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军一控制住鹿鸣关,扼住了八排瑶往东北方袭扰连州的道路,而在永化乡监视四瑶寨的一个中队又扼住八排瑶往东南方袭扰阳山的路,再加上已经收复的连山县城,对八排瑶的围剿布局已经初步形成。
八排瑶躲在山中,要攻城拔寨反而不易,现在丁壮尽出,反而给了他们一股荡平的机会。
有生力量一旦被歼,剩下的妇孺老幼便不足为患。杨增制订的平乱方案,其实就是先兵后礼。将八排瑶的有生力量击溃消灭,随后再进行招抚。
当天傍晚,杨增派出的侦察小队终于和黄超的黎苗连的侦察队会师。双方随后在三江圩会师。
杨增顾不上吃饭,便和黄超研究起连州的形势起来。目前八排瑶之乱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根据他们沿途搜集来得情报,八排瑶的主力还是自己村寨的丁壮加上部分被裹挟来的百姓。总兵力充其量不过四五千人。不但兵力少,武器低劣,也缺乏攻城武器,很多时候连较为坚固的村寨都打不破,要攻打连州城只是一句空话。眼下能成功将连州城围困住,已经是他们的最大极限。
“既然连州攻不下来,为什么还要围着连州城?”黄超问道,“是不是想围点打援?”
“我觉得不可能,”杨增摇头,“首长你想:历代瑶乱,最多不过是两广总督调集两省军队会剿就能镇压下去的。就算这次来得不是我们伏波军,而是广东的明军,八排瑶也没有能力吃掉他们。”
“那么就是声东击西了。”黄超继续提出他的看法。
“实话说也不像。”杨增已经大概了解了黄超他们收复阳山的过程,“要说声东击西,连阳地区最大的城市无非是连州城。声东打连州,无非是要劫掠本地的汉人村寨,但是从周边村寨的情况看,除了为了征粮攻打了若干汉人村寨之外,并没有大规模的展开破寨活动,再说他们何必又煽动永化乡瑶民去打阳山呢?阳山城防御可要比连山薄弱许多,富裕程度也不是普通寨子能比的,八排瑶自己去攻打明明收益更大。”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的本意还是要攻打连州?”黄超有些糊涂了。
“不完全是。”看着黄超疑惑的表情,杨增有些得意,能在首长面前高谈阔论的机会可不多,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这种态度的不妥之处,又换上了一种恭敬的表情,“永化乡的瑶民应该是一支疑军,攻打连山也是为了牵制官军。目的无非是四面开花,将来进剿的官兵分散牵制住。不来打扰他们攻打连州……”
“可你刚才是说……”
“我猜想八排瑶的首领恐怕很清楚单靠武力是攻不下连州的,他的目的大概是通过围城和断绝援军来迫使城内百姓支付‘赎金’或者满足他的什么条件。再或者,他有什么锦囊妙计能过拿下连州城。”
可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无从得知,八排瑶世代居住深山,道路艰险,向来闭塞,除了少数贩货的小商贩之外,外人很难和他们打上交道。
为了能在广东攻略时能够顺利应对瑶乱,对外情报局一直想派情报员打入八排瑶内部,但是这种招募行动并不成功,一来瑶民对汉人普遍不信任,接触都很难,更别说招募培养成情报员;其次瑶民支派众多,排外心理又重,风俗语言多有不同。即使是同族的人,不是八排瑶本地的瑶民也难以深入他们中间。对外情报局关于关于八排瑶的情报除了取自大图书馆的资料之外,仅限于一些去过当地的汉族商贩的只言片语,有价值的情报极少。所以在军事行动中,如何揣摩瑶民的心态和作战行为模式就成为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杨增的判断就是基于这点可怜的情报做出的,黄超即觉得有道理,又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不过他没受过战术指挥的训练,还是相信杨增这个“专业人员”的话比较合适。
“不论他们的目的如何,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占领连州。”杨增说道,“我已经趁天黑派人出去侦察了。争取在连州城下歼灭八排瑶的主力。”
“解围连州我没有意见,不过不宜杀戮太重,毕竟我们是以招抚为主……”
杨增心里老大不以为然。不把对手打痛,如何招抚?自古以来两军交兵,若不将敌人打残便谈和,日后定有莫大后患。
但是对方是元老,不便公然顶撞,便虚应了几个“是”。
阵焕有些心神不宁,他意想不到竟然在连州城外见到荜达,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也足以让他遐想联翩。荜达应该没有见到他,只顾着和自己的同伴说说笑笑,两年没见,荜达变得更有风韵,成熟的气息分外迷人。
然而阵焕克制自己不去想荜达:他已经受领了任务,带兄弟夜间侦察瑶民的状况,摸清他们的宿营地点和大概的兵力数量。
几年的厮杀让他能迅速克制自己的情绪――一旦克制不住,分分钟就会在战场上送命。当年和他一起从寨子里出来的好兄弟已经没几个还活着的了。
自从为了追随荜达,带着兄弟伙跟着澳洲人去当兵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虽然自从江边一别之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个朝思暮想的女子,
虽然同在澳洲人的旗下,荜达却遥不可及。阵焕出山之前对元老院的队伍有多大毫无概念。在他过去的思维里,澳洲人无非和商贩们口中的大海主差不多,有十几条船,最多不过几千人。只要时间充裕,总有碰上的一天。
然而出山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眼界实在太小了。当兵俨然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广阔的新世界的大门。这些年他的脚步踏遍了海南岛,还乘着做梦也想不到的大船到了高雄,去“讨伐”当地的土人。见识到山外世界的光怪陆离,也目睹了人世无数的悲欢离合,更经历了许多次性命攸关的危机。见识与当年寨子里的“小霸王”已然不同。这几年他也休假回过村寨,却已经和寨子里的人没什么可说的话语了,对当初村寨生活唯一的挂念就是荜达。
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广东的瑶区战场上遇到她!就在宿营的河边,他朝思暮想的人儿正和几个穿着归化民干部制服的男女边走边说话。
一别几年,荜达的容貌却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头发剪短了,穿着行政人员的制服,挎着帆布包――平凡的和临高街头到处可见的“女干部”别无两样。
虽然这些年朝思暮想着的人儿距离自己不过几十米远,也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和她重逢时候的情境,把要说的话打过许多遍腹稿。可是当真得就在眼前的时候,阵焕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了――近情情怯。
再想到自己已经接受了命令去侦察,他没有惊动荜达,悄然转身离去。
这次侦察他只带了五个黎苗连的战士,侦察地点是连州城下的星子河两岸。趁着夜色的掩护,阵焕的小队乘坐一条从河边找到的小船,向北划入星子河,悄悄的在连州城北登陆。
他们没在连州城墙附近多作停留,而是一路往北山而去。根据杨增的判断,瑶民大概会选择把自己的主力部队部署在一个既利于隐蔽、又利于支援各处城门的地方。而燕喜山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作为制高点,可以很轻松地观察到城内的动态,茂密的树林有利于隐藏部队,而且半个小时以内就可以支援各处城门。
果不其然,侦察队在燕喜山半山腰发现了瑶民的大部队的宿营地。瑶民武装显然并没有意识到隐藏烟火。树林中时隐时现的火光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阵焕带着小队朝着火光缓缓逼近。他注意到营地附近有一处隆起的小山包,便指挥小队向那里潜行。
他提示尖兵:“注意脚下!”
不论是作为黎民本身,还是这几年在山地打仗,他深谙山地民族的作战习惯:宿营地周围往往布置有猎野兽的陷阱和地弩。伏波军的小队在海南和台湾的讨伐行动中经常吃这样的亏。一旦中了招,不但中伏的人重伤必死,而且还会惊动宿营地内的敌人。
果然,在距离宿营地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尖兵就发现了一个竹签陷阱,虽然深度还没不过小腿,但是烤硬的竹签能轻轻松松的戳穿士兵的脚掌和小腿,就算没有毒药也得落个半残。更何况这竹签多半还用两广瑶民惯用的箭毒敷过。
他们小心翼翼的拆除了陷阱,没几步又发现了一道绊绳――这是地弩的触发机构。拆掉绊绳之后很快又发现了第三个陷阱……不过一百米路,他们就遇到了十来个各种各样的陷阱。阵焕暗暗吃惊:敌人可警惕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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