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食髓知味,如今软玉温香在怀,夜夜交颈而眠,却碍于礼法,吃不得也看不得,别提有多难受了。wap.xs74w.com
桓微美目如崇光流转,疑惑看了半晌也未看出个究竟来,把双明水澄澈的眼睛,轻轻地乜他:“郎君,这书上画的是什么啊?”
二人目光撞上,一个懵懵懂懂,一个迅速勾了笑,淡月昏朦一般,似有若无,极尽暧.昧。大手把个娇臀一托,往自己大腿上放着了。臂弯从她腋下穿过,下颌轻轻抵在单薄的肩上。
这姿势太过亲密,原本清新的玉蕤香此时也显得过于浓密。桓微不安地扭动着,一面拿眼横他。谢沂闷声嘶了一声,惩罚地隔衣在她腰上一掐,“……笨,别乱动。”
室内烧着暖炉,温暖如三月伏春。桓微身上仍穿了一件素色暗纹蚕丝複襦,内里白玉兰散花罗衣,下撘宫缎素雪绢裙,系着合.欢带软香罗,人也似云雪皎白。谢沂掐在她腰上的那点力道全交代在质地如云的丝绵上,不悦皱眉:“穿得这样厚做什么?皎皎额头都起汗了。”
桓微纤手迷茫往秀额上一搭,肌肤如瓷,哪里却有汗珠?腰间香罗却一松,原是谢沂趁她分心之际把她罗带解了,正要除她複襦。她恼然一眼睇过去,他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继续,又在她腰上结结实实掐了一把,画蛇添足道:“皎皎穿得太厚了,方才没掐到。”
桓微看着他早已红透的双耳,恹恹轻颦,没有拆穿他。这三月里他忍得辛苦,她也并不抵触他的触碰。只是……凡事总要遵守礼法呀……
他也是诗书传礼之家教养出的灵秀君子,怎么如此放诞……
她有心劝诫夫君两句,扬眸轻轻横他一眼,自己脸上倒先红了。娇波流盼,似语还休,含羞半敛,映着烛光,是个云情雨态、媚不自知的模样。谢沂心头意动,目光紧锁着那张红菱菱的唇儿,她却把个螓首轻轻一摇,目光从他脸上滑下去了。
“郎君别胡闹了。咱们看书吧。”
髻上丧带垂落轻摇,自谢沂的角度看去,恰见她长睫浅浅扑闪、素手合拢经书,不点而艳的檀口翕张开合,正低声读诵出经书文字来:
“……黄帝问素女曰:吾气衰而不和,心内不乐,身常恐危,将如之何?”
原是讲练气之法的经书。
她心中稍安,视线正要往下,郎君筋肉贲实的胸腹又贴上来,环抱小儿一般将她拢在怀里,带过书页。
“这个不好看,下一页。”
谢沂在她头顶沉沉轻笑道。
书籍是经折装,这一翻,便带到了第三篇三气,黄帝素女一问一答,似谈论着阴阳之气融二为一之法。她看的云里雾里,又渐品出一丝不对来,剪水双瞳越敛越低。只看到第四篇五征五欲十动之时,目及“徐徐而合之、徐徐而内之、徐徐而摇之”几句,两颊赤赤如灼,别过脸不肯再看。
谢沂按住她手,将整本经书翻过来,贴在她耳畔笑问:“皎皎不是想看画吗?再看看这个。”
素如茧雪的纸上,正绘着素女九法,龙翻、虎步、猿搏、蝉附……原本粗犷简畅不知含义的线条,忽于一瞬之间悉数读懂,在脑间翻滚轻拥。桓微蓦地突出他怀抱,滚进床榻里侧!
他怎么能给她看这种东西?
她现在可算明了阿母为什么要她国丧后再给他看了!
“谢仪简,你骗人!”
她双颊飞艳,贴在榻上绘了鸳鸯交颈的屏风上,雪脯轻盈起伏着,眼里起了一层雾濛濛的泪,恰似江南杏花含烟,宿雨芙蓉。可怜极了。
她这个样子,倒令谢沂想起前世大婚夜他头一回见她眼泪那回、娇人儿哭得红泪交颐、梨花带露的模样。眼中墨色又添几分。却把双手一摊,做出幅无奈至极的神情来,“这怎地是郎君骗人?不是皎皎说,咱们看书么?”
“反正你就是欺负我。”
她气结,咬唇嗔道。忆起方才莫名其妙喂她喝水之事,更觉窘迫虽不知究竟是何意,但肯定也是戏弄她了!
谢沂薄唇紧紧抿着,努力憋笑,面上仍是无奈状,“那皎皎说说,郎君怎样欺负你了?在哪里欺负的?怎么欺负的?”
桓微一懵,当真认真思考起来,谢沂便笑:“好皎皎,说不上来么?等会儿洗漱了,郎君才要叫你知道什么是欺负呢。”说着,俯身欲要捉她去洗漱。
“你别过来!我不要你过来!”
桓微如临大敌,惶惶斥道,一面赌气朝他膝上踢去。谢沂就势将人拉进怀里,恼得她一挣,绣拳如雨。他憋着笑制住她乱腾点火的小拳头,安抚地拊着她背,“好了好了。”
“这画画的这样丑,郎君可没兴趣。莫哭了,我唤阿蓝进来替你洗漱?”
桓微咬唇止了眼泪,恨恨剜他一眼,背过身整理起衣襟来。回过头见他衣履齐整地伫在书案前,正铺了雪浪纸、设砚磨墨,心头微微一跳,直觉他又不怀好意,脱口问:“你又要做什么?”
“皎皎既不给吃,还不许郎君自己画画消磨时间么?”
谢沂语声凉凉。半张俊颜映在烛火里,端的是俊美无俦,色如良玉。容止出众,玉人之姿。
像是神弦曲里所唱的白石郎,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当初便是看中他君子端方,怎么内里就如此无视礼法……桓微心中百转千回,又羞又恼,想恨他,又舍不得。只好在心里轻轻啐他一口,唤了采蓝采绿进来洗漱。
等到她洗漱完毕回了卧室,书案前,谢沂的画却也画好了。他把狼毫往笔架山一搁,舒展筋骨,假意叹息道:“本该绿衣捧砚、红袖添香的生活郎君是一次也没有过过,不指望某人能温柔小意知疼知热,尽一尽妻子的义务。可如今郎君还有伤在身,她也不管不问的,实在令人伤心。”
桓微本打定主意不理他,闻此心中微微愧疚,两相目光在潋滟烛光里撞上,他眼中绽开漫然笑意,显然是料定了她会看他,登时双颊晕红,负气移开视线。
采蓝采绿还在房中,颇为尴尬,立也不是,退也不是。谢沂眼风在二人脸上一扫,冷道:“可还有热水么?”
采蓝忙点头,引了他穿屏过屋,往净室里去了。采绿也借机告退。桓微在妆台前坐下,解了丧髻,却好奇他画中所绘,会不会把自己也画成小册子那样……红了脸莲步轻移。
画纸上正以墨笔绘了她的肖像,如面镜子似的,形神逼真,栩栩如生。桓微目中微愣。他竟将她画得这样好,这样相似,可他方才作画时,根本看也没看她一眼。
他就如此将她放在心上么?
现在想起来,他好似很了解自己。婚前就知她不能饮酒,吃食咸甜,衣饰图案,她所有的喜欢与不喜欢他都知道。除了总爱说些奇奇怪怪听不懂的话来戏弄她,天底下大概不会有比他还体贴的夫婿了。
她看着竹筒里那两个相依相偎的小糖人儿,唇角轻扬,心间那些未可名状的恼然轻愁霎如博山炉中沉香散开,素手轻轻放下画卷。可当她看到画面右侧题的一幅的大字“笑时应无比,嗔时更可怜”,心中又一恼,冷笑一声,弃了画上榻歇下了。
谢沂从净室中回来,往书案一扫,便知她肯定看过那幅画了。脱衣上榻,放下床帏来,伸手去推面朝里而睡的妻子,“皎皎?你睡了吗?”
了无回应。
他又唤了几声,起身来看,小妻子蛾眉轻蹙杏眸安和地闭着,吐息匀匀,香梦沉酣。他心中微微气恼,将人翻转过身揽入自己怀中。
罢了。不理他就不理他吧。夜色已深,他也不好再弄醒她,亦合上眼帘。
可一闭上眼,方才见过的那些粗劣不堪的线条画便在眼前盘旋,还幻化成他和她的模样,同那些久远却清晰的记忆纠缠……
他猛地从榻上坐起。
床脚的三足灯还点着,朗朗月色入户,灯光与月光之间,她是灯月蔚然皆不及的绝色。他目光在她唇上停驻良久,脑子里懵懵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睡梦中的桓微突然翻了个身,露出一段洁白如藕的腕子来。
“皎皎?”
他心头一震,矢口唤。
仍然了无回应。
谢沂额上青筋猛跳。看着她莹白如玉的手,双眼赤如血红。
他在心里问自己。
要再欺负她一次么……像栖霞山里的那次。
可她这样高洁清冷,霜雪青女、月中姮娥一般,他又怎能趁着她睡着对她做出如此不堪之事……叫她知道了,必定又是从前那般十天半月的不理他。
天人相攻良久,谢沂认命地下榻,恼羞成怒地憋出一句“桓皎皎,你这个小骗子”便冲进了净室,拎起一桶清水就从脖子上灌了下去。
卧房中,桓微闻得水声,懒懒散散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唇边却勾过一抹得逞的微笑。
会稽王府。
天明云净,皎月无尘。
时近夜半,临海郡主萧妙仍焦急地在前厅等待长兄从宫中回来。
兰厅是会稽王府的前厅,会稽王惯常在此会见宾客。此时却空无一人,连婢仆也寥寥无几自萧昱被北燕掳走后,萧纂十分迅速而平静地接受了事实,遣散的奴仆幕僚已逾半数。
“这样冷的天,连口热茶都没有!人都死哪里去了?!”
萧妙她烦躁地将案上的越窑缥色瓷扫至地上,抬眼瞧见门前月色里两株素梅枝叶皎洁近乎透明,宛如那抹清艳身影映入眼底,蓦地变了脸色,厉声喝道:
“人呢?速度去将这两株梅树砍了!这样七枝八桠的,你们都瞎了不成?”
一名侍女奉着红釉鸡首壶惶恐而入,为她沏了茶汤,又要急急忙忙去修剪花枝。不慎踩着了碎瓷,尖叫一声伏倒在案上,带翻了茶盏,热气沸沸的茶汤流溢而出,偶有几滴打在萧妙白皙细腻的手背儿上,她登如炮仗炸开般尖声叫起来:“贱婢!你赶着去投胎啊?!”
婢子吓得魂不附体,就着一地碎瓷跪着,膝下慢慢渗出血来,不住地请罪。萧妙大怒不止,倒了一碗茶汤迎面要泼,“贱人!不就仗着有几分颜色和个好爹吗?!”
萧纂一把低沉懒散的声宛如梅香扬进来,“汝为人子,此亦人子也,应善遇之。这般折磨人的狠毒法子是你阿姨教你的?”
长兄回来了!
萧妙心底一惊,转过脸时已换上一幅娇柔面孔,眼中迅速攒集了泪水娇颤颤地道:“长兄……阿妙这也是担心父王,一时迁怒……”
忙又问:“父王怎么样了?朝廷里怎么说?肯割城池换么?”
“蠢货,襄阳和寿春有多重要你不知道?想让朝廷拿这两座城池去换回老头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萧纂轻嗤,见那女婢虽不如桓家几个外甥女美貌,却模样清秀楚楚动人,别有一番风韵。笑着饮了一口茶,“可怜的孩子,几岁了?”
“十四……”
婢女含羞带怯,一双水目绵绵微睇。萧妙狠狠瞪她一眼,口中却幽幽道:“父亲下落未明,长兄好兴致。”
婢女心中惶恐,俯身收拾起碎瓷。萧纂意兴阑珊,手指绕着腰间被退回的那块夔龙佩冷笑道:“怎会下落未明?算着时间,此时快要到长安了。”
“我闻长安碧眼胡姬甚美,等到了长安,父王想必正是乐不思归呢。”
他自顾倒了一盏茶汤,茶盏轻晃,和煦地笑道,却看得萧妙心里一阵发毛。
长兄……恐怕不欲迎回父亲。
这件事只能靠她自己。
父王威望尚在,召集个把幕僚部曲起事不难。只是谢家亦是大族,只怕并不容易得手。
她心里宛如鼓吹齐鸣地跳起来,行礼欲退。萧纂却叫住她,“收起你那些愚蠢的心思。”
“老头子在北地还有的活。等回来,才是真的活不了。”
萧妙脸色涨红,心头猛跳,却一句也没听进,惴惴地应了两脚生风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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