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十八少努力聚集起涣散的目光,发现铁链的另一端,连在另一个劳工打扮的人身上,那人正在劳作,身上的铁链同样连到了更远地方的一群人身上。
看来自己已经来到了风央城的主城里,变成了奴隶的一份子。
唐十八少眯缝着眼睛,适应着阳光,看着周围的景色。除了劳工之外,竟没有什么其他人了。天依旧那样蓝,地上依旧是白沙,不过周围不再是集市,只有一个广大,洁白,低矮的建筑物,正在一点点崛起它的身姿,可以想见,这个建筑物造成时,一定非常雄伟巨大。
唐十八少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身上便挨了一鞭子,火辣辣地疼。
唐十八少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立即愤怒地看过去,却还没等看清楚,就又挨了一顿劈头盖脸的鞭子,腰间的铁环一紧,一个嗓音尖细的人,拽紧了铁链,在他头顶喊了起来。
“小白脸醒的还挺快。既然醒了,就赶紧起来干活,敢磨蹭,小心我抽花你的漂亮脸蛋!”
唐十八少前所未有地被像个牲口一样拴着,心中别扭得很,却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他可不想自己因为一时之愤,落入更加难堪的境地。
他的余光冷冷地对上了那个刚刚抽打自己的人。那人是个监工模样,头戴白巾的黄脸汉子。汉子个头不高,身子不壮,年纪不小,却是个眼神犀利的小老头,一看就经常训斥别人。
那监工看唐十八少一站起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长长阴影,挺拔健美的身躯在阳光照射下很是养眼,不由得咂了咂嘴,“哟,没看出来,小白脸身材还不错。”
唐十八少听着这声音阴阳怪气,心里闪过一个奇妙无比的念头,但很快地又主动地将那念头扼杀了。
怎么可能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迈步走了起来,刚一迈步,发现脚底钻心地痛,低头才发现,自己的鞋子已经不知去向,细嫩的脚踩在滚烫的白沙上,发出嘶嘶的声音。
唐十八少相信自己的脚已经起了好几个血泡。
他咬了咬牙,一步步向离他最近的劳工那边走去,开始时因为四肢犹有些发麻,步履蹒跚,后来再走起来,关节便灵巧了许多。
脚底的血泡已经在高温下结痂,渐渐地麻木了,就没那么痛了。
可当他走到邻近的劳工旁边,发现后者脚上穿着厚底靴时,心中的不平之感喷薄而出,连带着脚又开始剧痛起来。
“为什么他有鞋子穿,我却没有?”唐十八少愤愤道。
那监工又猛地抽了他一鞭子。
“他是老工,你是新工,新工做到一定活,才能有鞋子穿,才能有饭吃。”
唐十八少叫苦不迭,又听那监工对众人道,“城主有令,这祭台必须在十日内完工,若有谁偷懒,延误了工期,小心我的鞭子!”
说完又递给唐十八少一个铁锹道,“你小子和这个人一起,把这里的土全部挖空,这个地方要插一个大桩,若是我过来发现挖得不够深,哼哼。”他挥了挥手中的鞭子,再不说话,扬长而去,走到另一群人那边,继续呼喝起来。
唐十八少看了看手中的铁锹,又看了看白沙覆盖的地面,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心里很是愤怒,扬起铁锹,运上武功内力,轻而易举地将那一堆堆白沙,挖到了一边,很快挖到了其下坚实的土层。
忽然,他想到一件事,转身问旁边的劳工:“这位大哥,你知道这祭台是做什么用的吗?”
那劳工觉得唐十八少刚刚做活的速度奇快,顺便帮自己的活也给干了,心里正在庆幸和这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起干活,听到他这番话,也乐地答道,“据说是城主前几日找到了一个重要的人物,十日之后若能在这个祭台献祭,我们就都能记大功一件,以后就都能发一件新的衣服,一双新的鞋子。”
唐十八少听到这里只觉得精神一振。前几日、重要人物、献祭……这分明就是万面小君!
那人见唐十八少不说话,又继续说道,“这位小哥,看你样貌如此英俊,又是细皮嫩肉,想来在外面,定是一位贵公子吧。”也没等唐十八少反应又说道,“可惜可惜,你怎么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偏偏要到这个魔鬼横行的地方来。我们这些人,全都是外地来的男人,很多是走投无路,杀人无赦了,才想到这边来投靠,却没想到,进了这里,才是真的进了地狱。不说此生再难离开,就在这里,连求死都是个问题。”
唐十八少心里很是酸楚,听到连求死都是个问题,又提起了兴趣。
“据说城主何风,是天上下来的贵人,具有通天的本领,我们这些人来到这里,就是苦力命,他只要控制了我们的命数,我们想死都不行。割腕的,手腕会奇迹般地愈合,绝食的,会被灌汤,服毒的,会被灌药……唉,在这里待得久了,连死,都是一种奢望了。”
唐十八少问道,“看这监工的模样,他是外地的人吗?”
那人道,“监工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熬出头的外地人。据说他当年是天垂之国唐家的一位有名的匠人,为了找一件宝物,误入了风央城,成为了民工,后来,他拼了命地干活讨好,泄露了许多唐家的秘密手艺,还出卖了我们当中几个自杀的兄弟,最后获得了城主的信任,成为了管理我们这帮人的监工。”
唐十八少听此人提起唐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指,发现魔脑还在,心中冷笑,继续着手中的活计,面无表情道,“那么说,监工只有他一个人咯?”
那人道,“是的,监工只有他一个人,我们都只能露宿,只有他一个人有一个帐篷。只是……”
唐十八少铁锹不停,追问道,“只是什么?”
那人突然闭了嘴,再不言语。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污浊的发丝间,两只眼珠无比惊悚地凸起,望着唐十八少。
“小哥,你……”
话还没说完,唐十八少感觉身后一个黑影盖了过来。
他回过头去,一看,是那监工。
那监工笑眯眯地看着他。
“看来你很会做这些活,干得不错,这样,我赏你一双鞋子。”说着将一双厚底鞋扔到了唐十八少脚下。xs74w
唐十八少看见鞋,眼前一亮,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根本高兴不起来。
他总觉得这个监工有点不对劲。
正这样想着,那监工笑道,“继续好好干,今天晚上吃完饭,到我帐篷里来一下。”
唐十八少看着监工,想到面前这家奴和自己这个小少爷如今完全颠倒的处境,苦笑了笑,继续扬起手中的铁锹,一下下地继续干,他也不在意到底要做多少活,只觉得心里苦闷难过,渐渐地,把身边那劳工几日做不出的活,都做完了。那劳工心里吃惊之余,看着唐十八少,眼神很是感激,但唐十八少只是低着头干活,也没看见。
干了一会儿,快到黄昏,监工那边有人开始派饭。
唐十八少和这劳工各自领了一块馒头,一碗粥,几丁盐菜,就着一块木板坐下,一起吃起来。
吃了一会儿,那劳工突然停了下来,似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模样,郑重地看向唐十八少。
唐十八少看他神情不对,也严肃起来。
那劳工低声道,“这位小哥,我本不敢说,只是今日你帮我做了太多活,我如果不提醒你,实在心中有愧。这个监工实际上是个疯子,你今天晚上千万要小心!”
唐十八少听到这番话,觉得最开始自己那奇妙的直觉,怕是要成为现实,心中打鼓,追问道,“此话怎讲?”
那劳工向四处看了看,将声音压得更低道,“这几年里有些晚上,他会点一些模样不错的男人到帐篷里陪他,那些夜晚,经常会有惨叫声从帐篷中传出,然后到了白天,被点的那个人就不出帐篷,监工对我们说那个人请了假,这假有长有短,但只要那个人还在帐篷里,每个夜晚都会传出可怕的惨叫声。等过几天,那种人再出现在我们大家面前时,基本上都是遍体鳞伤。我们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讲。那种人,我们暗地里都叫他们沉奴。”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唐十八少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谱,对这个监工的行径,大为不满。他冷冷道,“正好今日,我就去治治他。”
那劳工道,“小兄弟啊,别抱什么希望了,这些年,被叫到帐篷里的人,没人有好下场的,哥帮不上你,你今天晚上,只能见机行事,自求多福了啊。”
唐十八少冷冷一笑,将最后的馒头嚼了几口,搓了搓指间的魔脑,拍拍身上的尘土道,“大哥你放心,明早你一定能见到我。”
那劳工看着唐十八少,眼里满是怜悯和同情,他显然不相信面前这个貌美清俊的小青年,会逃得过这十几年来无人曾改变的厄运。
唐十八少将这劳工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心道,“看吧,就让那个变态知道知道,他的少主子,可不是好欺负的。”他把手插在裤子的大口袋里,站在沙坡上,凝望着西边的天光,静静地等着那监工找过来。
风央城的天空晴朗,傍晚的天光也极美,呈明亮的橘红色,唐十八少看得很惬意。
唐十八少远远看起来,像一个勤劳的农夫,立在霞光里,沙坡上。他身上的衣服碎成了一片片,破布上的汗水结成了盐巴,在霞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给他那褴褛却俊逸的身姿,填上了一笔天人般的光泽。
那监工站在唐十八少的身后,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未动,眼里那痴馋的神色,几乎要流到脸上,与那嘴角的垂涎连在一起。
唐十八少感觉有人在身后看自己,等了一会发现那人没动静,便转过身来,看见了这个监工。风央城夜晚的南风吹过唐十八少的脸,带起他已经凌乱了的头发,在霞光中飘荡,染着绒绒的橘红色光。
监工看不清唐十八少背光的面容,只看着唐十八少在霞光中的剪影,觉得面前这名少男,是他成为监工以来,所见过最完美的“选择”。
他走上前去,将钥匙插进唐十八少腰间的铁环,把他解了出来,又拉着他的手,一步步向那霞光里的帐篷走去。唐十八少感觉到背后有不少人看自己,下意识地回头,发现那沙坡上立着许多人,脸上都带着怜悯而同情的神情,让人联想起烈日黄昏的战场,又让人想起沙漠结群的孤狼,看着很是悲凉。
唐十八少冷笑一声,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悲凉。
因为今天晚上,他一定会让那个监工很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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