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芸穿着一身素裙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映照着她略显憔悴的容颜。
自从老侯爷和太子等人离开后，她便整夜失眠，无法安睡，
样貌清秀的宫女站在她身后，帮她梳理着发髻。
“娘娘，等会儿我给你泡些蜂蜜茶，有助于睡眠。”
季芸轻轻“嗯”了声，问：“这两天有消息吗？”
“谢大统领带队去追了，还没回来。”宫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陛下怎么样了？”
“还不清楚，这几天后宫的娘娘们全都去探望过，但都没有见到……”
宫女犹豫了一下，抿着嘴道：“娘娘，您还是去探望一下为好？”
季芸摇了摇头：“我去了，只会给陛下添堵，还是不去的好。”
宫女看着皇后娘娘，露出担忧的神色。
她知道这几天陛下被气病了，还没缓过来，一旦身体恢复，娘娘怕是危险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一名小宫女慌张地跑了进来。
“娘娘，陛下来了……”
梳妆的宫女心中猛地一跳，她感觉到椅子上的皇后娘娘轻轻颤抖了一下。
“娘娘……”
“没事，走吧，随我去接驾……”
季芸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带着两个宫女来到前面正殿。
三人刚到大殿便看见曹恒扶着齐皇走了进来。
“臣妾迎接来迟，请陛下恕罪……”
几名宫女正要下跪，齐皇冷声道：“都出去。”
曹恒摆了摆手，大殿中的所有宫女全部退了出去，只剩下齐皇、曹恒、季芸三人。
“咳咳……”
齐皇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曹恒立刻扶着皇帝老儿坐到椅子上。
季芸走到齐皇面前，跪了下去。
“请陛下赐罪……”
齐皇冷冷地打量着季芸，问：“你为何不走？”
“臣妾是大齐皇后，不能走……”
齐皇冷笑了声：“你还知道你是大齐皇后？”
“臣妾自知无才无德，配不上皇后之位，是陛下皇恩浩荡……”
“你们还知道皇恩浩荡？”
齐皇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季芸面前。
“啪”的一声，茶杯摔成无数碎片。
季芸紧张地颤抖了一下。
齐皇冲她吼道：“朕封你为皇后，封麟儿为太子，给老季封侯拜相，给你们季家滔天权势，朕对你们季家如此恩宠，你们是如何回报朕的？”
“那驸马呢？”
季芸抬头直视着齐皇问。
齐皇眉头一凝：“驸马的事是意外，如何怪得了朕？况且朕已经让侯爷报了仇，杀了那么多的朝臣……”
“臣妾有些心里话，不知陛下愿不愿听？”
“说——”
季芸开口道：“父亲曾耗尽家财，助陛下登上帝位，大哥季武，镇守边关近二十年，至今孑然一身。二哥一心想要报效朝廷，但空有一身才华而不得重用，最后却被陛下利用，间接害死……”
“混账！”
齐皇愤怒地一拍桌子，气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既然陛下不想听，臣妾不说便是，请陛下赐罪吧。”
“好，你接着说！”
季芸深吸了口气，接着道：“陛下对我们季家，的确算得上恩宠有加，但也仅仅是在需要的时候罢了。不论是父亲，还是季家，都从未真正得到过陛下的信任……
不，应该说陛下从未信任过任何人，所有的恩宠，都只是需要和利用罢了。”
“你懂什么，朕乃一国之君，当然要以江山社稷为重。”
“臣妾虽是一介女流，但也懂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陛下一边重用季家，一边又处处提防。
我从小便教导麟儿，绝对不要觊觎太子之位，父亲为了让陛下放心，远离朝堂。但陛下在需要之时，不惜设计驸马……”
“驸马的事是意外……”
“那小安呢？陛下为何要逼他去氐夷送死？”
“既为大齐臣子，当为国效忠，况且你们季家深受皇恩，难道不该为朕分忧？”
季芸轻轻叹息了一声：“在陛下眼中，所有人都是拿来利用的，随时可以放弃和牺牲……但父亲不同，他不会放弃和牺牲自己的亲人。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父亲不想让季家落得像陆家的下场，所以才会离你而去。”
齐皇冷笑道：“他放弃了你。”
季芸摇了摇头：“你错了，是臣妾不愿意走罢了。”
“你为何不走？”
“我是大齐的皇后，当为陛下留住皇家尊严，既为皇后，陛下的错便也是臣妾的错……”
“混账……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何错之有？”
齐皇气得一把将桌子掀翻，满桌的茶具打碎在地，一片狼藉。
“臣妾已经准备好了，请陛下赐罪吧！”
季芸说着缓缓地闭上了眼。
曹恒缓缓从袖中掏出一根白绫……
齐皇盯着季芸，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突然，他神色缓和下来，阻止地抓住曹恒的手腕。
“皇后犯欺君之罪，大逆不道，念在对朕忠心的份上，免你一死，即日起，打入冷宫……”
齐皇说完从季芸身上收回目光，带着曹恒离去。
季芸睁开眼，虚脱地跌坐在地。
…………
御花园。
曹恒搀扶着齐皇走来。
“咳咳……”
皇帝老儿用手帕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着。
“陛下，保重龙体……”
齐皇看着手帕上咳出来的血迹，神色黯然。
“曹公公，你说朕错了吗？”
“陛下为国操劳，所做的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自然没有错。”
“他们不懂治国之道……身为一国之君，对权臣自然要有所防备，这有什么错？”
“陛下自然没错……”
“朕若没错，为何所有人都要逃走？就连太子也要离朕而去？”
齐皇有气无力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陛下，至少皇后娘娘没有走……”
齐皇看了曹恒一看，曹恒急忙闭嘴。
刚刚他本是去给皇后赐一丈白绫的，但皇后的一番话让他改变了主意，虽然话很难听，可以说处处戳他心窝，但确实是肺腑之言。
除了皇后外，没人敢说这些，连老侯爷也不曾说过。
还有，皇后为了皇家尊严留下来赴死，打动了他。
不是朕没有感情，是朕不能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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