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停在皇城西门的一处角落，不甚起眼。
从城楼上往下面望去，只是一点。马车始终没有一点动静。
过了一会儿，马车慢腾腾地动了起来，在马夫的驱使下，渐渐加快了速度，往西门外驶去。
出了城门后，马车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了起来，往远方奔去，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直到彻底消失。
“陛下，娘娘走了，咱们也回去吧……”
李永福站在萧宫台身后，忍不住出声提醒。
车影已消失不见，萧宫台却一直盯着那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像一座凝固的雕塑，冰冷没有一丝生气。
萧宫台双手撑在城墙上，目光死死盯着城外的方向，面无表情。
雨水打湿了他的鬓角，在闷热的夏季，他的周身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寒冽。
他眼瞳黑漆漆的，表面浮着平静，像深不见底的幽渊，叫人窥探不到半点的情绪。
听到李永福的话，他也没有一点反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李永福叹了口气，正要退到一边，这时，后面忽然迸发出稚嫩却响亮的哭声。
李永福眼皮一跳，下意识往后面看去，只见一位嬷嬷站在屋檐下，正抱着襁褓中的小太子哄着。
不错，皇后生产后第二日，小皇子便被萧宫台封为了太子。
大启唯一的太子。
起初李永福也担心，这样是否会给这个年幼的孩子带来祸患，可秦树却告诉他，陛下不是先皇。
李永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以陛下的手段，他可以护住平民出身的皇后，自然也能护住他的孩子……
“把祯儿抱来。”
李永福正想着，忽然听到了萧宫台的声音。
他连忙躬身应是，朝那嬷嬷招了招手，嬷嬷看了眼外面的雨幕，犹豫了下，用袖子虚虚遮在襁褓上，走了过来。
“陛下。”
萧宫台转过身，便看到小太子在襁褓里哭得小脸通红，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然后伸出手，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太子的软软的脸蛋。
“她在时不哭，现在人走了，倒想起哭来了。”
“叫朕心疼算什么本事，叫她心疼才是本事。”
话虽这样说，萧宫台还是将正哭的大声的小太子抱进了怀里，轻轻拍哄着。
接着，他似想起了什么，扫了一眼恭敬站在一边的嬷嬷们，沉声道：“皇后不过是暂时离宫休养，可你们依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太子。”
“若是稍有怠慢，皇后回来怪罪，可别怪朕没提醒你们。”
嬷嬷们连连应是。
李永福站在一旁，听着这番话，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皇后离宫自然是暂时的。
到现在李永福都还记得中秋那日，陛下吩咐他给苏岐送药时说的话。
【即便是离宫，她也依然是朕的皇后，依然要给朕守着贞操……】
若非如此，否则陛下怎么肯轻易放皇后与别的男子离宫呢？
若娘娘知道陛下对苏岐所做的事，只怕要恨死陛下了。
何况……
想到这里，李永福无声叹了口气，娘娘回宫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有时他也不禁怀疑，陛下对娘娘当真是爱吗？
若说不爱，陛下愿意为了娘娘至今不曾纳妃，给娘娘后位的名分，护着娘娘的周全……
可若说爱，陛下欺骗、囚禁娘娘……那般不择手段……
李永福看着正无声拍哄小太子的萧宫台，心里矛盾极了。
娘娘此番离去，且不说还在月中，走时甚至都不曾看过刚生下的孩子一眼，走得那般决绝。
李永福认为，陛下当初希望娘娘有孕，其实也盼望着娘娘会因为对孩子的牵挂而留下。
可到底还错算了。
到底是错算了娘娘对陛下的恨意，还是娘娘的狠心。
李永福想，大概两者都有。
即便陛下绝了娘娘和苏岐再有肌肤之亲的可能，也算计好了娘娘今后回宫的时机……将平日整顿前朝的手段，动用在娘娘身上……xs74w
可以说机关算尽。
但在看到娘娘选择与别的男子，毫不犹豫离去时，陛下还是没办法不去在意。
终究是会心痛的。
一切的算计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甚至是可笑又可悲……
李永福抬头望了望阴沉乌蒙的天空，毛毛细雨犹如丝线般拂在面上，带着微微的凉意。
夏时总有那么几日的雨季，只要过去便会放晴。
可陛下与娘娘之间，又何时能迎来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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