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漂浮在一片静谧幽绿的海域,正在因折射着光而显得斑斓迷离的水光中下沉。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围绕在她身边,发出长长的、寂寞而空灵的叫声。那声音很美,像神像下的祝祷,像空谷的回音。薄野翎伴着那长长的叫声下沉。
唔、唔……
强烈的按压伴随着窒息感让薄野翎唰地睁开眼睛,她缓慢地聚焦,重新找回四肢的触感。耳边像蒙了一层薄膜,仔细听才发现有遥远的呼喊声,正在逐渐清晰。薄野翎慢半拍地去看凑在眼前的物什,才发现是两个熟悉的人的脸:“隼人……哥哥……”
“醒了吗,你感觉怎么样?!”
“你醒了,阿翎!”
两个男孩子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后面是天亮前呈寂寥深蓝的天空,潮湿的海风吹过来,薄野翎迟钝地感觉到了冷。失去意识前的场景在脑袋里过了一遍,薄野翎借着两个少年扶过来的手坐起来,发现他们正坐在一个陌生的沙滩上,不远处有眼熟的白色箱体半埋在沙子里,箱门大敞着。
薄野翎按住自己还有些疼的胸口,迷茫:“我们逃出来了?”
“逃出来了。”比薄野翎先醒的泽田纲吉心有余悸地握住她的手,回答她,“没事了。”
看坐起来的薄野翎脸色好转,给她做完心肺复苏的狱寺隼人双手往后一撑,终于在争分夺秒的救援结束后得以喘过气来。银发的少女对她的劫后余生还有些不知所措,眨着一双蓝眼睛懵懵懂懂,但她仅是这样就足够鲜活,一下就将刚刚苍白而毫无声息的模样所给他带来的惊慌全部驱散了。
见少女问起平安脱逃的缘由,狱寺隼人忍不住笑起来,指向海面,“嘛,多亏了那家伙。”
在狱寺隼人所指的方向,有一片深色的物体正浮在海面上,不认真看可能还以为是海面上一座樵石聚集成的小岛。在薄野翎看过去时,那座‘小岛’仿佛也有所感应般,忽然喷出一股喷泉似的水流,然后发出长长的、像极了薄野翎梦境里那种悠长空灵的叫声,缓慢潜回了水底。
那是一头巨大的鲸鱼。
薄野翎在心里轻轻道谢,目送对方潜离后水面荡开的一圈圈波浪,而后看向身边的两个少年,“嗯,我好像退烧了。”
薄野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再不退就烧成白痴了。”狱寺隼人毫无顾忌地吐槽她。
“什么呀,才不会变成白痴呢,我都说了只要好好睡一觉就会好的。”
“这样的‘好好睡一觉’实在是有点吓人啊,阿翎。”
“啊,哥哥你变坏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首领说得没错!你这家伙可是差点就一睡不醒了啊,好好反省一下啊!”
此时天边呈现了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缓慢地落下,三个正拌着嘴的家伙看着仍旧平安完好的彼此,一时间什么追杀逃亡冒险生还全都抛之脑后,不约而同地为此刻的风平浪静笑出声来。
不过笑完了还是要踏上旅程,三个人简单收拾了自己一下,准备重新上路。根据薄野翎收集的消息,他们目前正处在印度西部的一个沿海小镇,特点就是比较穷,还比较脏,走在路上还会看见随地大小便的男人,路上也少有女性。
他们在这里呆了三天,在一天之内打跑了一个来骚扰的男人、打跑了三五个来骚扰的男人、打跑了一群来骚扰的男人后,深感这地方不能多呆的泽田纲吉和狱寺隼人开始跟本地人抢日结工作。但这样做反而更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他们开始被不停找麻烦,剩下的两天不是在做苦力活打工就是被无业游民找茬。
不过狱寺隼人的生活要更丰富一点,样貌精致的混血少年被发日结工作的寡居老板娘看上,年纪轻轻就要被迫忍受职场性骚扰。但少年人的忍耐始终有限度,在老板娘的手试图摸向三年起步的区域时,狱寺隼人终于忍不住一个炸弹把老板娘炸了。
银灰短发的少年冲出店门,抓起在旁边给沙丽店打版的薄野翎就跑,身后追着一群老板娘的长工。穿着宝蓝沙丽的少女一看这阵势就笑,笑得气红了脸的狱寺隼人回头瞪她,他们大笑追逐过闹市,跑得鸡飞狗跳才甩掉长工们。
这件事情太欢乐了,就是笑过头的薄野翎最后哄了很久才把恼羞成怒的狱寺哄好。
数数大概凑够了钱,他们第四天就去车站,买了三张自西向东横穿印度的票。一开始买的时候薄野翎还很担心,他们没有护照和身份证明,怕是买不到票,但很快她就放下心来,打着瞌睡的售票员根本问都没问他们的身份,拿了钱就出票,出完票接着瞌睡,一套动作十分利索。
三个人看时间还有一会儿,便在车站休息,但久久不见有火车来,便又去问售票员。他们这才知道这个车站早已弃用,虽然仍有票出售,但要坐车需要赶到另一个车站去。
“看我们一直等在这儿都不说,你这混蛋是故意的吗?!”
泽田纲吉拽住想和售票员聊聊人生的狱寺隼人,“时间快来不及了,狱寺,我们要快点赶过去!”
本来以为可以悠闲上车,结果又变成三个人在街上奔跑起来。
另一个车站不怎么近,尽管两个少年全力奔跑,薄野翎也乘风急跳,但赶到站的时候绿皮火车还是已经缓缓开动了。墨绿色的老式火车呜呜呜地行驶起来,速度渐快,跑得快些的泽田纲吉和狱寺隼人先一步跳上火车尾部的小平台,同时回头朝薄野翎伸出手。
薄野翎伸出双手抓住两人,铆足劲加快了一下速度,顺利被拉上火车。
绿皮火车轰隆轰隆地出了站,把镇子和发生镇子里那些荒诞好笑的故事甩在身后。薄野翎喘足了气,站在泽田纲吉和狱寺隼人身边,并肩注视急退的风景,“这里的景色很好啊。”
“嗯。”泽田纲吉应了她一声。
“虽然人都不怎么样。”狱寺隼人跟着补充,引得薄野翎笑了一声。
吹够了风,他们三个回去了车厢,根据车票上的座位号赶走了占位的人,才坐下来休息。薄野翎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老式的火车,车窗很大,有破损的深棕PU皮革包裹着每一排座椅,看起来廉价又明亮。⑦④尒説
这种车型是为收入中下程度的平民存在的,但此刻的三人都沉浸在窗外吹进的风里,还没意识到此类平民在这个国家的基数有多么庞大。
隐隐有所察觉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停靠进第三个城市了,随着火车离开偏僻的城镇越来越靠近内陆,几乎每停一站都会涌上来不少人。当座位基本坐满的时候狱寺隼人觉得差不多了吧,当走廊被占满的时候泽田纲吉觉得差不多了吧,当两个少年发现火车外壁开始挂人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小看了这个国家。
他们三个毕竟车程较长,还要坐十多个小时,虽说没有行李能放松些,但身边却还坐着个银发的姑娘。泽田纲吉和狱寺隼人商量了两句,拉着打瞌睡的薄野翎去列车员那里,用英语沟通了半天,才用三张坐票加钱换了两张卧铺票。
“要去别的车厢吗?”薄野翎看到狱寺换票。
泽田纲吉点点头,那个车厢就让给那群壮士吧。
薄野翎打了个哈欠,想揉眼睛但没揉到,她脸上蒙着沙丽,脑门盖着嘻哈外套的宽大帽檐,一身装扮严实又混搭,充满后现代主义风格。不过她这样的装扮放在这列火车上也不算什么,大家好像都是有什么衣服穿什么衣物的混搭着,她混在里面并不奇怪,反倒是正常穿着的泽田纲吉和狱寺隼人更吸引目光。
这列火车的卧铺厢很特别,有三层,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三层大通铺,仔细看看,才发现长格子一样拼在一起的床每五格都有一个通往二三层的小□□作为隔断,格子床之间也拉有布帘作为分界。
过道很窄,需要侧身通行,遇到正面来的人还需要坐在床上等人家过去。
薄野翎有些困,找到了对应的床号之后就拉上了隔壁床帘,老老实实地趴好了。这三层通铺之间的层高很矮,想坐起来只能歪着脑袋,而狭窄的过道又不容人休息,两个男孩子只能姿势别扭地上了卧铺。
“阿翎困了吗?”见薄野翎昏昏欲睡,泽田纲吉伸手也将他们两床之间的床帘拉了一半。
“首领你也休息吧!”狱寺隼人欲从格子床上下去,“我到车厢口去守着。”
泽田纲吉冒了一脑袋问号,急忙拉住对方,“……也不用这样。”
“你也休息吧,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阿翎会及时反应的。”少女对于危险的感知力无人出其左右,即便睡着也会马上惊醒。泽田纲吉挪了挪位子,“毕竟是单人位,可能有点挤,但应该比外面好一点,我们一人睡一边吧。”
“首领!”似乎是被感动到,狱寺隼人一下蹭起来就想进入宣誓模式,但他动作太大,啪一声就撞到了二层的隔板,顿时痛得跪倒在卧铺上,“可、可恶,这点挫折,我不会输的,我就是死也要说,我一定要……”
“好了狱寺!”泽田纲吉哭笑不得,“你先别说了,你没事吧?”
这厢的热闹薄野翎并不清楚,她感觉很累,此刻已经入睡。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车厢里熄了灯,只有微弱的过道浅光,但仍有人说话,车厢里并不清净。薄野翎想接着睡,床体微抖,像有人踩在她床上。薄野翎看了眼,发现有个不瘦的女人正踩着她的床踏上第二层,她在小声说什么,随后睡在薄野翎上方的男生低低回了,最后第二层的隔板发出了轻微的承受不住的声响。
……
这个床,它应该不会塌下来吧……
薄野翎在被压成小饼干的轻微恐惧中稍稍清醒,又感觉车厢里好似有臭袜子和泡面混合在一起的古怪气息;她隔壁床的陌生男人正在打鼾,粗糙的手指已经无意识地过界伸到她这边来,压住了她几缕长发;过道上偶尔有脚步声,薄野翎能感觉到每次都有令人不舒服的目光扫过来。
银发的姑娘静了静,伸手去拉开只拉了一半的另一边床帘,露出不适地缩在一张单人床上的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警觉性都很高,床帘一拉就很快醒来,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薄野翎一骨碌钻了过来。
“我在这里睡,哥哥。”姑娘声音又低又快,缩到两人中间就闷头闭上眼睛,“我有点害怕。”
狱寺隼人微微坐起来,要是以前的他,早就因为突然钻过来的少女觉得手足无措了,气急败坏下呵斥对方不知道男女有别都是轻的。可这会儿,他只是和一贯纵容妹妹的首领对视了一眼,便等对方挪到薄野翎那床,又将少女安置在中间后,展开手脚睡在了另一边。
反正以前在车里也是睡得很近,这样的话至少他们三个都能好好睡一觉。
手放下时碰到了身边人温热细腻的手背,狱寺隼人下意识地抬了抬手,似乎意识到什么,半天才不自在地将手枕到脑后去。并不完全是那样的,就算吝于条件关系都睡在车里,但彼此也都还有一层距离,至少不会一不小心就会触碰到对方的手。
啊,这家伙……
这趟火车之旅对狱寺隼人来说突然难熬了起来,他早起得面对趴在床上翻报纸的薄野翎叫他的名字说早安,晚上少女也会在他身侧入睡,睡着睡着她说不定还会无意识地抱他的胳膊,以前虽说也是一起睡在SUV里,但始终有条界限,但这条界限现在却有些模糊了。
他稍微有点忐忑,但火车能活动的范围就那么大,低矮的卧铺高度又让人坐都坐不起来。他躺在床上装死,薄野翎却仍会偶尔会滚到他身边,声音柔软地和他搭话。他都回避成这样了,这家伙还要伸手来探他的头,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这两天这么闷。
没有一点自觉。
这家伙究竟有没有拿他当成一个异性对待?!
“异性?”面对薄野翎实在问不出口,纠结的样子倒是被认定的首领注意到了。泽田纲吉站在气味怪异的火车盥洗室门口,面对狱寺有些语焉不详的疑问思索了一下,回答:“我会提醒阿翎一下的。”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狱寺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也一起经历了不少事,阿翎或许是拿狱寺当家人了吧。”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狱寺在阿翎心里说不定和我一样是哥哥呢,我也是拿狱寺当兄弟看待的。”
狱寺隼人心里一顿,泽田纲吉说的话太有一针见血的感觉,那些让他当局者迷的奇妙氛围也被利落切断。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并不高兴,即便知道应该为首领看重他的话感到高兴,强颜欢笑说出来感谢之语也变得有些干巴巴。
没有男女有别的意识也好,没察觉到他也是个男人也罢,绝对不要是当成哥哥啊!
那个雨巷里流着眼泪抱住他的女孩子,在痛苦的戒断中永远陪伴在侧的少女,应该在他的人生里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狱寺隼人的患得患失和某些明悟薄野翎并不知晓,她十分安逸地在卧铺上渡过了两天,以至于下火车的时候精神十足。
他们在印度东部地区重新上路,薄野翎还捡到一个坏掉的滑板,和狱寺一起修好了它。她滑着滑板穿梭过无人的旷野,风吹得她裙炔纷飞银发飘扬,薄野翎唱着不知道名字的民谣,歌声与风声一起飞上了九霄。
没有追杀者出现的旅途实在令人开心,穿过国境线之后,薄野翎甚至要求独自去物资采购了。
其实早应该这样的,少女貌美,又有多少人能拒绝她,她既知人心能力也特别,不管遇见什么事逃脱的几率都比两个少年要大些。
这天薄野翎又独自出门,他们刚到新地界,又是一个临海的城市,城市虽然也穷但是氛围很和平安宁。薄野翎跟店主婆婆表演了一个从果苗到结果的戏法,哄得老人家非常开心,即便语言不通也送了她许多折扣商品。
薄野翎心满意足地拎着袋子往回走,没几步就听见一声惊叫,只见一个人影从旁边的阶梯上滚下来,一下摔在她脚边。薄野翎想要退开,却看见穿着棕黄色外套的青年有一头灿烂的金发,他此刻正呲牙咧嘴地捂住摔痛的脸不成调地抱怨着谁。
薄野翎微怔,从口袋里找出一方洗了许多次的手帕来,慢慢递到青年身前。
那青年有一张比记忆里更年轻的脸。
“ciaos~”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上传来,薄野翎侧头,看见穿着黑西装的小婴儿站在阶梯的栏杆上冲她打招呼。他帽檐上正午睡着的列恩似有所感地醒来,有些好奇地看向她。不等薄野翎回应,小婴儿又看向地上的青年,“快起来,迪诺。在可爱的小姐前面这么一副蠢样,你果然还需要再上一堂礼仪课吧?”
“是谁把我踢下来的啊?”并不生气,反而是习惯到无可奈何了,迪诺站起来,这才注意到还朝他递着帕子的少女。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想去接,心里哀叹着至少在可爱的小姐前给他留点面子,却看见一直静静看着他们的少女,忽然弯了弯嘴角,像看见什么极为触动的事物一般,好不温柔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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