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了车床之助程嘉烁是很快便把转心和圆环加工好了,不过钻脚他却没办法在这全是车床的车间加工出来。
因为钻脚就是一个大号的钉子,需要捶打出来。
这活计当然不能用车床来干,需得用锻床来干。
太子朱由校又带着程嘉烁来到专门锻造连杆的车间,并命人帮他找来了一块略带尖角的边角料,紧接着又把他拉到锻床跟前介绍了一番。
这锻床操作起来可比车床简单多了,就是用脚去点踏板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得快点,因为锻床捶打的速度有点快,比铁匠抡起锤子来砸要快得多。
程嘉烁认真的听了听,又点了点脚踏板试了试捶打的速度,随即便用夹子夹起那边角料捶打起来。
这带圆形凹槽的锤子其实也能锤出铁钉般尖锐的东西来,只要不把捶打的尖角往凹槽里塞便成。
因为这种锤子只是中间有个凹槽,两边还是平的,两边的平面那就跟一般打铁的锤子锤面是一样的。
程嘉烁是边试边锤,很快便把钻脚给捶打出来了。
接下来就是加工木制的外套和支架了。
这丈量步车的木制外套其实就是把一个长条状的木方中间用凿子凿空,然后一头装上圆环以方便手提,一头装上钻脚以插进地里定位。
至于支架就比较的复杂了,需得先做个十字架出来,然后在中间开个孔,把转心敲进去。
这支架做好了还得在木制外套上开一个更大一点的孔,把转心从孔洞中穿出来,然后再在外面装上一个可以转动的木制手柄。
程嘉烁做这套东西的时候那是相当的专注也相当的麻利,看似比较难做的东西他完成的却相当轻松,简直就跟个熟练的木匠一般。
就连太子朱由校看了都忍不住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泰昌却是一直没做声,他只是面带微笑在一旁看着。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搞技术的一旦专注起来最好不要去打搅,他这个当皇帝如果跑上去问东问西,人家就没法专心干活了。
这木制外套和支架完成之后就剩下竹制的篾尺了。
程嘉烁直接挑了个竹节一尺多长的竹筒,用尺子认真量了量,又在上面做好了标记,随即便把两头的竹节一锯,拎着篾刀便是一顿砍削。
很快,十片长短、宽窄和厚度都整齐划一的薄篾片便削好了。
紧接着他又用尺子认真的量了量,并用竹笔在上面画出了刻度,标上了数字。
最后就是把这篾尺连接起来装木制的支架上,卷进木制的外套里了。
这个需要用到一点细铜丝。
太子朱由校是很快便命人找来了,而程嘉烁也相当麻利的把十片篾尺连一起,卷进了木套之中。
这个时候,程嘉烁才将做好的丈量步车或者说特大号卷尺恭敬的递给泰昌,同时解释道:“皇上,这是量程一丈的丈量步车,如果要做十丈甚至百丈的,那就太费时间了,学生只能先做个最小的出来。”
泰昌接过最小号的丈量步车看了看,不由满脸赞赏的点了点头。
这东西不用试了,肯定是能用的,篾尺能轻松卷进去肯定就能轻松拉出来。
他唯一不明白的一点就是为什么要用篾片做尺。
这东西加工起来也太麻烦了,用绳子或者带子不行吗?
他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会想到用篾片来做尺子呢,绳子或者带子不是方便的多吗?”
程嘉烁微微摇头道:“皇上,绳子和布带都能拉长,而且遇水容易收缩,兼且不能标注尺寸,这丈量步车是专门用来丈量田地的,必须精准,读数方便,所以不能用绳子和带子。”
紧接着,他又指着自己做的丈量步车比划道:“皇上,学生做的这个其实还只能算是个样品,真正的丈量步车差不多齐腰高,最少能量百丈之距。
丈量田地之时,主量之人只需将步车插于地上,将篾尺转出,令人拉到位置,然后看看篾尺上的尺寸,记下便可。
收尺的时候也相当方便,只需弯腰转动手柄便能将篾尺收回,便可继续测量下一个方向或者下一片田地。
而绳子或者带子丈量田地之时需得两人蹲于地上拉直。
而且因为上面没法标刻度,绳尺一般都是固定一丈、十丈长又或五十丈、一百丈长,丈量之时需得一次又一次的拉过去叠加,量到最后也不可能正好量尽,还需的估摸大致尺寸,一点都不精准。”
原来是专门用来丈量田地的!
泰昌当初试射火炮的时候就用过绳尺,自然记得。
绳尺用起来着实有点麻烦,需得两人蹲地上拉得笔直,五十丈的绳尺还得拉三次方为一里。
而他还只是想标注一里一里的间距,如果是拿去丈量田地,那就更麻烦了。
这会儿的田地可不是一个一个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其边沿那都是跟着地形弯弯扭扭的,根本就不可能是整丈整丈的,如果没有带刻度的卷尺,那量到最后真只能大概估算剩余的尺寸。
这家伙真是个天才啊,在没有弹性很好的薄铁皮的情况下竟然能想到用篾片来替代薄铁皮做出巨大而又实用的卷尺!
泰昌忍不住夸奖道:“你在机械方面的天赋着实令人叹为观止,这丈量步车设计的也着实精巧又实用,难得,难得啊!”
程嘉烁闻言,却是脸色一变。
这种事可不敢胡乱欺君!
他连忙拱手解释道:“皇上,这丈量步车并非学生设计出来的,这是学生的祖父设计出来的!”
啊?
泰昌不由惊奇道:“令祖父何人?”
程嘉烁颇有些忧伤道:“学生的祖父乃是程大位,万历初内阁首辅张居正张大人下令厘清天下田亩的时候学生的祖父专门设计了这种方便丈量的丈量步车。张大人得知消息对学生的祖父也颇为赞赏,甚至还有意提携学生的祖父。只可惜,后面张大人去世了,而学生的祖父也莫名其妙被人打压,郁郁而终。”
这一家人竟然还牵扯到了前朝名臣张居正!
说实话,张居正的确是难得的能臣。
但是,就因为他太能了,竟然想到了用厘清田亩的方法来增加朝廷税赋。
而且,他还真派人把天下的田亩给厘清了。
他这么搞朝廷的税赋是增加了,但是也动了很多人的利益。
这天下又有哪些人在故意隐瞒自己手中的田地数量呢?
不用问,这些人不是官宦世家便是土豪乡绅,普通老百姓手里就没多少地,也没法隐瞒。
也就是说,朝廷增加的税赋其实是从这些人手里抠出来的。
这些人可不是善茬,敢冲他们手里抠钱那自然没好果子吃。
所以,张居正一死,灾难便降临了。
不但他推行的新政被废,他还被人各种污蔑,各种恶毒攻击。wap.xs74w.com
神宗万历皇帝不知道是出于对张居正严厉管教的报复还是听信了谗言,不但下令抄了他的家,削尽其宫秩,迫夺生前所赐玺书、四代诰命,还下旨将其家人流放三千里,令其后人不是饿死在路上便是死在了边疆,甚至还有人怂恿神宗下旨开棺鞭他的尸!
唉,这些人,太恶毒了!
据传,这些人攻击张居正的依据就是张居返乡奔丧之时坐了一辆特别大轿子,轿子的规制已然超过龙辇,他这是蔑视当朝皇帝,明目张胆的欺君!
其实,真正欺君之人是送他轿子之人,人家明显是给他下了个套。
结果张居正因为父亲突然病逝黯然神伤,一时大意,坐了这东西回去,便成了其一生的污点!
这些人就借这轿子做文章,说他狂妄自大,蔑视皇上,说他贪腐,说他奢靡等等。
这些人如此牵强附会,着实无耻之尤。
他吗故意做这么大个轿子送给人家坐的又是谁,做轿子的没见你们攻击,人家就是坐了这别人做的轿子返乡奔丧却被你们攻击成十恶不赦的大奸臣!
张居正要是大奸臣能将南倭北虏和大贪官严嵩一伙整的江河日下的大明治理成难得的盛世吗?
这些人,放着盛世不享,硬是要毁了张居正的新政,打压所有张居正提携起来的人,将大明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唉,大明总能出些这奇葩事。
泰昌暗自感慨了一番,随即微微叹息道:“令祖父如此奇才竟然因此事被打压而未能一展才华,着实可惜了。”
程嘉烁闻言,小心的提道:“皇上,学生祖父其实已经将毕生的心得编撰成《算法统宗》十七卷,这丈量步车就在书中有详细的记载,珠算之法也在书中有详尽的描述。传闻东瀛人都拿去当宝贝在研习,只可惜此书在大明只刻印了一版便被有心人打压的快销声匿迹了。”
程大位竟然有如此奇书传世!
泰昌闻言,不由疾问道:“此书你可有留存?”
程嘉烁连连点头道:“此乃学生传家之宝,学生自然是带在身边时时研习。”
好啊!
泰昌有些迫不及待道:“快,取来与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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