九龄笑得不行,下着鹅毛大雪,娄相让人家一个御史,感受着凛冽的寒风去扫雪。
真的是将过分发挥到了极致。
陈子昂担忧道,“相爷,大总管,那好歹也是巡道御史,咱们这般对他,会不会........”
陈子昂在朝廷的时间久,接触的各类官僚多一些,他知道巡道御史的权势其实很大。
如果不是河北道被打烂了,正常的道敢这么跟巡道御史讲话,早就被抓起来了。
娄师德白了陈子昂一眼,他对这个敢喷圣人的年轻人没啥好感。
叶琛坐在主位上,目光阴冷道,“刚才张九龄跟我说,黑齿长之在此地驻扎时,没少受他的气?这个御史是不是脑子有坑,战事正酣的时候,他敢寻将领的麻烦?黑齿长之怎么怂成了这个样子,没宰了他?”
巡道御史的权利确实不小,但都是监督权和检察权,并没有实际干预军队具体动作的权利。
尤其是在战事紧张的时刻,巡道御史都是老老实实的闭嘴的。
你可以打小报告,但是别瞎掺和。
可这位巡道御史,大概是得到了什么许诺,竟然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陈子昂无奈道,“黑齿将军是被这帮人整怕了!他在西域打的胜仗可不少,可说倒霉那叫一个快。”
黑齿长之的事情,叶琛知道。
立下那么大的功勋,碎嘴子三言两语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呵呵!”叶琛笑着说道,“我跟黑齿长之不一样,他是外来户,出了事儿,没人帮他。我无所谓啊,他一个巡道御史想动我,得先试试自己的分量。”
卢照凌在一旁撇嘴道,“担心那么多干啥?让他死了不就完了。我还是比较同意娄相的观点的。”
陈子昂瞪了他一眼,见周围没有外人听见,这才说道,“卢照凌,你别整日胡说八道,这话是你该说的,是你能说的吗?”
“怕什么!?”娄相反问道,“不就是个御史?你们小年轻的不敢得罪,老头子一把年纪了,活不几年的人了,替你们杀了就是了。”
话音刚落,就有将领李威等人进来说道,“总管,这事儿您管不管?巡道御史手下官差找我们,让我们配合审查,说我们涉嫌克扣军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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