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些小年轻不识好歹,手下没有轻重。
可大下巴今年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十几岁就在南岗街面上厮混,他不可能不了解道外的反扒民警大老张。
就算大老张曾经在辖区对调出任务时,曾在南岗抓过他,他也不太可能用这种极端方式报复。
这不是蠢,这是疯了!
李灿森又说:“对了,我还听说……”
他欲言又止,我盯了他一眼。
“咱哥们哪说哪了,都是些谣言。”
“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那个……我听说今年春天的时候,大老张和赵老黑吵吵过……”
“在哪儿?”我问。
“好像是在一家火锅店,不知道怎么碰上了,两个人吵了几句,后来被人拉开了……”
我笑了起来,小子不老实。
他这些年一直和南岗赵老黑不对付,这是想借我的手收拾他。
大老张人已经走了,这就是死无对证,先在脏水泼赵老黑身上再说!
至于是真是假,也不怕我查出来,因为人家之前已经说了,都是谣言,哪儿说哪儿了,当不得真……
我拍了拍他肩膀,“记住,你没见过我!”
说完,我张开了手。
一把钥匙上栓着个指甲刀、一卷百元人民币、一张身份证、两个避孕套……哗啦啦——都掉在了地上。
李灿森脸就白了,“武、武爷的身手真是……真是……我辈楷模……”
操,他还会拽词儿了!
我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中。
我看不起他。
如果我是“天煞孤星”的话,他李灿森就是大号“掃把星”!
这家伙曾经跟过黄瘸子一段时间。
1986年9月,黄瘸子被销户,成为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因盗窃罪被枪毙的第一人。
很快,李灿森又和江湖人称脑力科的小克拉上了关系,开始用暴力控制雪城一些绺窃团伙。
1991年6月,小克和乔四等14名犯罪分子,在陈家岗刑场被枪决。
这边小克刚走,他又和道外的焦元南拉上了关系,很快把道外的荣门团伙整合在了一起,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道外荣门当家人!
要不怎么说他是掃把星呢!
今年的3月30号,焦元南涉嫌故意杀人被刑事拘留。
一个月以后,检察院以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将其批准逮捕!
据说,他最近又搭上了道外黑老大于野的关系,我不熟悉于野,可已经开始替他“担心”了……
李灿森,是少有的没什么荣门手艺,依靠暴力手段控制绺窃团伙的人物。
所以道上的人只喊他大森或森哥,这么多年了,就没一个人提议他往上升到“叔”。
“爷”就更别想了。
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虽说明知道李灿森想借刀杀人,可我还是找到了南岗荣门的瓢把子赵老黑。
几年前,他就升到了“叔”辈儿,人称“黑叔!”
不过,赵老黑长得一点儿都不黑,不仅不黑,而且还白白胖胖。
他小学都没上过,典型的不学无术!
人就是这样,越是缺什么就怕别人看出来什么,所以他常年戴着一副平光镜,上衣兜至少插两管钢笔,斯文本分地像个学校教师。
别看他表面像个人似的,其实比李灿森还坏。
李灿森的恶,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可这家伙的从骨头缝里往出冒坏水儿!
他有个习惯,每天早上去大众浴池泡澡。
当他挺着雪白的肚皮,坐进热气腾腾的池子里,我掀开了自己脸上的毛巾,赵老黑先是一愣,随后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小武?”
“黑哥,别来无恙?”我淡淡道。
他打了个哈哈,伸手轻轻打了嘴一下,笑道:“瞧我这张臭嘴,咱们的小武现在可是人物了,在京城更是风生水起,必须要叫武爷,武爷!武爷您吉祥!?”
我觉得有些反胃。
当年他没少找我麻烦。
1982年,那年我10岁,赵老黑手下也只有几个人,他让几个小子把我绑到了他老窝子。
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想“练崽儿”,让我以后给他偷钱。
我装作答应他,当天晚上就跑了。
再后来,他又不止一次找我,有一次还差点把二丫绑了。
“黑哥,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我说。
池子里又下了两个老头,说说笑笑。
赵老黑一副苦思冥想状,“最近雪城也没啥事儿呀,哎呀,也不是,道外的大老张被攮死了,难道兄弟你是因为这个找我?”
这家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冷眼看他。
他干笑两声,“那就是了,都说是大下巴干的,可分局一直也没来找我,兄弟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他还反问上我了。
“你几天没看着大下巴了?”我问。
“哎呦,我算算……”他开始掰手指头。
我懒得再配合他演戏,直接问:“大下巴进去之前,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吗?”
“没有!”他放下了手,想都不想,就晃起了脑袋。
紧接着,就像突然间脑梗了一样,他晃动的大脑袋僵住了,一动不动。
清澈的池水,一丝红线飘了上来。
水下面,我手上的手术刀,抵在了他两胯之间。
“武、武爷,这是嘎哈呀?”他脸白了,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左手随意地搅了搅水,那丝血瞬间消融不见。
“再问你一遍,大下巴进去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我真不知道……啊?!”
我手上又加了一点力量,这次冒出来的血有些多,遗憾的是红色,不然肯定像水墨画一样飘逸。
池子里又下来一个老爷子,一只脚探着水,嘴里嘶嘶哈哈的很是享受。
池水翻动,那抹血又消失在了水里。
“我说,我说……他好像、好像有病了……”
病了?
精神病?
“说!”
赵老黑疼的呲牙裂嘴,其实他手上有些功夫,一般两三个大小伙子靠不上前。
可此时一丝不挂,我手上又拿着手术刀。
换谁都不敢乱动。
哪怕他小兄弟可能很少用了,又或者是不中用了,留着也是个玩意儿不是?
“是这样,最近半年他瘦了好多,说吃不下饭去,我就让他就医院看看,后来应该是去过了,回来蔫头耷脑的也没说什么……”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啥事儿没有,可我感觉他好像瞒着我什么。”
我问:“你的意思是说,他可能生了病?”
“对!”
“他有没有病,和大老张有什么关系?”
“我也没说有关系呀,是你问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除了这事儿,我想不起来其他的了……”
我怔怔出神。
有病?
难道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破罐子破摔,所以才捅大老张?
不应该呀!
大下巴这些年仇人多了,不说社会上的,单说反扒公安,南岗反扒抓过他的不是更多?
这些年,赵老黑和李灿森更是矛盾不断。
大下巴也和李灿森手下的人斗过无数次,要说仇人,那边仇人更多!
我缓缓收回了手术刀。
赵老黑长舒了一口气,看我的眼神开始不善。
我往身上扑着水,轻声说:“别不服气,我要想要你的命,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
他不说话。
“知道谁让我来找你的吗?”
“大森?”
我笑着站了起来,朝搓澡那边喊:“师傅,搓澡!”
抬腿出了池子,又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手指尖的手术刀在他脖颈处轻轻划过,汗毛断了一片。
“记住,你没见过我!”
他脖子后面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根本不敢回头看我。
让这二位打吧!
就算人脑子打出狗脑子,和我有个屁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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