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她确实该得意。
崔绾绾眼中的温度愈发冷了下来。
“不用。”崔绾绾极其淡漠地瞥了那一眼雪人,卫卿玉在不借助系统的帮助下,有许多东西都是不擅长的。
就譬如这大雪天,堆雪人。
“为何?”卫卿玉嘴角噙着轻柔的笑意,故意这样问。
看她面上清冷孤傲之姿,实则内心早已疯狂叫嚣:快点失态吧!昔日把你捧在手心里头的青梅竹马现在日日来寻我,却半点也记不得你的存在。你该狂怒,因为我这个真命天女夺走了你所有的一切。
一旦崔绾绾因为嫉妒发怒,她只要稍稍示弱,就会轻而易举地得到世子殿下的怜惜。
人都是偏心弱者的。
特别是凌洵这种头脑简单,只认黑白死道理的单纯少年。
骗骗凌洵,对于卫卿玉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不料崔绾绾并没有如卫卿玉预料的那般勃然大怒强行拉着凌洵离开,而是发出极轻的一声笑。
“本小姐活了这十几年,还是第一回见到这般又丑又怪的雪娃娃,还得感谢阿姐,让绾绾今日长了见识。”崔绾绾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上下打量了好几遍雪地上的雪人,最后移开的目光充满了嫌弃,像是多瞧上一眼便会脏了眼一样。
卫卿玉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她知道,崔绾绾并不是看不上那只雪人。
崔绾绾是在嫌弃她,是看不起她。
“妙妙,走吧。”崔绾绾含着笑,昂首朝前方走去。
“绾绾,我……”凌洵跟在她身后,焦急喊道,“对不起,我本是前来寻你的,只是不知怎么就忘记了,后来小仙女说这漫天大雪,你定是会出来观雪,便才在此等你……”
“既是特意来寻我的。”崔绾绾出口打断凌洵,她转过身,神色淡然地望着世子殿下,一字一句道:“那又怎么会忘记?我不是你拜访崔府的主要缘由吗?既然会忘记,那便是不上心罢了。”
凌洵听到她这样说,神情一下子变得十分紧张起来,浑身肌肉都绷紧住,冥冥之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离他远去。
他一向神经大条,那种心慌和不安浓烈又猛烈,却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生气了?绾绾。”凌洵紧张又窘迫,他赶紧保证道:“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忘记了,绾绾你相信我,好不好?”
凌洵本就长得好看,阳光少年撒娇道歉时,倒是像极了可怜巴巴的小奶狗。
站在不远处的明丽少女,忽然间笑出声,灿若明阳,顿时融化了这寒冬凛冽的刺骨。
“世子说笑了,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崔绾绾嘴角的笑越来越明艳,语气却又轻又淡,“我本就不在乎。”
是啊,本就不在乎,何来的生气?
凌洵听到前一句话时还绽开释然的笑容,后又凝在脸上。
他的绾绾妹妹说什么?
她不在乎?
凌洵心思单纯直白,基本上心里在想些什么都会直接表露在脸上,听了崔绾绾的话,倒是显露出不知所措。
这比她发脾气生气还令凌洵难受,他宁可她揍他一顿出气。
崔绾绾不再吭声,直接往远处的另一处空地走去。
凌洵看着她的背影,再低头看看不久前和小仙女堆好的雪人,瞬间也没了兴致继续下去。
“世子哥哥,抱歉,是我的错,若不是因为我,绾绾妹妹也不会和你置气闹别扭。”卫卿玉一边说着,眼睫也垂了下来,透着半分愧疚和一丝委屈,小心翼翼地看着凌洵,“要不我去找绾绾妹妹道歉吧?”
凌洵沉默不语,眼神放空,还落在刚刚崔绾绾的位置上,显然是没听进去。
“世子哥哥?”卫卿玉眼中迅速划过一丝不满,上前轻柔地扯了扯凌洵的衣袖。
凌洵这才回过神来。
于是卫卿玉便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得到的答案也刚好是她如愿听到的。
“不用,她素来是大小姐脾气惯了,况且是她先嫌弃你雪人丑的。”
明明心中不是这样想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往伤人扎人的那一处去。
凌洵还是少年倔强心性,接受不了方才少女说的那一句不在乎,于是也故意为之,想要好好气一气小青梅。
可惜彼时的少年不知也不懂,今日过后,他与她再也回不到过去。
看似活泼开朗的少女,其实心比谁都硬。
此时的崔绾绾已经从雪地上拢好一堆雪,笑容灿烂地往妙妙身上砸去。
妙妙很快也团好一个小雪球砸了过来。
一来一往,两个玩心大发的小姑娘就在雪地里不停奔跑,嬉笑打闹。
妙妙看着自家小姐在雪中奔跑,眉眼透着几分温柔。
大小姐,就这样笑着吧,永远开怀,诸般业障都远离你。
什么卫卿玉,不过是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路子,也配和她家小姐争抢不休?
她不配!
红色的狐裘在雪地里尤为显眼,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时常响起,风刮过崔绾绾的耳畔,带起一缕青丝,她的眼睫被雪花染白,晶莹剔透,像古书志异中的精灵。
雪梅被寒风刮下零星花瓣落地,裹着红色披风的少女玩累了,索性蹲在那收集满地的雪梅花瓣。
纤细的手指皙白如玉,一片片捡起那些花瓣。
远处的卫卿玉还在一个劲地“攻略”凌洵,见到这一幕,同为女子的她都被崔绾绾的美给晃了一下心神。
她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挪动几步,用自己的身躯刚刚好把凌洵的视线给挡了个彻底。
“世子哥哥,天太冷了,瞧着这雪花又有起来的征兆,不如回屋喝点热汤吧?”卫卿玉抿唇一笑,温柔如水,像是兰花般沁人心脾。
凌洵看得有些呆滞。
那三年间,凌洵和崔绾绾一起闯荡江湖,见过许多姿态的美人,却没有一种像眼前的卫卿玉这样让人难以忘怀。
他越和她相处,便越觉得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女子?
高不可攀,像清莲,可远观不可亵玩。
“啊?额好……好啊。”凌洵耳尖升起一道微红,先前复杂的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被美人注视的害羞。
他们走后,这雪花果然逐渐大了起来。
虽是下雪,可阳光还是不错的,大大的太阳高悬在天边,暖意照耀下来,加上刚刚活动了一番筋骨,因此崔绾绾并不是很冷。
她弯腰捡起一支枯枝,随意地挽起一道剑花,凌厉又漂亮,充斥着优雅和江湖的洒脱。
前一招还是娟秀之意,下一招便是大开大合的利落。
枯枝划过雪地,带起漫天的白色,雪梅在她的周身旋转,落在她的指尖和剑尾,她一个腾空,漫天的华彩都折服在她的剑下。
“少将军这边请……”崔父客客气气地迎着沈景舟,却发现少年忽然停下脚步,顿住。
崔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恰好瞧见自家小女儿正在雪地里手执枯枝练着剑法。
“这是小女崔绾绾,让少将军见笑了。”
眼前的少年虽说是晚辈,可崔父却是半点也不敢怠慢。
不仅仅因为此人是沈大将军的独子,是未来要继承帅印的沈小将军,最根本的原因是此人年纪轻轻就随父征战沙场。
沈景舟这一身的荣耀并不是借助他父亲沈大将军的光,而是靠着少年自己,实实在在一战又一战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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