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尺半的锋利剪刀,在阳光下闪着幽寒的光芒,剪刀分合之间,凝在刀身白色的霜华纷纷落下,在半空融化成水,积在台上一滩,闪闪发亮。
什色看着那巨大的剪刀和刀下的水,眯了眯流光溢彩的眼睛,微微握紧了手中的佛珠。
这是剪刀,又是双刀,亦是寒刀,还是飞刀。天梦神教周甚周来燕,不可小瞧。
“周来燕,你要比轻功么?”什色突然说话了。
周甚笑了笑,并不回话。
他可不会如此简单就被和尚骗。
什色也不说话了,只向着周甚勾了勾手指,然后便结了一个法印,踩着空气,轻飘飘地向天上走去,好似半空中有个透明的楼梯一般。
饶是见识过什色在临江仙上那番表现的唐十八少,也对什色今天这平地腾空的功夫,惊佩得瞠目结舌。
更休论观战的众人。
西天大光明教少主的确够强。
周甚冷哼一声,足尖轻点,便如云雀一般,直窜上了天。转眼间,二人就已经飞得比观战楼的楼顶还高。
坐在楼里的人,拥到了栏杆边探出身子看,站在地上的人,争先恐后地仰起头来,而拿着千里镜的人,如今成了最惬意的家伙。
周甚刚刚在骆毅的比试中猜到什色的佛珠定有玄虚,于是毫不犹豫,一追上什色就用手中的剪刀去剪什色的佛珠,什色拿着佛珠躲,周甚再剪,什色再躲……高处空间广大,什色左躲右躲看起来很是开心。周甚看着面前这活鱼一般的和尚,脸色冷得像冰。这样也不知躲了多久,什色将那佛珠向天空里一抛,道,“不与你玩了!”便并了双腿,如同一颗子弹,向地面直直坠去,而那些佛珠则在空中松松散开,五颜六色地悬浮在半空,不曾降落。
不明原因的众人,只是看得什色从空中跌下,以为什色败了,可拿着千里镜的一群人却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咦?”
“啊!”
“呀!”
“哇!”
周甚没叫,但他的惊讶不逊于拿着千里镜的那些人。
什色看似随手扔下的十色佛珠,悬浮在半空中,结成了一个隐形的阵法,仿佛一张无比结实的网,让周甚上窜不得,下跃不得,上下左右,将周甚兜在了半空。
周甚的脸色更冷,看着悬浮在他周身的佛珠,手中的剪刀,张开了口。
“嗒。”
飞速下降的什色在临近落地时渐渐减速,最后轻轻地踩在了高台上。
他仰头看天,脸上一派好奇的神情,天上的阳光照进他的眸子,其中流动的独特光彩,仿佛快要溢出到空气中一般。他口中喃喃道,“不得了,不得了,差点变成冻和尚。”
地上一派祥和,天上则是一场冷战。
阳光把佛珠周围的空气照得发热,把佛珠照得明亮耀眼,也将佛珠和佛珠之间,那些银白色的丝线照得显形。随着佛珠在半空中浮沉,丝线以不同角度接受着阳光,仿佛无数道正逆行走的光箭竞发,红色,黄色,蓝色,绿色……万千种颜色游走在丝线之上。随着这些光芒在丝线上的穿梭,丝线相应地颤动,其声铮铮,如流水,如流风,如处子月下独奏,如名士临刑放歌。
周甚听着这美丽的声音,却一点也不觉得悦耳。
翻身如一只躲雨的燕,他手中的剪刀毫不犹豫地剪向了第一根流着红光的丝线。
刀风带雪,线成雪柱,而后碎成红雪颗颗,如梅如桃,自天而坠。
周甚生于数九寒冬,刚一出世便被家人弃到终年积雪的神兵峡之中,本无生机的他,硬是用烈性血脉融化了白雪,以慰干渴,才撑到了天梦神教冰令令主周天雪的到来。冰令令主对周甚一见中意,称其为极好的武材,取名甚,赐姓周,纳其为门下弟子,抚养其长大,并从神兵峡中取来寒铁,帮他制了这把剪刀,剪刀入肉而不痛,遇血而瞬凝,若遇强者操控,双刃分合之间,可教方圆一里之内的酷暑,都变成严寒。如此极寒的兵器,天下也只有周甚能奈何得了它。
周甚再剪,绿光破,绿雪团团,如春末柳絮,挟光落影入凡尘。
周甚又剪,黄光破,黄雪丝丝,如落日流云,越远山而归黄昏。
……
不知剪了多少回,周甚剪到了最后一根丝线。
青光破,青雪片片,仿佛青天碎,洒满空。
雪极冷,冷到落在地上,都积了一层。
从没有人见过彩色的雪,什色也没想过去把雪变成彩色来玩玩。
周甚已经剪开了所有的丝线。
十色佛珠和周甚一同从天上坠了下来。
什色笑了笑,伸手收回佛珠,退到了台边,把自己脚下的雪都踢开,口中喃喃有声。
周甚落在了雪上。
他的怒吼冲破了因美而生的寂静。
周甚浑身上下大放光明!
西天极乐大光明法第一层,化日天光。
什色用得还不好,不过至少可以对付周甚。
周甚不怕冷,但是很怕热。
而他现在浑身上下都被在大光明法作用下燃烧的雪烧得滚烫。
他心中狂怒,向什色冲了过去,而每进一步,那光芒便更烫三分。
什色合十道,“阿弥陀佛,周施主不能再走了,不然会被烫死的。”
周甚怒吼,“你这坏蛋!”又向前冲去,眼看着这滚烫的光线将要把他烧着。
什色无奈一拂袖子,“唉。”褪了光线。
周甚没了光线的约束,将剪刀变成双刀,向什色冲了过去。
什色也不躲,道,“和尚怕冻,但冻和尚已经赢了。”说着躲过了周甚急速而至的两把寒刀,继续道,“你现在这样,是还想再输一次么?”
周甚身如轻燕,用刀也灵敏至极,两把半剪的刀风已经将什色全部覆了起来。
刀风笼罩之下,什色突然喊道,“不打了不打了!”双手向前一抓。
这一抓,极险,双手直迎着周甚的双刀,只消片刻,双手便断。
这一抓,也极准,双手直向着周甚的双肩,只消片刻,双肩便废。
周甚没想到什色竟然如此毒辣,双刀更迅捷地向中央剪去。
什色就在这一瞬之间,双手换抓为切,一并切向了周甚的脖颈大穴。
“笃。”
周甚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什色的手因临时换抓为切,恰躲开了变快的刀风,饶是如此,手腕离那发着寒光的刀口,也只差了一毫。
什色看着昏过去的周甚,叹道,“阿弥陀佛,厚德载物,下次可不要再耍赖了。”说罢,把他抱了起来,一步步走下了台去。
至此,台下楼上,掌声,彩声方才大作。
观战的众人显然被这场比试的美丽,被什色表现出的能力和气度深深折服了。
“大光明教少主慈悲仁义,厚德载物!”
“和尚好功夫!”
“大光明教好啊!好人啊!”
观战楼一层里,天梦神教的人从什色手中接过周甚,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什色行礼道,“无奈之下,伤了贵教的弟子,和尚很是抱歉。不过周施主没什么事,过半日便会恢复如常了。”
天梦神教的人听到周甚无碍,心里也是欢喜,脸色好了一些,向什色回礼。
什色笑了笑,也不多说,便唱了一句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钟末离道,“两场比试,独不染胜,晋级下一轮!”说罢,从红色箱子中抽出另一个人名,道:“下一位,唐不念!骑射比试第二名。”
唐十八少扭头看着从身后经过的什色,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我了,和尚,你的功夫真不错,幸好我没挑战你。”又摊手让道,“来来,这里让给你坐。”⑦④尒説
什色看了看他身旁的杨融,又看了看“陈寻风”,好看的眉毛皱了皱,对唐十八少道,“没有他,和尚不习惯。你好好比试,回来再坐,和尚上楼顶去看就好。”话音刚落,便绕道离开了,看那光景,脚下生风,比起走路,更像是跑。
唐十八少看着杨融,又看看“陈寻风”笑道,“他这恐女症,根深蒂固。若非前几日寻风有危难,怕是他见都不敢见姑娘们一眼。”他特意说了“寻风”,意味有点深长。
“陈寻风”笑了笑,并不言语。那天帐里只有她和哥哥在,什色同哥哥说的那些话,让她都大吃一惊,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唐十八少继续保持不知道最好。
想到这里,她道,“快上场吧,都等着看你呢。”
唐十八笑道,“你可不要来挑战我。”
“陈寻风”笑着挥了挥手。
唐十八少刚刚走了几步,观战楼里传来一声唱:“唐家老祖到!”
这一声唱极高,极长,极尊重,甚至连国主到了观战楼时,唱得都没如此隆重。
唐家老祖,超越国师,兵马总司令,丞相,柱国大将军,国库管家的存在的一个神奇的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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