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一切都晚了,深深地望了朱紫嫣一眼,铁墨挥手道,“退!”
朱由检如此快知道襄王府的事情,铁墨并不觉得奇怪,东厂和锦衣卫虽然实力不如以前,但成立这么多年,也不是庸碌之辈。
一声令下,都督府亲卫护着铁墨慢慢退走,而禁军们也聪明的选择了不去阻拦,呵呵,铁督师撤走,可不是胆小,要真把他逼急眼了,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当然官家是希望把铁督师留在襄王府的,可禁军们还得为自己考虑一下的。
看着铁墨消失得无影无踪,朱紫嫣硬撑这么久,最后还是垮了,她身子一矮,捂着脸颊抽泣起来,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就算做梦,也梦不到局面翻转如此之快,爹爹死了,为什么会这样?朱紫嫣知道,从今往后,她面对的不光铁墨,还有神秘的弥勒教。
最可怕的敌人不是眼前的,而是你看不见的,弥勒教,纠缠这么多年,又能说了解多少?
十一月,对京城来说是特殊的,当襄王的死讯流传到市井之间,整个京城满是叹息声。这位老王爷可是温尔文雅,与世无争,平时爱到河边钓钓鱼,对待那些普通百姓也从来不端架子,对老百姓来说,他是个人畜无害的老好人,可这样的老好人居然死了。
襄王府里挂满白幡,哭声塞满了诺大的北街。朱紫嫣跪在软垫上,白色孝服下的身子显得越来越瘦弱,两天时间,眼泪早已经哭干了,朱紫嫣一直都不是软弱之人,更何况如今襄王府可还要靠她撑着呢。
襄王出殡那天,铁墨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并没有露面,这一天阴沉沉的,就像此时的心,这天有不测,不知下来的是雨还是雪。铁墨抱着膀子,脸上满是沉思,他昨天就做出了一个决定,下月初就离开京城,返回晋北。这段时间一直被别人吊着鼻子走,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错,也许真该听王左挂的话,既然在局中看不明白,就先跳出去。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也许,现在的自己就是如此吧。离开京城,不仅仅是自己离开,都督府一应势力也慢慢向外转移,自从发生襄王的事情后,铁墨越来越觉得自己在京城的实力太弱,靠现在手中的实力,还远远达不到布控京城,与其如此,就先离开。铁墨这么做,有着自己的判断,只要离开,隐藏在京城下的暗流会一点点冒出来的。
最近朱由检过得非常高兴,先是襄王死了,紧接着就是朱紫嫣将一批粮食捐给国库,朱由检不是傻子,他知道襄王一脉既然把粮食交出来,就代表这一脉再没有其他想法了。呵呵,铁墨自作聪明,最近也是一心要霸占朱紫嫣,借机与皇族打好关系,结果却是这样。那弥勒教,无形中帮了个大忙啊。当然,朱由检也不会因为这事儿而改变对弥勒教的态度,弥勒教能不声不响的布下如此大阴谋,其能力恐怖到何种程度?吩咐王承恩一声,王承恩答应下匆匆离开,不久之后,锦衣卫指挥使于鑫就来到了房中。
朱由检手持毛笔,写着一张字帖,见于鑫前来,不咸不淡的说道,“加派人手,查探弥勒教,朕不想当聋子瞎子了,你们要是做不到,朕不介意换个人主事!”
朱由检显然有点急眼了,发生襄王的事情,他不急都不行,于鑫诚惶诚恐,赶紧拱手道,“陛下息怒,我等必将竭尽全力,护佑陛下安危。”
话是这么说,可于鑫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暗中打探弥勒教不是一年两年了,却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小鱼小虾抓了不少,可全无用处。对弥勒教有所突破的,也只有沙雕了,可惜,沙雕乃是铁督师的心腹,万不可能跟锦衣卫共享情报的。
十一月二十七,一行车队离开了督师府,海兰珠领人先行,铁墨负责殿后,本来是想试试和孟娘子跟着一起同行的,但京城事情还多,河北山东的事情也没拾掇利索,所以还得留人才行。握着萧如雪的手,轻声嘱咐道,“萧如雪,事情处理差不多,就去关中,怕以后这大明朝不会安宁了。”
铁墨一句话,可是一语双关,如今京城里有弥勒教的势力,朱紫嫣那边也让人琢磨不透,再加上朱由检和那些朝廷勋贵,可以说暗流涌动,要出事还不是眨眼的功夫?更何况,杜棱洪占据全宁,袭扰河北,多尔衮一旦安抚好后方,多半要打杜棱洪的,那时,大明估计就要经受一场磨难了。
寒风席卷南国,京城外一片枯黄,铁墨打马而走,悄悄的离开了古老的紫禁城。朱紫嫣倾着身子,胳膊撑在城垛上,清秀的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没人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京城暗流涌动,而在辽东一带,也不太安宁,冬天到了,白山黑水的子民又开始缺粮了,尤其是半岛上的朝鲜人,因为缺粮已经开始闹民乱了。多尔衮很头疼,本来他想着休养生息下,找机会先把沃勒尔灭掉的,可那沃勒尔识趣的很,缩回镇海府之后,就不向北进攻辽阳府了。与此同时,晋北军还兵出奉圣州,大有威逼辽东的架势。多尔衮觉得晋北军此时动兵的可能性非常小,可他又不得不防,加上粮草短缺,这剿灭沃勒尔的事情就只能先拖上一拖了。
躲在全宁城里的杜棱洪也不甘寂寞,城中粮草不继,那就出城打草谷,反正大辽兵马对打草谷一点都不陌生。杜棱洪耍无赖,抢完这里抢那里,这下可把靠近全宁附近的大明百姓搞惨了。杨嗣昌调集兵马想要围困那些出城的辽兵,可每次都是跟在别人屁股后边跑。
崇祯九年,就这样存在着,显得这么不安宁,就在这暗潮汹涌的迷局下,崇祯十年快要来了。
崇祯九年年末,对于大明朝来说是不安宁的,因为就在年关将至时,一条消息震惊了整个京城。腊月十一,一场大雪席卷北国,而躲在全宁城的杜棱洪却突然杀出,一战破玄石坡城,腊月十二,玄石坡守备和田城破身亡,随后,一万飞云骑过玄石坡,劫掠南部十几个县城。当消息传到大明各地,百姓心情可想而知,尤其是铁墨,他可深知和田的能耐,此人英勇善战,不乏良谋,怎么会被杜棱洪包了饺子呢?⑦④尒説
有些事情是经不住调查的,情报处和情报处一起出手,不到三天时间就摸清楚了事情的大概,原来和田根本不是死于杜棱洪之手,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中。杜棱洪能悄无声息的冒着大雪来到玄石坡,也完全是因为北边良乡守将郑凯歌贪图钱财,暗中放飞云骑通过。得知事情真相后,铁墨除了苦笑还是苦笑,想和田历经大战十几次,仅白沟河就与辽人血战四次,这么多大战没有丢命,却在占据优势的时候窝窝囊囊的死在了玄石坡城。如果当初将和田、杨惟忠调到关中,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想到此,铁墨果断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了河北,至于杨惟忠愿不愿意来,就看他自己的了。
关中的天气要比京城干冷了许多,寒风肆虐,俯瞰苍茫的黄土大地,铁墨骑着马,慢慢穿行在榆林边缘,阿九骑着小白马紧随其后,背上还多了一把精巧的小弓。闲来无事,努努闹着来打猎,铁督师可不知道大冬天打什么猎,不过当散散心也好。正午时分,一骑西来,周定山停住马,随后来到近前,脸上带着点焦急之色,“督师,有人要见你?”
“谁?”铁墨甚是纳闷,什么人能让周定山这般着急?周定山向前两步,帖耳小声道,“是田回!”
嗯?田回?铁墨心中一惊,这田回可是卢梭的亲信爱将,可自全宁出事后,田回可是杳无音讯,沙雕还专门派人去找,却没找到,没想到田回倒自己找上门来了。朝着远处的努努招招手,大声喊道,“丫头,时间不早了,回去了!”
努努那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出来两个时辰,连只野鸡都没逮住,回去了还不让木姐姐笑话死。更何况,打猎是次要的,跟可汗多呆一会儿才是真的呢。努努不想走,可铁督师却不会由着她,错马而过时,顺手牵住马缰,随后就看到小努努嘟着嘴,不情不愿的要伸手去揪铁督师的袍子,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当真是看着就伤心。铁墨可不会上努努的恶当,俩眼一瞪,哼哼道,“努努,笑一个,就不走了!”
话音未落,就见努努小嘴一抿,凤眼微开,那笑容文静又甜美,铁墨心里那叫一个晕,努努不去当演员简直是可惜了,要是放在后世,最佳女演员非她莫属啊。努努歪着小脑袋,满是盼望,铁墨强自忍着笑,一本正经道,“再哭一个,绝对留下!”
说话间,马儿已经奔出一段距离,努努气的酥胸起伏,可恶的督师,又在打趣人。周定山在一旁看得甚是可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努努找不到发泄处,将精致的小弓朝周定山一丢,打马去追铁墨了,周定山郁闷得很,这死丫头,督师惹的事,朝他发什么火。
都督府前厅,坐着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皮肤白净,五官精致,只是脸颊上两道疤痕看起来狰狞可怖,那双眼睛里也有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静。此人便是卢梭的贴身仆人田回,铁墨久寻不到,他却自己找来了。
当铁墨来到厅中,田回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小人田回,参见铁督师。”
铁墨打量着田回,他发现田回左臂不敢挥动,很可能是受了重伤,还没好利索,脸上疤痕很深,乌黑的头发也多了许多白发,哎,看来这田回着实吃了一番苦头啊。
“起来吧,自打全宁出事,卢将军殒命,本督师也曾派人打探过,但一直没找到你的踪迹。今日来了,就跟本督师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听到全宁二字,田回眼中多了几分湿润,因为他又想起了惨死的东翁,坐在厅中,田回收拢心情,慢慢讲起了当日发生的事情。
那时多尔衮要发兵会宁府,虽然朝廷没有公文行来,但卢梭也并非庸人,他知道这时候必须小心应对才行,于是吩咐诸将谨守各城,尤其是玉山一线,务必加强防备,以防止杜棱洪趁机偷袭玉山,威逼全宁。卢梭的安排也没有错,可变故就发生在那日晚上,徐青送来了一份鸭子肉,卢梭平生就喜欢吃鸭子肉喝点小酒,肉又是徐青送的,所以根本没多想。
那徐青可是跟了卢梭多年的老兄弟了,本来是跟着当一弓手的,是卢梭提拔他当了个小头领,可卢梭万万没想到,自己亲自提拔的徐青,会下毒要了他的性命。
那也吃完酒肉,也就两个时辰,卢梭就开始七窍流血,没等到郎中来,就死在了床榻之上。田回打小就聪明,徐青杀东翁,不可能没有后续的,所以田回没敢叫喊,匆匆逃出了将军府,可还是遭到了十几个黑衣人的袭杀,到了燕山悬崖,他力战不敌,掉落山崖。也许是命大吧,没有摔死,后来被采药的李老先生救走,之后留在李家药铺养伤,一呆就是几个月。
身子好利索后,田回一心要替卢梭报仇,自然而然的找到了徐青,通过徐青之口,田回知道了很多事情,原来徐青所作所为全部都是其他人吩咐的。
田回讲完了,铁墨的心却沉了下去,田回没必要撒谎的,也就是说朝廷中有人与弥勒教有着某种合作?这弥勒教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有如此大能量?
铁墨还在沉思时,田回突然跪在了地上,他头磕地面,颤声求道,“求督师为我家将军报仇,小人愿鞍前马后,为督师效死命!”
“田回,起来吧,你便是不说,本督师也要替卢将军报仇的,只是,这些事情急不得的!”
腊月末,张北下了一场大雪,就在雪未停的时候,鹿鸣寺的钟声敲响了。钟声响,新的一年来临,崇祯十年,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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