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易忠见气氛有点低落,赶紧把话题岔开:“到底要用多少人马、船炮,须得制台大人与抚台大人、何镇商议了才能定夺。此事且放在一边,先议其他。”
当下幕僚们又议调用何处的人马、如何进兵,如何渡海,怎么与当地的驻军联系等等。吕易忠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敷衍了一番之后,推脱自己还有急事,把会议托付给李息觉,自己先辞了出来。
一出总督府,他只觉得浑身轻松,他的心情很是快活兴奋。因为自己盼望已久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这件事情他已经暗中筹划了很久,只等这样一个机会的到来。虽然他预计到机会很快就会到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的快。
此时他表面上从容不迫,心里毕竟还是有点着急的。钻进自己的四人轿子的时候,他急不可耐的跺了了下轿板:
“紫明楼。”
轿夫刚刚要起轿,吕易忠觉得不妥,又跺了一下脚:“回公馆去!”
他觉得此时去紫明楼不妥,现在要进剿临高的消息还没散播出去,等一会会议散了之后自然就传开了。等裴小姐郭东主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自然会来请自己去。
想到这里,他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得计。先让这郭东主好好的彷徨一番,等到满城风雨的时候他自然就懂了。
另外这郭逸虽然到得广州才二三年的功夫,但是交游颇广,广东城里城外的豪绅大官基本上全都通过路子。要是他背后还有什么狠角色硬靠山没有露面,这一记敲山震虎也足以让对方显山露水了。也免得自己出头太急,白白碰一个壁。
接近正午的阳光照射在雕花窗棂上,镶嵌在上面的玻璃把反光照射在雪白的粉墙上。屋子里陈设着紫檀木的桌椅家具,华美的泥金描花草围屏;一架广州城里最奢侈的家什――等身水晶大照身镜装在精雕细作的紫檀架上,套着锦缎的镜套;两架收拾得纤尘不染的线装书;一只装饰着走兽图形的西洋珐琅彩熏炉,正袅袅地吐出沉檀的烟缕,淡薄的、若有若无的幽香在房间里浮荡。
墙壁上悬着一副不知名的山水画家的挂轴,似乎表现着主人与众不同的趣味。在画的下面,是一架式样素雅的古琴,看那古朴的纹样就知道是道地的唐宋古琴。又是价值千金之物。
这间整洁舒适的闺房,用绫罗锦绣和金玉器皿布置起来,显得奢华而富丽。此时,房间的主人,紫明楼的女主人裴莉秀正在倚在悬着流苏薄纱的月洞式门罩式架子床上,靠着白缎红花软枕酣睡。
接近正午的阳光照在墙壁上,室内原本幽暗舒适的光线变得渐渐亮堂起来。终于,她睁开了眼睛,似乎不习惯房间里如此明亮的光线。她重新把眼睛闭上一会儿,从大红云缎被底下,慢慢地伸出来一只雪白的胳膊,然后,又伸出另外一只,悠悠地舒展了一下身子。
胳膊的肤色虽然雪白,却显得略过圆润,两只绞丝银的镯子紧紧的箍着手腕。手镯上用细链悬着小颗的祖母绿宝石。
“这恼人的阳光。”裴莉秀咕哝了一句,慢慢的从床上欠起身来,毫无淑女风度的打了一个哈欠。
按照明代大户人家的规矩:她这样的女主人一起身,不用召唤,只要稍有响动,外面的贴身丫环就会立刻显身,边说着些上人见喜的闲话,边服侍她更衣盥洗。但是裴莉秀的闺房,却是执行严格的非传勿入的制度。任何仆婢,不经传唤都不许进入她的闺房。
她呆呆的坐在床上回了半天神,才似乎是忽然醒悟了一般,懒懒得从床上下来,拖着一双绣花拖鞋,慢吞吞的走到盥洗室里。
盥洗室完全是现代装修风格。除了没有闪闪发亮的不锈钢之外――不过这里用得比不锈钢奢侈多了,全部是青铜做得水暖五金件。
她草草的脱掉衣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用过很多次的塑料发罩,仔细的把自己的一头乌发盘起套好。又对着镜子反复看没有露出头发的地方,才站到了浴缸里。
用来显示屋顶水箱的状态,有点象船上的车钟一样的铜钟的指针显示在70%的地方,水箱里的水足够她舒舒服服的冲一个澡了。不然得话她就要拉一下铜钟的把手。下面的仆人们就会赶快把牛牵出来,驱赶着牛跑步带动畜力踏板机来上水。这个上水过程至少也得十五分钟。虽然有了现代化的浴室设备,配套还是太落后了。
洗完澡,她坐在盥洗室外的化妆室里。看着盥洗镜子里的自己,双眼浮肿――昨日她只是在各包厢之间稍微应酬周旋了一番,就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这都怪紫明楼的朗姆鸡尾酒获得了太大的成功。朗姆酒,调上格瓦斯,再加上各种水果汁、蒸馏出来的花果草叶液,使得这种时髦的饮料千变万化,一下子迷倒了广州城市里达官贵人。到紫明楼的人无一不以喝一杯为荣。
好在自己的脑袋已经不痛了。醒酒汤的作用还是不错的。裴莉秀注意到自己的眼角出了点细微的皱纹――暗暗的一皱眉,提醒自己晚上要做一次黄瓜或者水果的面膜,或者象苏爱――高舜钦的宠妾――介绍给她的做法,用鸡蛋清调制珍珠粉敷脸。
裴莉秀为这个问题又考虑了十分钟,直到房间里的红木落地钟一声又一声的敲打了十一下。她才忽然惊醒过来,今天是办“沙龙”的日子,或者按照本时空的说法,叫“雅集”。
这个雅集是专门为来紫明楼消遣的女眷们办得。裴莉秀结识了不少当地达官显宦家的姬妾。这种姬妾泰多半广里的名妓,亦有不少是主人在江南量珠载还的名妓。不论样貌体态,还是才艺见识,都较之于一般女子强上百倍。这种女人多半机敏狡黠,心思灵动。又见识过各种场面。长期待在府邸里,虽然锦衣玉食,呼奴使婢,内心却十分空虚。紫明楼这个充满着新鲜事物的地方就成了吸引她们的一块磁石。
裴莉秀利用跟随郭逸“拉关系”、“找门路”的机会,结识了不少这样的女子。裴莉秀虽然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倚仗着是紫明楼的女主人身份和爽朗豪放的性情还是博取了不少人的好感。一来二去就搭上了不少人家内宅姬妾的关系,成了手帕交。
通往内宅的关系对广州站非常有用,首先是吸收存款,大户人家的姬妾,手边有点体己的积蓄,希望存在殷实字号上生财。裴莉秀利用自己的关系,为德隆广州分行拉来了不少存款。广州站遇到什么事情不好处理的,裴莉秀托着手帕交们找机会吹吹枕头风,几乎无往不利。xs74w
因为她的工作卓有成效,郭逸对她的各种申请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紫明楼的新鲜玩意层出不穷――其中许多都是在临高和紫珍斋特制的。裴莉秀搞得这个“雅集”也慢慢得变得名气越来越大,以至于最近有些人家的正室夫人和小姐为了替自己的丈夫父亲拉上某些关系,也在想着法子挤入这个受邀请的名单。
不过裴莉秀知道,光凭着层出不穷的现代小玩意之类的东西吸引她们是不够得。她们个个见多识广,对这点小聪明小伎俩的东西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厌倦。大致来说,她们很类似二十世纪的文学女青年们。必须得有一种能够让她们觉得高于常人“俗人”的东西吸引她们才行。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当然就是她们能够笑傲于本时空绝大多数女子的武器,但是这方面却是裴莉秀的最大弱点。
裴莉秀知道自己若不是有着一层“澳洲女人”的神秘身份,又是这充满了新鲜玩意的紫明楼的女主人,这伙才艺女性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看自己一眼。
裴莉秀知道自己学识有限,要在突击学习这些恐怕也不可能出什么成绩了。还得从她们不懂不会的东西上去做文章。
自己最有信心的,首先是穿衣化妆和保养。但是穿衣这头自己已近落了下风,因为她只能入乡随俗的穿明人的女装。现代的女装,不论是裙子还是牛仔裤,当作“闺阁情趣”尚可,要是当真穿出来就是“伤风败俗”了。
至于化妆和保养的秘方来说古人在这方面并不亚于现代人――几乎每个大户人家的女人都有她自己的各种秘法的化妆保养。她们只不过受材料的限制较多:有些化妆品是有毒性成分,有的则效果不甚明显。而古代化妆保养品最大的瓶颈则是使用不便,容易变质。紫诚记发售的用现代方法和工艺制造的口红棒、眉笔、香水之类的东西能大受欢迎很大程度就是占了一个使用方便的优势。
裴莉秀经过再三考虑,决定还是从这方面着手,搞个美容沙龙之类。大搞纯天然美容保养。穿越集团在这方面有大量的资料可用。特别是有人的电脑里还存了美容院的全套视屏教程。除了全套美容保养的课程,还有什么耳烛、子宫保养、全身按摩、药浴、香薰浴、胸部按摩等等,连美容灌肠都有。
她看过之后觉得更有把握,马上着手添置设备,培训人员,向轻工业部订购各种新玩意。而郑尚洁的到来又使得她如虎添翼。郑尚洁能说会道,在应变机巧上更高于她,但是她毕竟是有了先生的人,而且按照大明的标准年龄属于偏大,很难再混出名堂来,只好做后台支援,为她出谋划策。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招呼应酬。
但是东西到现在还没有全部到位。和轻工业部的人交流起来实在有点难。因为里面都是男人,而且还都是学理工科的男人。她很难具体的向他们说明她需要的是什么东西。因为她即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成分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结构。只能用些感性的词汇进行描述。结果要么是对方不知道她到底要什么,要么就是做出来的样品根本不符合要求。
前几天,郑尚洁专门回了次临高,把她想要的得东西罗列了一张表。郑尚洁表示,自己一回临高就去大图书馆查阅资料,把每样东西的图片和结构都找出来。必要的话,直接到车间里去描述。
“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裴莉秀嘀咕着。懒懒的换上了衣服。今天她选择的是一袭桃红色薄绸女衣,紫色衬里,下面是八幅白地紫花滚边湘裙,打扮的非常雅致。只有头发,她没有按照大明的习惯梳妆,而是用古装电视剧里常见的低矮形的仿古式的发型。
梳妆更衣完毕。她才拉了一下铃绳。她的贴身丫环春柳踮着脚从门外进来,这个女孩子是郭逸几个月前从人市上买来得,因为出落得很漂亮,几乎落到老鸨子手里。也因为人长得出众,又“机巧善对”,被分到了情报学习班里,最近从临高调回来担任裴莉秀的贴身丫环兼秘书。
广州站以往的所有婢女、仆人、管事等近身人员,按照政治保卫总局的规定,已经全部改由从临高的检疫营地里调拨,过去的人员也分批调回临高接受政治审查。确定诚实可靠才能继续回广州服务。被认为有潜力的人员则暂时加入各种短训班学习各种专业技能。比如孙常就在临高学习了行政和人事管理。广州站的土著人员暂时还没有被吸纳进临高的土著人事体系,但是民政委员会已经在着手准备他们的个人档案。
郭逸等人的姬妾不享受这样的待遇,她们只是被严密的审查过,证实其没有危险性就可以。在未来的土著人事体系里是没有她们的位置的。
春柳给女主人端来早饭。漆盘上只有一碗白粥和四碟小菜。虽然是中午了,但是她还是按照早饭来准备的。这位女主人对吃饭似乎有一种恐惧感,吃什么都毫厘必究。
春柳含笑请安道:“夫人,您醒了,睡得可好?”
裴莉秀没有回答。她远远地瞟着窗前的紫檀木书案。那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张薛涛笺。
薛涛笺上不是什么诗词――这里没有人和她唱和,大家都知道裴小姐是不懂这些的――薛涛笺上是她的本日日程安排。
“夏荷进来过?”裴莉秀还有点“起床气”,没有好气的问道。
“这哪里敢。”春柳小心翼翼的说,“昨晚你安歇前就送进来了。许是当时黑,没瞧见。”
日程是由她身边专管笔墨的夏荷每天晚上写好送进来。夏荷也是新近从临高调来得,她原来是个秀才的独生女,土匪的一次打劫使得她父母双亡,宗族里的人逼她卖身葬亲。这才落到了广州站的手里。送到临高检疫之后因为颇通文墨就进了行政秘书培训班,这次调回广州来专任裴莉秀的秘书。裴莉秀的一笔字不但不登大雅之堂,连拿出来见人尚且有点难看。夏荷就专门替她写书简、请帖,必要的时候也为她翻译文绉绉的信启。行政秘书培训班现在还附带教授一些财会知识,所以夏荷还兼做裴莉秀的出纳。出外拜客的时候,夏荷还要随同,以免裴莉秀闹出什么失礼的地方来。
“传她进来。”
因为她的任务繁重,而且职责所在,广州站有人就开玩笑的叫她“秉笔丫环”,也有人叫她“紫明楼掌案丫环”。
夏荷长得并不漂亮,甚至有点粗手大脚――她的父亲只是个乡居的穷秀才。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房间里,规规矩矩的敛衣一福,给女主人请了安。
“你就不用客气了,今天有什么事情?”
夏荷开始解说本日的日程。
裴莉秀的日程大多数是在应酬中度过的。她要应酬的不仅仅是对紫明楼的客人。也包括与整个广州站有联系的方方面面的大人物。这些人家的嫁娶、丧仪、纳宠、庆生……一一都要按照亲疏远近准备礼物,或者亲身拜望或者遣人前去。这原本就是大户人家夫人最主要的一件事情。
郭逸没有正式的老婆,裴莉秀既然顶着他的侍妾名头,这些事情也就一应要由她出面了。
过去广州站交游范围有限,这方面的事情很少需要顾及,现在却已经成了裴莉秀的一项沉重负担。隔三差五就必然有一档子礼仪上的事情在等待自己处理。
……
“南海县县令的三公子在原籍入学,要备礼祝贺。”
“求老爷的一个姨太太死了,要送一份奠仪。”
“分巡道的周老爷家定在初八打醮。”
“刘老爷家遭了回禄,要遣人慰问。”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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