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不想任遥卷入朝野宫闱中,毕竟这里面水有多深他一清二楚,虽然赵煦说了,身为丞相夫人,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朝野百官的家眷都盯着任遥呢,她总这么深闭闺门不与外间交往,时间久了,不定生出什么样的谣言。
话说到这份儿上,文旌又开始郁闷。
他平生所求便希望能把最好的都给阿遥,余生与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可一想到她要因为自己担了这么个官职而去应酬那些官眷宗亲,去跟那些鬼精鬼精的妇人姑娘们吊着心眼说话,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文旌在窗格前踱了几步,花影落在眉眼之间,遮出一片阴翳。
任遥乖乖地坐在榻上看着文旌皱着眉来回走,直看得她眼晕,托着腮道:“我觉得挺好的啊,这种事本来我也不太愿意你插手,我去跟太后说,我想……”那到底是未曾谋过面的,又身份尊贵,说到这儿任遥不由得生出几分怯意与担忧,但她生怕文旌会担心,很快抹去,不十分肯定地道:“太后既然是陛下的生母,那这母子二人的性情应该差不多吧……”
文旌垂眸凝着她看了一会儿,温柔地笑了笑,道:“太后很和善,也很通情理,你无须担心这个。”
“那我就不明白了……”任遥倾身把文旌拉到自己跟前,侧过脸贴着他的腰,小猫儿似得来回蹭:“既然太后和善,事情也简单,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文旌搂住她,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鬓发,颇为怅惘道:“本想让你远离俗务,清清静静自自在在地生活,可没想最终还是要把你卷进来。”
这话说完,底下一阵静默。
文旌不由得低头看去,见任遥在他的掌心里仰起了那张秀致小脸,深深地望入他的眼底,语气却是满不在乎:“南弦,你真傻。人活着怎么可能彻底独立于世外,再说了,我又不是个纸人,脆弱的一碰就散了,你怎么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啊……”
她的话音软濡绵长,带了撒娇的意味,如奶糖般甜腻腻的,文旌听了只觉心都快要化了。
他侧身坐在榻上,将任遥拢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膝,手一下一下轻抚着怀中温香软玉,笑道:“我想大约除了担心,我还有点私心吧。”他低下头印在任遥唇上一吻,粘粘黏黏的半天不愿意松口,直到任遥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手抵在他的胸前将他轻轻推开。
文旌拢着娇喘连连的爱妻,越发柔情似水:“我就想把你据为私有,不想你出去抛头露面被别人看去了。”
他以为任遥定要笑话他的煽情与矫情,谁知怀中的小狐狸顺着他的胸前灵敏地爬了上来,伏在他的肩上,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傻瓜,我本来就是你的,是你一个人的……”
话音柔软,如一缕轻烟,好像稍稍分神就会被吹散于空中,但于文旌而言,却似火苗儿,燎了他的整颗心,滚烫滚烫的,几乎要烧灼起来。
他紧箍爱妻入怀,压制下她的微弱抵抗,放了幔帐。
缕花铜鼎里飘出丝丝缕缕的香雾,宛如一只拢着白烟的蝶,忽闪着飞翼从幔帐的缝隙里飞进去,沾上衣襟,嗅满盈香。
文旌给任遥披上寝衣,低了头想再亲亲她,被任遥红着脸偏头躲开。
她自然不能由着他胡来,可不胡来的代价太过于惨重,以至于她现在回忆起来不由得脸颊滚烫,红的像是熟透了的蜜桃。
任遥平躺在榻上,歪头,满含幽怨地看向仿佛犹在回味、满面陶醉的文旌,咬牙低声道:“你太可恶了,你就是个混蛋!”
文旌一点脾气都没有,挪过去把任遥扣进怀里,没正经地喟叹:“可是当混蛋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我想一辈子都当混蛋。”
任遥:……
她当初怎么会觉得这货是个孤冷自矜的人?!
……
伴着寒风霜雪,日子过得飞快,除夕过后,赵煦颁旨赐文丞相正妻一品诰命,另赐珠冠褂裙、头面钗环若干,任遥领了旨,便依照赵煦意思,向慈和殿递了请安帖子。
李太后对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文夫人好奇已久,她想不明白赵煦口中姿色平平,脾气又有些乖张的女子是如何把高冷的文旌收得服服贴贴,直到见到了任遥。
内侍引着任遥入殿,李太后坐在鎏金座上对着任遥好一阵打量。
她穿了一身锈红蜀锦交领襦裙,腰腹微收,流光潋滟的垂下来,肌肤白的似雪,一双美眸噙着莹莹柔光,不经意地看过来,直让人心底发颤。
李太后维持着面上的高贵威严,却忍不住腹诽:这还叫姿色平平吗?赵煦那混小子是什么时候瞎的……
依着初见惊艳的好感,后面的氛围就和缓许多了,李太后对着任遥嘘寒问暖了一阵儿,从闺中琐事到孕期挨着问了一遍,像是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当年李太后随赵煦跋涉千里,从长安到了北疆,也是看尽了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后来遇见文旌,他是个与赵煦全然不同的性子,平日里孤言寡语,喜怒极少外露,但大是大非面前却是极重情义、极靠得住的。三人一起共患过难,共经过生死,这里面的感情绝非常人能理解,再加上赵煦对文旌很是依赖,李太后看在眼里,不知不觉也把文旌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她是眼看着文旌从回了长安一天一个样儿,虽然从举止看上去还是那个沉稳冷傲的卿相,可不经意间眼底透出的光、嘴角噙着的笑一点点冲散他身上凝着的孤与冷,好像有一股力量牵着他,慢慢把他从云端拉回了凡尘俗世。
她曾经惊讶于文旌的这种变化,也很摸不着头脑,可今天终于见到了任遥,她有些明白了。
这姑娘美貌绝伦,可跟她坐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倒觉得美貌没有那么重要。她显然是狡黠灵巧的,极会看人脸色,李太后问的许多话她都答得滴水不漏,但她身上透出的那股聪明劲儿又不会让人觉得很扎眼,相反,她是柔和的、甚至是贴心的,说话调子缓又软,好像一股涓涓细流,总能浇灌到人的心坎里去。
李太后心想,有这样的妙人在怀,也莫怪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想到这一层,她便自然地想到了赵煦的婚事,徒生出几分怅惘,不由得道:“哀家听皇帝说起过,你与方祭酒家的千金是闺中密友,数算着她与皇帝的婚期在即,可皇帝近些日子总郁郁寡欢的,哀家瞧着怕是在为这婚事发愁,你与方姑娘亲近,可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任遥一怔,心蓦地提了起来,掩在阔袖里的手缓缓攥紧。
对方再和善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她不敢有丝毫放松,更加担心会有言语上的不妥给方雨蝉惹祸,在心底好一番辗转思索,才勉强笑说:“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家里让嫁哪儿就嫁哪儿,雨蝉怎会有别的想法?陛下心情不好大约是因为前朝事太繁忙了吧,臣女这几日也见夫君早出晚归,臣女虽不懂朝政,但想来是需要耗费些精力的。”
李太后不置可否,只望着任遥高深莫测地一笑,道:“雨蝉跟延龄太子当年的事京中不少人都知道,延龄太子仁善,与哀家母子也有许多恩惠,最终落得那么个下场也是可怜,雨蝉若是还念着他,也是情理之中,只这婚事……倒是有些别扭,你与双方都多少有些交往,你是怎么看的?”
任遥只觉头皮有些发麻。
说她赞成,未免显得太过寡凉薄情,赵延龄毕竟对他们家有恩;要说不赞成……监天司合算过良日吉辰的帝后大婚,轮得到她不赞成吗?再说了,若真这样说了,太后会不会以为是雨蝉的意思……
任遥纠结了好一阵,见李太后慈眉善目,含笑看她,定了定心神,恭顺道:“若是念旧情旧恩,臣女是有些偏向延龄太子的,但若念及与雨蝉的姐妹之情,臣女是不想她错过陛下。”任遥抬头,牵动耳铛漾起几圈光晕,神情愈发诚挚:“凤冠难得,可痴心人更难得,特别是几经沉浮却仍不改旧意的痴心人。”
她这一番话,却说得李太后沉默了。
是呀,凤冠、尊荣又怎么比得上一个痴心人,她在宫闱里熬了这么多年,躲过了千灾八难,熬倒了最难对付的对手,终于成了这宫里独一无二的太后,眼瞧着是尊荣无上,得了圆满。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夜深人静时偶然回顾以前的岁月,心里有多空。
女人有时是很容易满足的,可偏偏最后得来的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仿佛心里最柔软一处被触动,李太后放下了对方雨蝉的几分复杂心思,柔和地看向任遥,宽纵地摇了摇头:“好了,哀家不难为你了。”
任遥长舒了一口气,眼珠儿滴溜溜转,开始偷觑太后的神色。
她可没忘了自己是身负重任而来。
瞧准了时机,她把这事儿说了:“其实按理说,双方又没下聘定亲,各自婚嫁是无碍的,可对方毕竟是国舅,南弦的顾忌颇深,总是不松口,家兄又是个痴情的,终日茶饭不思,眼见憔悴下去了,臣女看着不忍,才斗胆来求太后。”
上座一阵沉默,任遥心里七上八下,没忍住抬头看去。
李太后眸光幽深:“姜国公家的姑娘……”她低头思忖了许久,复而抬眼看了看任遥,“哀家若是没记错,那并不是你的亲兄长,而是你父亲的养子。”
任遥生怕李太后要质疑任瑾的出身,忙道:“虽是养子,但全家一直视其为亲子,南弦身在仕途,臣女又是女流,家中产业迟早是要兄长继承的。且兄长这么多年早已总揽家中事务,得心应手,从未有过差错。父亲年迈,只等兄长成家便要将身家都交托与他,趁早颐养天年。父亲自幼教导我们长幼有序,臣女与南弦对兄长尊敬有加,不敢有丝毫轻视,若将来兄长成亲,也必定会视长嫂如母的。”
李太后心里其实想的是另外一回事儿,眼见任遥领会错了,又着急维护自家兄长辩白了一通,不禁觉得好笑。
年纪轻轻的姑娘,灵巧通透固然好,偶尔透出股憨憨的劲儿倒也招人喜欢。
她心里清楚,任遥入宫的时机这么精妙,必定少不了皇帝在背后的安排。凭他和文旌的精明劲儿,肯定早就打定了主意,只不过有些顾忌,权衡之后才把任遥推出来。
从面上来讲,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李太后犯不上为这儿去为难这些小辈,就算有话要说在前头,也不是跟任遥说的。
但见她一脸忐忑地眼巴巴看着自己,又不忍心让她含糊着回去,只笑道:“抛开门第不说,既是两情相悦,那就是桩好姻缘,哀家这里不反对,国舅也不会有异议,你且放心回去吧。”
任遥大喜,忙敛衽谢恩。
内侍将任遥送出来,却没有把她送出宫,而是送去了宣室殿。
文旌和赵煦早等在那里,见任遥进来,文旌忙上来,握了她的手,正要问结果如何,任遥却已先灿然笑开:“南弦,太后答应了。”
文旌舒了口气,将任遥揽入怀里。
后面当即传来一阵咳嗽声。
任遥轻轻推开文旌,敛袖上前,对着御座上的赵煦一拂身,笑道:“多谢陛下。”
赵煦打量了一下任遥,她的身孕有五个月,加上今天入谒穿的是刺绣繁重的礼服,已有些显怀,不敢再让她受累,便冲文旌道:“你们快些回去吧,南弦,别忘了朕对你说过的话。”
赵煦的话颇有几分严肃在里面,任遥觉得奇怪,仰头看向夫君,见他俊眉微凛,隐隐有些难言之绪浮上来,略微停顿,朝赵煦一揖,道:“臣明白。”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回家的路上任遥一直追问,文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抚着任遥的胳膊,道:“陛下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他想让我再给他和雨蝉之间牵牵线,当着你的面儿又不好意思说……”
原来是这样。
任遥舒了口气,不再做他想,只放松了身心倚靠着文旌,轻轻合上了眼。她怀着孕本就嗜睡易疲,又折腾了大半天,体力跟脑力耗损了许多,如今松下心神,睡意上头,不一会儿就在马车的轻微颠簸里呼哈睡着了。
文旌拢着她,往自己膝上挪了挪,让她睡得舒服些,低头瞧着她恬静憨沉的睡颜,只觉心头盈实,满满当当的暖意,有种余生别无所求的满足。
为了阿遥能无忧无虑地安睡,他愿意为她挡下所有风雨,独自承担所有烦忧,只求她能永远这么无忧无虑下去。
他没有说出来,其实任瑾的这门婚事放在如今很是不妥。
姜国公是长安的世家勋贵,不论与谁联姻,于朝局而言都是一件大事,特别是如今敏感又复杂的局势。
姬影嫁给任瑾,而任瑾的背后是文旌,不管双方有没有这一层意思,在外人看来这就是权相与世家的联盟。
自魏太后倒台以来,赵煦迅速收拢兵权、政权以巩固皇权,能做到政由己出,但朝野动荡过后仍有余波,别的不论,安抚人心与犒赏功臣总是要做的。
除了文旌,为扳倒魏太后出力最多的便是李氏外戚。
有外敌时共御外敌,外敌一除关起门来,情势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一方是天子近臣、掌管六部的权相,一方是血脉相连的宗亲,都被捧得高高的,偏偏高处挤得慌,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
刚刚平定了乱局,赵煦本心里只想稳定朝纲,好好休养生息,腾出精力练兵好抵御北狄的侵扰。至于眼跟前的朝臣,不管心里打着什么算盘,面上都得给他友好和谐,不能给他添乱。wap.xs74w.com
为了一个稳字,他连魏鸢都暂且不杀,只是软禁了起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杀她只要一盏鸩酒,可过后的烂摊子却要耗费大量心力去收拾,他没这个精力,文旌也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在任瑾和姬影的婚事上,他们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不惜把辛苦怀孕的任遥都拖进来,只怕一个处置不好,让李国舅以为文旌是在向他示威挑衅,再生出些事端。
赵煦曾经半认真半调侃道:“任遥和任瑾都不懂朝政,可这里边儿的门道你可是门清,你们家有钱又有权,你大哥又一表人才,想要什么样的夫人没有,你也别一昧纵容他,得闲劝劝他,也给你自己少招些麻烦。”
这所谓劝,就算打死文旌,他也劝不出口。
兄长自小为家里为他牺牲良多,若要再让他为自己牺牲掉姻缘,那未免太过残忍了。
因此文旌没细想,立刻反唇相讥:“您是皇帝陛下,要什么样的皇后没有,总盯着方雨蝉做什么?”
赵煦被他噎了这么一下,狠狠地瞪了他几眼,倒也没发火,就是不再提婚事作罢的事,认真跟他一块儿想对策。
文旌和任遥回了家,跟任瑾说了这好消息,任瑾高兴得当即蹿回屋内,开始研墨给姬影写信报喜。
姬影这千金大小姐格外喜欢梅花,因此任瑾每封情信里必要夹一支开得鲜妍明媚的梅花,纵观整个任府,唯有静斋里文旌亲手种下的那棵梅花开得最好。
任瑾写完了信,趁着文旌不注意,鬼鬼祟祟溜去了静斋。
文旌一直留心着他,生怕这货过于激动干出些什么,遂悄悄跟在他身后,眼见着他进了花苑,四顾无人,偷偷摸摸跑到梅花树旁,嘎嘣一声折下一支缀满嫣红的梅花枝。
文旌看得上火,难怪这些日子他总觉这棵梅花树有点秃顶,生怕是天气太冷给冻坏了,还把曾曦找来看了看,两人围着秃了小半边的梅花树研究了好一阵儿,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敢情是出了内贼。
他越想越上火,挽了袖子想上去把这采花大盗揍一顿,刚要出手,被赶过来的任遥抱住胳膊拖了回去。
“大哥好容易能娶妻了,你就忍忍,一棵梅树算什么,总比不上大哥的婚事重要。”
任遥边说着,边扯着文旌的袖子拉他走了。
过后几天,文旌眼睁睁看着他的梅树秃得越来越厉害,最可气的是任瑾这厮起先还知道跑到人家院子里偷摘梅花不是什么光彩事,知道避着人,后来大约是察觉出文旌和任遥对他的纵容,人也不避了,大咧咧进来,碰到文旌还打声招呼,当着他的面儿就去摘花,甚至后来这梅花树被摧残得太厉害,整片整片的秃,剩下的都是些蔫花和骨朵,实在无从下手,经常见任瑾托着腮围着树转悠,一脸纠结的样子。
文旌实在看不过去,就说:“咱家里那么多梅树,你换一棵摘就是。”
任瑾为难地看了看他,抻出头小声道:“梅树经不得摘,我怕摘坏了,反正这棵都这样了,我凑合凑合得了。”说着,灵敏地踮脚又掐了一支,低头看了看干瘪的花枝,满满嫌弃地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走了。
文旌:……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厮就是在欺负人!
他忍!他忍!
看在任瑾快要成亲的份儿上,他得克制自己,不能把新郎官的脸抽花了。
如此忍了半个月,窗外的梅树光景越发惨淡,惨到文旌都看不下去,心想要不找曾曦来商量商量,干脆拔了,让它死个痛快,省得活着受罪。
决定还未付诸于实践,在某一日下朝回家,刚一进门,文旌就愣住了。
他卧房里一眼望到底,空空荡荡的,胡桃木雕花案牍、黑檀木细棱薄绢屏风,还有赵煦刚刚送他的一对甜白釉广颈大肚瓶全都不见了,偌大的屋室里只剩下垂幔迎风飘摆,犹如冷窖深潭,不尽凄凉。
文旌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见任遥进来,问:“阿遥,我们家这是被打劫了吗?”
任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文旌的脸色,放和缓了声调道:“刚刚大哥来让人抬走了,他说正装点新房,挑了许多家具都不合意,倒是挺中意你屋里的这几件,所以就拿去用了。”她见文旌攥紧了双拳,胳膊微微颤抖,忙道:“你别生气,我已经让人给你买新的了,一会儿就送来了,你放心,肯定比旧的好。”
文旌咬牙,从牙缝里挤出阴悱悱的字:“这不是新旧的问题。”
任遥抬起小手捂住了胸口,怯怯地看着文旌,轻声问:“那是什么的问题?”
文旌僵硬地扭动脖子低头看向任遥,挽起袖子,拿起思寤,恶狠狠道:“这是我要抽他几巴掌的问题。”
说罢,高抬阔步就要去找任瑾算账。
任遥忙弯身抱住他的腰把他拖了回来。
“不行啊,过几天大哥就要去姜国公府下聘了,你要是把他的脸抽花了,他可怎么去见泰山?”
文旌狠狠咬了咬后槽牙,阴森森问:“他哪天下聘?”
任遥道:“本月十三。”
文旌把思寤扔了回去,放下袖子,恨声道:“好,那我十四再去抽他!”
可过后几天,任瑾越发蹬鼻子上脸,不断挑战文旌的权威,甚至趁他不注意,把江怜和扶风哄去了使唤,文旌要上朝,站在院子里吆喝了好几声,声音孤孤回荡,无人搭理。
眼见着任瑾欺人太甚,直让人忍无可忍。文旌想抽他,阿遥不让。文旌想让这厮快点完婚,快点消停,他爹不让。文旌进了宫跟赵煦诉苦,结果换来赵煦幸灾乐祸的嘲笑,因为笑得太厉害,把手里的青花瓷茶盏都笑掉了……
文旌深感绝望,心伤之余,他决定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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