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次小郎君到咱们家来,和栋哥儿玩的好,恰好如今官家也想为小郎君找几个玩伴,爹爹和娘看,可愿叫栋哥儿去?”
盛紘原本好整以暇的神色早已变了,他略略沉吟了一番,便笑,“仰慕官家圣恩,这是栋哥儿的福气!”
“如此我便先回话给官家了,”时宜这才又笑道,“今日几个妹妹之事,如兰和明兰确实礼数不周。这一点确是我与祖母想到一块去了,祖母已请了宫中的孔嬷嬷,我也请圣人派了两个嬷嬷到咱家来,爹爹若放心,我便将她们带回去好好管教。”
“只是这墨兰,”时宜微微叹了口气,“今日我瞧着,娇娇弱弱遇事便哭,爹爹,咱们家的女儿是要嫁出去做大娘子的,大娘子当以端庄大气为要,墨兰如此爱娇,在家中尚好,您若依旧如此宠着,日后嫁出去才是怕要吃亏的。”
“林小娘毕竟属于后院,也不懂如何做大娘子。”
时宜说完话就将如兰和明兰带走了,墨兰见两人随着白英离开,气的跺脚,“同样都是妹妹,嫂嫂做什么只疼那两个!犯了这么大的错,竟然罚也不罚一下!”
见着盛紘的身影在门前,墨兰又立刻换了可怜兮兮的表情,“爹爹!”
盛紘心里很不舒服,他的墨儿乖巧懂事,又聪慧,只是差在出身上,他心里对墨儿的去处都有了打算,好好挑一个家世简单的举人,将来可靠中了进士,日后的成就未必会差,墨兰嫁过去好生过着,嫁妆给的丰厚些,好日子还在后头。
如今一看墨兰娇弱的模样,盛紘脑中不由想起时宜的话来,墨儿似乎的确有些娇弱太过了。
盛紘打定主意要和林小娘好好说说墨兰的事,就带着墨兰径直去了林栖阁。时宜吩咐了嬷嬷送两个妹妹回各自的院子去,回了屋,盛长柏已经在屋里了,此时正拿着本书看,见了时宜进来便起来扶她,“可累了?”
“不累,”时宜摇头,“倒有些饿了。”
“想来南星应是做好了,我去端来。”白英见盛长柏搂了时宜便松了手,听到时宜的话便笑着行礼带着小丫鬟出门。
“小六小七可挨罚了?”
“我去的时候父亲正拿着戒尺要打呢,”时宜扶着腰坐下,舒服的叹了口气,“原本父亲管教女儿,我不该多事的,但路上白英追上来,我这才知道今日之事原来是墨兰推了两个妹妹,我去的时候听了一耳朵,那巧舌如簧的样子活脱脱第二个林小娘。”
“我虽厌恶林小娘,但墨兰毕竟是盛家的女儿,她在家里父亲吃她那一套,她便打量就她自己一个聪明人了。明日圣人便送两个伺候她的嬷嬷来,再加上祖母请来的那一位,让三个姑娘都学规矩去,瞧瞧这墨兰能不能扳过来。”
“只是父亲与林小娘未必舍得。”盛长柏听的很认真,他看向时宜,“墨兰也未必会知晓你的心意。”
“夫君莫不是把我想的太好了?”时宜靠在盛长柏怀里,“我也存着私心呢,咱们以后难道没有女儿?若是盛家出了一个名声不好的姑奶奶,对咱们的名声又有什么好,若是有女儿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我这也是为长远计。”
时宜这话让盛长柏笑的不行,“如今你有孕在身,少劳神些,在家里待着竟也不得清闲。”
“说的是呢,”时宜煞有介事的点头,“我还惦记那改良东西是否打造出来了,不如我明个去瞧瞧吧?”
还不等盛长柏说话,时宜就摸着肚子叹了口气,“算了,全是兵刃利器,想来这小家伙出来了,早已造好了。”
“定会的。”盛长柏点头,外面白英端了吃的进来,盛长柏便止住了话头,时宜早已饿了,南星做的鸡汤面香浓,见她吃的香,惹的盛长柏也随着一块吃了一碗。
圣人的嬷嬷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盛家,时宜说是请两个,圣人却送了三个过来,与时宜言说是侍候了她一辈子的,言下之意也是想时宜为她们安顿一个可以终老之处。
时宜也不知道盛紘是怎么和林小娘说的,反正墨兰也按时到了。她原本也不想来,只是林小娘这会却是拎得宜,她甚至都没听盛紘打算说什么,就一个劲的说软话想让盛紘将墨兰带过去,这倒是让盛紘一时怜爱之心大起,他的霜儿怎能如此善解人意,有这样的娘,女儿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没一日老太太请来的孔嬷嬷也来了,四个见多识广人精子似的嬷嬷,要想□□一个墨兰这样自以为聪明实则一眼就能看透的小娘子还是很容易的,其中一个王嬷嬷,容长的脸,常年都没什么笑意,行动间皆是规矩挂在嘴边,她也是最看不上这庶女作妖的。
这盛家早前那个林小娘纵容的很,这几年应当是为了郡王爷当初为郡主择婿的条件,这林小娘倒是几年不见踪影,现在看来,这庶女能养成这幅性子来,可见这盛家也只是做面子糊弄郡王爷的,只是这宠妾由明处转向了暗处罢了。这样尤其可恨!
王嬷嬷是跟着圣人出嫁到皇家的,也是看着圣人这么多年一路艰辛的走过来的,是以对于时宜护着圣人平安诞下小郎君感激的很,这次也是听圣人说了瀞安郡主的意思,主动请缨来的。
三个姑娘才上了两天的课,王嬷嬷就与孔嬷嬷抓到了墨兰的错处,原先是盛紘要管,大娘子不敢多话,如今是嬷嬷们要管教,道理皆在嬷嬷们口中,盛紘竟是不能多说什么。
时宜如今睡的早,第二天王嬷嬷来,她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对于大娘子一手好牌打烂,时宜只能无奈的一笑,“嬷嬷看,那墨兰可还有的教?”
“我如今看着,她被她那小娘教的,自视甚高,一味争强好胜,且不好说呢。”
“那劳嬷嬷再多看几日。”
“郡主来了!”
“原本我是不想出来给您添麻烦的,但前日听圣人说王妃您竟是在这秋日里要赏一株多色牡丹,我当时便起了好奇之心,说什么也得过来瞧瞧。”
邕王妃闻言就笑的矜持,“也就是瞧个新奇,郡主今儿竟舍得带了家里的妹妹出来。”
“再是想藏着,不也被王妃的牡丹吸引了吗?”
时宜挥手让三个妹妹去小娘子那边玩去,她则随着邕王妃进了正厅,打眼一瞧,竟是各家都来了。
这边如兰墨兰明兰随着侍女去了后花园,小娘子们皆在这处玩乐,原本就众星捧月的嘉成县主如今因着在自家越发像只小孔雀般骄傲,有婢女告诉她盛家的三位姑娘来了,她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待看见三人的样貌,又盯着三人一一审视。
这盛家的三个小娘子能日日与小公爷在一块读书,会不会有哪个已经与小公爷暗生情愫了?不然他齐衡凭什么对自己不假辞色?
嘉成县主只一瞬间就盯上了墨兰,她只瞧着右边那个低调的很,中间那个又看起来单纯憨直,唯有左边那个打扮的花似的,那股子狐媚劲藏都藏不住。
“闲来无趣,咱们不如玩点什么?”嘉成县主忽的拍了下手,“今日母亲请了各家夫人们来赏牡丹,但我瞧着这秋日菊花开的也别有一番滋味,不如咱们各自作画一副如何?评选出来好的,也递到前面去让母亲她们瞧瞧!”
和明兰凑在一块的如兰瞬间苦了下脸,“玩什么不好,非要作画,我又不擅长这个!”
“六姐姐的画又不是拿不出手,咱们只不丢人就是了。”明兰很想得开,她想了想,悄悄拽了下墨兰,“五姐姐,今日这宴,还是守拙的好。”
墨兰正为着作画而兴奋呢,她打定主意定要好好作画一副,叫所有人都瞧瞧她的本事才好,世家贵女又如何,她虽是庶女,却未必不如她们!听到明兰的话,她瞥了明兰一眼,语调不屑,“你自管好你自己便是了。”
如兰气哼哼的搂了下明兰,“你去管她做什么,她又不领你的情!”
明兰只笑不语,她还清楚的记得嬷嬷的话,都是盛家的女儿,撕扯不开的,那便不容哪个丢了盛家的颜面。
女孩儿们作画不算快,反正她们也不赶时间,时间慢悠悠晃过去,她们陆陆续续的停了笔,就有结伴去转着瞧别人的,自己做的画就放在那里,有镇纸压着,也不怕被风吹走。
如兰一见有人随意溜达就丢了自己的笔,看明兰也作完了,就拉着她,“走,咱们去瞧瞧人家作的好的!”
墨兰停下了自己最后一笔,脸上的得意之色藏都藏不住,她也不屑去瞧别人的,就站在自己的画旁边等着别人来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小娘子们说说笑笑的,偏偏就饶过她的。
待如兰和明兰说笑着回来,就见墨兰脸上的笑已经是强撑着,神色勉强,隔着几步远呢,如兰正要往回走想说什么,就见嘉成县主被簇拥着走过来,停在了墨兰面前。
“这幅画也作的极好,这位小娘子是哪家的?这簇菊倒有了几分‘宁可枝头抱香死’的傲感。我瞧着这画当为今天的头名。”
墨兰脸上一喜,赶紧行礼,“县主谬赞了!家父——”
“是什么画好到让县主如此称赞?我却是不服的!”不等墨兰说完,就见一个一身红衣的小娘子走上前来,她看了墨兰一眼,哼了一声,“原来是盛家的五姑娘,这画的确不错,但是县主瞧都不瞧我的,便定了头名,我却是不服的!”
“倒是我的错了!”嘉成县主就笑,“竟忘了我们淑娘了,淑娘你的丹青我们谁不知?不过我瞧着,你今日竟是遇到对手了。”
红衣小娘子低头端详了墨兰的画,良久冷笑了一声,“菊花高洁,如今倒是什么人都画的了!傲感我是没瞧见,媚感倒是扑面而来!”
“这位小娘子何必如此羞辱于我!”墨兰泫然欲泣,声音委屈,“墨儿自知学艺不精,但也容不得小娘子如此,如此——”
“你要说什么直说就是了,你这做派我顶顶瞧不上眼,”红衣小娘子皱着眉,一脸墨兰如此做派让人难以忍受的表情,“你何处值得我羞辱针对,实话而已。你的这幅画笔触无力,只占了布局新奇而已,单看你这画法,还真配不上这菊花。你若不服,我便指给你看!”
红衣小娘子的作画位置恰好在墨兰不远处,她这话出来,便拽着墨兰走过去,嘉成县主和跟在她身后的小娘子对视了一眼,用帕子擦了擦嘴用来遮住她上扬的嘴角。
墨兰被拽着过去,依旧是一副深受屈辱的模样,“今日我的这画我满意的很,虽我也学艺不精,但教教你还是可以的。”红衣小娘子说着,正要吩咐候在那里的丫鬟准备,就感觉一股大力向前而去,她被拽的一个趔趄!
“啊!”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起,红衣小娘子趔趄了一下站住了,才发现是墨兰向前扑了过去,直接将案几扑翻,颜料打洒的到处都是,她的那副画更是惨不忍睹。
“不,不是我,是有人推我!”墨兰一身狼狈,心里满是羞恼,待看到红衣小娘子难看的脸色,心里又涌起恐慌,“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推我的!你要相信我,县主你要相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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