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被这个不肖孙气到心梗，他没有给他接话的机会，而是自己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你把他放下，自己坐电梯上去。”
这本是他舍不得这具躯壳，给自己准备的后路。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他的小孙子是当务之急。
躯壳没了可以再克隆，他的小孙子可是药物开发的关键。
浅羽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是并不相信他俩之间有这爷孙情，能让他将最后的生路让给自己。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一言不发地走到电梯门口，与其说是电梯，不如说是加了特殊罩子的座椅，很明显，核载一人。
他将琴酒放在了上面，盯着他看了半晌，随后掐着他的下颌，狠狠地在他微张的唇瓣上咬了一下，鲜血立马渗了出来，点润着苍白的唇色。
这是他第一次伤害他。
浅羽寒眼中原本纯粹而澄澈的爱慕掺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他摩挲着琴酒颈侧跳动的脉搏，低下头，沉声怒骂：
“……琴酒。”
“你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爷真是脑梗了才会喜欢你。”
“……你最好祈祷我就死在这儿，否则等我出去，我一定要把你欠我的，一一讨回来……！”
他遏制着想要掐断手中脆弱脖颈的自私欲望，毫不犹豫地拉上了玻璃罩，然后启动了装置。
他最后一次看着那张自己曾魂牵梦萦的脸庞，闭了闭眼，扯开一个难看的笑脸：
“我爱你。”
鬼使神差之下，他们跨越时空回应了彼此的告白。
——无人知晓。
乌丸莲耶沉着脸关闭了毒气，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浅羽寒死去的。
只要用他当培养皿，获得他身上的特殊细胞，他的实验一定能大有进展，甚至取得最终的成功！
他的眼神甚至陷入了癫狂，电子合成的声音却又极尽理智。
“你不能死。”
“你是实验最后的希望！”
“你答应了我会配合实验！你要食言吗？？！”
浅羽寒缓缓转过身，悚然的目光紧盯着他，心底压抑着的对琴酒无情行径的满腔怒意与怨恨酝酿发酵后找到了发泄口。
他歪了歪头，看向乌丸莲耶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不觉得和我这种烂人说信守承诺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情吗？”
“你是药吃多了，把自己吃回看童话的年纪了？？”
那双漂亮的曜黑色桃花眼不再温和地眯着，而是疯狂而森然地大睁开，手枪向着四面八方射出子弹，将无数先进的仪器破坏殆尽。
“这只是无用功。”
“我活在计算机当中，你杀不了我。”
浅羽寒猩红着双目狞笑，缓缓举起的手中赫然是一枚引爆器：
“你刚刚，说什么？”
乌丸莲耶眼底登时一片骇然之色，难以置信地大吼：“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机会布置炸弹？？！”
但很快，他注意到地上已经因为毒气横躺竖卧着的无数尸体，意识到了什么，嘴唇微微翕动，最终讥讽地冷笑了一声，浑浊的老眼中除了悲凉再无其他：
“——这也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真是会装，是我大意了。”
浅羽寒步步紧逼，笑得释然：“我在来美国之前就已经吩咐下去了，以我boss的身份将一切权利放给琴酒，给他留了可以一辈子锦衣玉食的财产，还解决了会威胁到他生命的一切隐患。”
“我爱的人可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而你——什么都得不到。”
“这把，是我赢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乌丸莲耶的目光中带上了轻蔑与嘲讽：
“你所追求的是永生，也是复生。”
“wecanbebothofgodandthedevil.sincewe'retryingtoraisethedeadagainstthestreamoftime.”
“长生很好理解，你拥有的太多，有所贪慕自然不愿撒手。”
“至于想要复生——”
浅羽寒默默计算着电梯的上升情况，开口道：“absinthe，苦艾酒。”
“一种被追捧赞颂的同时又被唾骂抨击的致幻酒类。”
“无数艺术家把它奉为神品，为它所给予的快乐而痴狂，又死在它所编织的温柔乡。”
“而在它被列为禁酒期间，vermouth是最好的替代品。”
他把玩着手中的引爆器，语气戏谑：“老东西，替身文学可真是让你给玩儿了个明白。”
电梯“滴”的一声轻响，显示已经抵达了地面。
浅羽寒毫不犹豫地按下引爆器，没有给乌丸莲耶任何说话的机会。
三秒的倒计时开始，死亡迈着轻快的脚步逼近，蒂芙尼身上的炸弹率先爆炸，悲剧的一生以悲剧结尾，这也不失为一种从一而终。
浅羽寒笑着站在原地，眼中是后悔与庆幸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后悔于自己怎么就像个电影里的白痴男主那样放过了自己的爱人，独自离去。
他好想和他一起赴死。
庆幸的却是他在这个想法产生之前就将琴酒送回了地面。
在波洛咖啡厅和榎本梓聊天时，她曾问过他，有多喜欢他那个神秘的爱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压抑封闭三十年的情感一朝有了倾泻口，你说他有多爱。
冲天的火光掩盖罪恶，塌陷的土石掩埋肮脏。
贝尔摩德抱着已经被她一个手刀打晕的小兰，回头远远地望着，水绿色的眸子里倒影着滚滚烟尘与浓到化不开的悲伤。
波本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银发男人，眸光闪烁间压下了一枪毙了他的渴望，在心底暗自感叹。
醴泉对他的爱到底还是胜过了喜欢。
爱如果有别称，应该叫奇迹。
奇迹就是让极尽自私的人心甘情愿地奉献，让唯利是图的人毫无怨言地付出。
难以想象，那个少年就这么深埋地底。
如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端，以高调的开场上台，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再难寻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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