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队伍相当的奇怪,外围百余人全是骑马佩刀的汉子,中间则只有一辆马车,远远看去,也不知道是押镖的呢,还是干什么的。
泰昌也没办法,他是不得不小心啊,因为传说中的三秦大地可是饥民遍地,流民成堆,他如果不多带点高手护卫,怎么敢上路。
这护在四周的百余锦衣卫高手还只是一半呢,另外一半已然装扮成流民的模样分散到队伍四周几里范围警戒去了。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官道上并没有什么流民,甚至就连巡检司的关卡都没有,茫茫的原野上也是空无一人,只剩旱得已经开裂的荒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队伍前行了几里,泰昌终于忍不住对着打马紧随在车旁的骆思恭道:“让大家停一停,朕下车看看。”
骆思恭闻言,连忙命手下锦衣卫打马四散开来,护住四周,曹化淳、刘时有和顾成则翻身下马,来到马车跟前,恭敬的将泰昌和王徵接下车。
泰昌走到一旁的旱地里,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又抬头望了望,眉头不由一皱。
干得如此严重,怎么可能?
这地干得也太厉害了,裂缝都深不见底了,而且,裂缝下面还是干干的黄土,根本没有一丝水迹。
不应该啊,从地图上看,渭河离这里也就十多里,挖一条十多里长的引水渠很难吗?
他皱眉沉思了片刻,还是站起身来,接过旁边亲卫手里的望远镜,缓缓扫视起来。
四周的田地都一个样,全都干裂了,远处的村落好像都被废弃了,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赤地千里,荒无人烟!
传说中荒凉的场景竟然出现在这种地方,怎么回事?
这里可是华阴,就在渭河边上,渭河也不是一条小河,不可能干涸啊!
问题,这里为什么会干成这样呢?
他又站那里皱眉沉思了一阵,最后还是招呼王徵上了马车,继续往华阴县城行去。
一行来到距离华阴县城大约四五里左右的地方,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人烟。
不过,路上稀稀拉拉的全是乔装打扮的锦衣卫。
一个锦衣卫百户假装上前要饭的功夫,点头哈腰的道:“皇上,华阴县城四周聚集了数万饥民!”
啊?
数万饥民!
泰昌闻言,不由吓了一跳,这些饥民可是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反贼的。
他想了想,随即问道:“这些饥民可曾闹事?”
那锦衣卫百户小心的道:“他们倒不曾闹事,好像有人在施粥。”
有人施粥应该就没什么事。
泰昌又想了想,还是咬牙道:“继续前行,小心戒备。”
队伍有前行了两三里,前面终于露出华阴县城的城墙轮廓,县城四周果然到处都是饥民。
不过,还好,这些饥民大多在排队领稀饭,他们这全是刀子的队伍饥民根本不敢围上来要吃的。
泰昌见状,不由松了口气。
好在赈灾的钱粮没白发,这些饥民倒还不至于饿得造反。
队伍来到南门外,两边各出现了几个粥棚,而城门口则是一些衙役和乡勇模样的人在看守,饥民们都在自觉排队,根本没人靠近城墙,场面看上去还是很平和的。
泰昌正想着怎么找个借口去看看饥民们喝的稀饭是稠还是稀呢,王徵突然指着一个粥棚中的老头激动道:“皇上,那就是刘应魁,这下好了,他竟然还在,而且在城外主持粥棚。”
这个的确有点凑巧,不过也不奇怪。
毕竟华阴刘家那是华阴县城里面有数的官宦世家,而县衙里面官吏有限,还各有职司,发放赈灾粮这种事请他们这些有威望的士绅来监督一下很正常。
这有熟人就好办了,泰昌当即招呼一声,下了马车,带着众人往那刘应魁所在的粥棚走去。
刘应魁正指挥着人往新烧开的一锅水里面倒小米呢,一个家丁突然指着粥棚外面说了句什么,他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
怎么这么多人往他家的粥棚走来呢?
他正好奇呢,王徵已经走上去激动的拱手道:“文和兄,多年未见,一向可好?”
这是?
刘应魁仔细看了看,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惊喜之色,他激动的走上前来,把这王徵的胳膊道:“原来是良甫啊,年前恩师来信还提到你呢,你不是在京城任职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猛然间,他好像又意识到什么,连忙拱手道:“哎呀,都忘了,你都是正四品的少詹事了,王大人,失礼失礼。”
王徵不由把着他的胳膊笑道:“文和兄,你开什么玩笑呢,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你还早比我高中举人呢,那时候我不是天天都在失礼?”⑦④尒説
唉,这科举之途真是难于上青天啊!
刘应魁闻言,不由感慨道:“还是良甫贤弟天资聪慧,早早就金榜题名了,为兄惭愧,这辈子就是个举人到头了。”
王徵和刘应魁正叙旧呢,泰昌却是趁机走到正在施粥的大锅旁,伸头往里一看。
这一看,他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小米好像比大米便宜吧,这锅里的稀饭竟然清澈的能数出里面小米的粒数来,喝了顶饿吗?
他再抬头一看排队领稀饭的灾民,那一个个都饿得面黄肌瘦了,寒风中他们是冻得瑟瑟发抖,眼睛里也尽是死灰之色。
这些贪官污吏到底贪了多少?
这排队的数百人恐怕都吃不到十斤小米吧!
他忍不住恼怒道:“怎么就放这么点小米?”
呃,这谁啊?
刘应魁闻言,不由满脸不解的看向王徵。
王徵连忙解释道:“这是小弟在京里的知交好友,专门来查看西北灾情的。”
哦,京里的知交好友,那肯定是个官。
不过,看这年纪,应该不是个大官。
唉,年轻气盛啊!
刘应魁想了想,随即无奈叹息道:“唉,这位贤弟,我也没办法啊,家中钱粮实在有限,这饥民又络绎不绝,为了能坚持下去,让这些饥民能熬过这个冬天,我只有数着粒数煮了。”
这话什么意思?
泰昌闻言,不由诧异道:“文和兄,你意思这是你自己出钱粮在施粥?”
你竟然敢叫皇上贤弟!
皇上,您还叫文和兄?
王徵在一旁都傻眼了。
刘应魁连连叹息道:“唉,没办法,我们实在不忍心看城外的饥民饿死,只能尽力而为了。”
这话又什么意思?
泰昌不由好奇道:“你意思,这里施粥的都是你们本地的士绅?朝廷不是发放赈灾钱粮了吗,县衙没有组织人施粥吗?”
这个,怎么说呢?
刘应魁闻言,竟然满脸谨慎的看了看四周,不说话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泰昌见状,不由朝王徵使了个眼色。
王徵连忙凑近刘应魁,低声道:“文和兄,都是自己人,你不要有什么顾忌,有什么话,只管说。”
刘应魁闻言,低声问道:“良甫,你应该不是阉党吧?”
我怎么可能是阉党!
王徵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
刘应魁紧接着又问道:“这位贤弟呢?”
我的天,你还贤弟呢,这是万岁爷!
王徵听了这贤弟二字着实有点心惊肉跳。
泰昌却是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我们跟良甫一道的,自然都不是。”
不是就好。
刘应魁又小心的看了看四周,随即低声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贤弟若是真想知道,便随我回府一叙,如何?”
好啊!
泰昌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就叨扰文和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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