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结结巴巴:“是,是有一点热,但不严重,你、你不用担心。”
看到他表情紧绷,沈祁玉这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离他如此之近,她立马挪开,耳根微微发红。
房中有片刻寂静,良久沈祁玉才咳嗽两声:“可找大夫看过了?”
陈晋宝站直,垂下眼眸,根本不敢看她,宛如小媳妇一样:“嗯,大夫说没什么大碍。”
起初他也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感染了瘟疫。
瘟疫是会死人的,他还要好好活着等沈祁玉呢,可不能死。
而且沈祁玉好不容易恢复了女儿身,他这时候死了,都不能瞑目。
好在大夫说是因为天气转热,他为了赈灾忙里忙外,又穿得太多,才会觉得很热。
也正因此,他才会回来换衣服,用湿透的毛巾沾水散热。
谁知道沈祁玉就这么进来了。
沈祁玉恍然回神,才发现他还光着膀子,刚想退出去,却又顿住。
她眉头紧皱看着他胸前:“你这是……”
那是一条疤痕,从锁骨下蜿蜒到肋骨,在如玉的胸膛上显得格外明显,才刚结痂没多久,刚才她关心则乱,这才没有注意到。
不只是这一条疤痕,他身上,胳膊上,乃至腰腹间都有或大或小的疤痕。
陈晋宝低头看了看:“哦,这是南征的时候被敌将砍了一刀,不过他刀法不怎么样,带人围攻还让我反杀了。”
武将总是如此,哪个武将没负伤过?
沈祁玉语气有些苦涩:“很疼吧?”
“还好吧,”陈晋宝爽朗一笑,“也就当时疼,砍我的那个是南蛮的兵马大元帅,我把他杀了之后,才得以长驱直入南蛮王宫,立下战功,现在想想挨这一刀还挺值当的,扬名立万光宗耀祖的同时,还顺带救了你。”
“现在听说岭南那一块提起我的名字,都能止小儿夜哭呢。”
他吹嘘的说道,沈祁玉忍俊不禁,扑哧一笑。
可她心头,却宛如泡在了酸水里。
她只知道武将立功不易,却远不及看了这些伤口震撼。
陈晋宝拿战功救她,不异于以命换命。
他也不想给她压力,所以说救她是顺带。
想起自己刚才听闻消息时的慌乱,以及丝毫没有介意他疑似得了瘟疫就急吼吼进门,沈祁玉心下暗叹口气。
再这么下去,她怕是要栽了。
看着眼前傻乎乎笑着的人,她也勾起一抹笑。
不过眼下还是赈灾比较重要,因此沈祁玉也没有再过多去想男女情爱之事。
光阴似箭,白驹过隙。
一转眼,江南已经进入夏日尾声了。
所有的灾民也被尽数安置好,引流渠也已经挖成,河堤大坝也都重新修建,如今的江南又恢复了欣欣向荣的景象,往日的洪水再也不见踪影。
七月末,沈祁玉回京复命。
此去治水,她立有大功,且女官入朝已成定局,再无人敢治沈祁玉的罪。
这一日,她官复原职。
之前那些在她涉事时,避之不及的官员又纷纷靠了上来,谄媚地拍着她的马屁。
沈祁玉深知冤家宜解不宜结,也没跟他们计较,只是神色到底冷淡了几分。
待到九月,陈晋宝拉着她去了螺蛳粉铺子。
他点了两碗螺蛳粉:“你近来又得了赏赐,这顿算你请的。”
沈祁玉一笑,只觉得他耿直得可爱。
看着他嗦粉大汗淋漓,她就想起从前,他嫌弃螺蛳粉的模样。
而如今为了她,他接纳了这样一直以来讨厌的东西。
沈祁玉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推到他面前:“这是京中五家铺子的营收分红,给你的。”
陈晋宝头都没抬又给她推回去:“这些我再投资。”
沈祁玉看着他,每次她给他钱,他都这么说。
她正色道:“我听说威远侯花重金买的酒都被某个贼人偷了,府中都没多少现银了,最近都在开源节流了。”
而现在,某个贼人就坐在她对面,眨巴着眼:“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她忍不住笑:“是啊,所以这钱你得收下。”
陈晋宝摇了摇头:“你别听我爹哭穷,我娘哪能短了他的钱花?这钱我不要。”
“不行,你必须要。”沈祁玉把银票又给他推回去,“拿回去准备聘礼,我等你来。”
“哎呀,真不用,你拿着……”
陈晋宝的话戛然而止:“啊?!”
他猛地站起身,瞪大眼睛:“你刚说什么?!”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青衣女子身上。
她抬眸看着他,浅笑安然:“我说,我等你来提亲。”
栽了就栽了吧,她乐意。
陈晋宝脑子里像是炸开了烟花一样。
他愣在原地,沈祁玉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了?”
陈晋宝深吸一口气,拿起桌子上的茶水就往自己脸上一泼。
“靠,好烫,这是真的!我没听错!”
他欣喜若狂,忍不住来到她身侧,把人搂进怀里,声音有些闷:“你说要嫁给我,就不能反悔。”
沈祁玉也回抱住他:“心甘情愿。”hTTps://WWw.xs74w.com
少年郎始终如一,真情实意的待她,她又不是木头,怎么会不喜欢他,又怎么会让他多等。
威远侯府。
管家看着正襟危坐,手里拿着加大号的家法棍的侯爷,心里默默为少爷点蜡。
府里这个月光酒水钱,就花了上千两。
还有库房里那些奇珍异宝,笔墨纸砚,以及女子用的珠钗,也让少爷给顺走了。
待到陈晋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威远侯中气十足道:“败家子,你给老子滚进来!”
父子大战即将开始,管家都不忍直视。
陈晋宝丝毫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他进门就挨了威远侯一棍子,但他顾不上疼:“管家去把我娘叫来,把库房账本拿来,爹,你再让人去找个媒婆来。”
威远侯一愣:“找媒婆?”
陈晋宝理直气壮:“是啊,我要去沈家提亲。”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祁玉说要嫁给我。”
闻言,威远侯手一抖,家法棍落在地上,砸了他自己的脚,痛得他龇牙咧嘴,却也顾不上疼:“儿子,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威远侯喜笑颜开,赶紧让人去请侯夫人。
侯夫人就稳重许多,考虑得也周全,她当即决定请两个媒婆,一个去沈家,一个去长公主府。
沈家这一脉就只剩沈祁玉,永嘉好歹是她姑母,这婚事还是要长辈过手才算是尊重人家女方。
威远侯则是去盘点库房,准备聘礼。
翌日一早,永嘉就知道了此事,她待沈祁玉如亲女,又得知她也对陈晋宝有意,因此答应的格外利落。
而赵清宁知道后,更是出宫分别找了两人,得知确实是两情相悦,这才放心。
不出两日,沈祁玉跟陈晋宝的婚约就定下了。
府中上下为了少主子要娶亲而忙碌,那都是喜气洋洋的。
侯夫人细心的准备好了婚房,又将府中整改布置了一番。
考虑到沈祁玉是朝臣,日常多的是处理公文的时候,还特意为她开辟了新的书房。
迎亲这天,陈晋宝紧张地不得了。
沈祁玉亦是如此,及至夜色降临,坐在了婚床上,她头脑还懵着呢。
只是掀开盖头,看到只盯着她傻笑的人,她也忍不住露出笑意,总算是轻松一点。
陈晋宝蹲下来看着她:“你穿红色真漂亮。”
她脸一热,平日里她穿的都是朝服,要么就是青衣方便办事,这还真是头一回穿这么艳的颜色。
见他目不转睛,她脸色绯红:“有那么好看吗?”
他握住她的手:“有,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看的。”
说着,他大着胆子凑近,又怕唐突了她,先在她脸上落下一吻,见她不抗拒,这才继续。
红烛燃了一夜。
翌日敬茶时,侯夫人也知道自己媳妇与寻常人不同,因此主动提出不用每日请安。
威远侯更是大方的把新建的酒窖钥匙,交给了沈祁玉,并说道:“祁玉想喝什么就自己去拿,但是太烈的酒还是少喝一点,你从前受过重伤,喝多了伤身体。”
沈祁玉心里一阵暖流涌过:“谢谢爹。”
陈晋宝嘟囔着:“我才是你亲儿子吧,你怎么不给我?”
威远侯只丢给他一个嫌弃地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出了婚假,沈祁玉又回到了朝堂上。
陈家待她很好,从不干涉她的一举一动。
渐渐的,她也把威远侯夫妇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与此同时,朝中上下也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镇南大将军陈晋宝是个妻管严。
但凡有谁在朝上参奏一下沈掌院,大将军会跳出来把人骂的狗血淋头,又会在沈祁玉的制止下瞬间噤声。
又一年春,下了一整天的雨。
沈祁玉在翰林院看春闱举子的试卷,及至暮色黄昏,才慢慢起身离开。
一出门,她就看到了满面笑容的陈晋宝,一如当年一般,他总是笑着进门来,说:“沈祁玉,我们去喝酒。”
这次,他依旧熟练地把伞往她这边倾盖,任由风雨打湿自己。
“夫人,我们去喝酒。”
“好。”
雨还在继续,他们携手共进,向着前方奔赴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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