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谢沂而来的几名部将早被这一眼荡魂摄魄,连身子骨也酥透了,看得九黎脸上寒气交织,怀中剑清鸣不已。徐仲神色尴尬,艰难问了声夫人好,几名部将方才如梦初醒,惶惶低了眼去。桓微这时才觉出不妥来,方才的气势一下子没有了,尴尬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好在薛弼之是见过她的,笑嘻嘻同使君行了礼一手揽一个带着下去了。
谢沂伸过手想抱她下来:“皎皎,你怎么来了?为夫实在没有想到。”
桓微却将他手拍开,语气幽幽:“是啊,使君可是大忙人,我们怎么能来呢。”又唤桓晏:“哥哥,你早些和谢使君交接了我们回去吧。”
她一口一个“我们”,一个“哥哥”,听得谢沂泛酸不已,冷笑了声,径直把人扛下来按在了肩上。桓微唰地红了脸,才挣扎了两下,臀上便被他隔了披风狠狠一掐,另一只手揽她腰把人箍在怀里,在她耳边似笑非笑地警告道:“都给我生了孩子了,还有人惦记着你。还敢跟我拉脸子,桓皎皎,你可真是了不得啊?”
他新醋旧醋一齐涌上来,也不顾这儿是公堂门口,径直把人打横抱起拾阶而上,只留了徐仲和桓晏交接。桓晏始终寒着一张脸目送他二人身影消失在衙门里,冷幽幽收回视线,转向了徐仲:“徐将军,请吧。”
沿路俱是当值的北府兵士,被他旁若无人地抱进官衙后院的值房里,桓微一张脸早已是红透了。方一挨着床榻便羞得要打他:“你坏死了!他们都看见了……”
“看见了又如何?”谢沂皱眉,把她安置在榻上,握了握她两只冰冰凉凉的手,她的手一到冬天就容易冷,却还戴着玻璃镯子。谢沂皱眉,先把一对剔透的蓝玻璃镯子取下来,把她手握在手心暖着,道:“也不知道爱惜自己,不是有暖玉的镯子么,怎么还戴着这个。”
明知故问!
桓微赌气别过脸去,小脸上怒气腾腾,倒像一朵鲜妍妩媚的石榴花。谢沂眼神微动,倏尔很愉悦地笑了:“是因为郎君?”
呵,臭男人想得真美。
桓微打定主意不理他,面上如覆着层轻霜。谢沂知她还在怨自己她生产时也不回去看她,轻轻揉捏着她玉骨纤纤水葱似的十指,转了话题问起儿子来:“郎君属实没想到你会和他一起来,怎么样,身子可有落了什么亏空吗?儿子还好么?”
她终于开了口,却是冷笑:“你都不回来看他,算什么父亲?瑍儿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呵,皎皎好大的脾气。”
他笑里冷意森森,他不是孩子爹她想谁作孩子的爹?下意识想拈酸又怕冒犯了她,便耐心地坐到她脸向着的那一面去,怜惜地问:“还疼么?”
桓微还在生丈夫的气,本不想理他,可对上他满怀关心的眼睛眼眶子又发起了酸,把脸埋进他宽厚的胸膛里呜呜咽咽地哭道:“你说疼不疼!让你也生个孩子试试……我恨死你了……”
她才十七岁,也是士族大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哪里受得了生育之苦。且不说还有生产后育儿的种种艰辛。谢沂耐心地等她发泄完,轻抚着后背:“那现在还疼吗?”
她摇摇头,又觉他胸膛比从前还硬了许多,硬邦邦的,硌人得很。嫌弃地坐直身子。她这回赌气赌得格外执拗些,谢沂便在榻上坐了把人抱上膝来,心疼地亲着她通红的小耳朵:“好皎皎,日后定不叫你再受生育之苦。”
桓微还是不理。呵,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说得好听,真到了榻上她哪一回能拗得过他?他力气那样大,每一次,都恨不得把她骨头都撞碎了……
他陪着她静静坐了一会儿,这时,有北府兵士来请,要他过去主持朝廷赏赐的分发事宜。他便放下妻子:“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回来。”wap.xs74w.com
本以为妻子仍旧不会理他,桓微却拉了拉他衣袖,眼眶红红小小声道:“我也带了三千匹布来。郎君带去给将士们分一分吧。”
好容易听到她娇声柔气的一句郎君,谢沂心中熨帖不已,在她额上吻了吻:“不必,怎能动你的嫁妆?”
才安分了些又动手动脚的,桓微生气极了。她人都是他的了嫁妆算个什么。也不理他,径直起身叫了九黎把东西搬过去。
谢沂拗不过她也只好由她,叫了人进来生了暖炉,留了九黎在屋外守着便和兵士走了。桓微一个人留在房间中,打量起屋中的布置。屋子的布置冷清至极,只一张漆画榻,一个衣箱,几盏光秃秃的铜枝灯,一架山水屏风隔开卧室与外面的书案桌案,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这样冷的天,竟还挂着青色的竹帘。她把薄薄的一床被褥摸了摸,布衾多年冷似铁,简直冷得能把人眼泪冻住。登时心疼不已,唤了九黎进来把自己带来的那套蚕丝被替他换上。
屋中侍候的都是些新兵,见她在屋中,脸儿红红的,连门也不敢进只在屋外候命。她便亲自把屋中拾掇了一番,又吩咐他们煮了瓮热茶来,放在红泥小炉上以小火煨着,以备不时之需。
收拾书案时却从一挪厚厚的文书下清理出一封信笺来,封上写着她名字,她才拆开看了,见笺上正写着“燕尔新婚,忽然万里。此夕我心,卿知之否?”几句,心口如被击中一般,默然半晌,把书信贴在心口,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他既叫她不念,可一封报平安的书信也没时间寄回来,又怎能叫人不想念呢。
谢沂直到傍晚才忙完回来。进屋时几疑心自己走错了。屋子里装饰一新,原先的竹帘已被换成白羊绒的毡幕,连书案上也立了个花瓶,中盛着新摘下来的红梅。扑哧一笑:“好皎皎,你是带了多少东西来?郎君在这寿春城里也不常住,你费这个心收拾什么?”
屋子里熏着沉水香,清甜不腻。桓微才沐浴过,已换了一身鹅黄衣裙在榻边替他叠衣服。烛光下,她两痕柳眉如笼翠烟,一双眼妩媚温柔,檀口红艳欲滴。
“屋子里这样冷,郎君睡得下,妾可睡不下。”
她把衣裳一件件叠好放进衣箱里,一抬眼逢上他灼热的视线,脸儿也红了。却假意不觉地抿了抿垂下来的一缕鬓发,抱怨道:“累死了,郎君这里怎么连个丫鬟都没有?”
“若有丫鬟,皎皎今日来怕不是要吃醋?”
他在她身后坐下,替她揉捏着发酸的肩胛。他力道不大不小正好,揉得她骨髓里都似发起痒来,桓微红了脸,略微别开身子:“我可不像你,醋汁子拧出来的。”
冷不防被他从身后一把抱住,揽着她仍旧纤纤袅袅的腰身,滚烫的唇在后颈厮磨着,呼吸声也跟着重了些:“阔别三月,如隔三秋,小骗子,我不信你就不想我。”
不想他么?
她胸口为这句滚烫的话颤了颤,身子发软,一时也无心思细究他话里疏漏之处,涨红了脸拍下他作乱的手:“你儿子缠人得很,没空想你。”
“又是我儿子了,上午不还逞气说只是你一个人的儿子么?”
她惯常是个口是心非的,谢沂也没生气,笑吟吟将人转过来亲昵地碰了碰鼻尖。他下巴处一圈的青色胡茬,扎得她触电般的酥疼,桓微脸上还发着烫,用尽力气才推开他,羞赧地抱怨:“脏死了……你多少天没刮胡子了?”
“我的脏东西你要的少了?”
谢沂笑,倒也从善如流,起身净面洗浴去了。
这一晚两人交颈相拥地躺在榻上,她俯在他胸口呼吸浅浅的酣眠着,鼻端是她清甜的辛夷香气,怀里是她娇柔纤软的人。旷了这许久,他终忍不住,低头把张柔软甜香的红唇堵住了,恼道:“小骗子,你这个狠心的……”
桓微其实一直也没有睡,也早料到他不会老实,颊上浮绯,只略微挣了挣便回抱住了他,生涩地回应他。他在她柔软的唇瓣上留下深深两圈印迹,兽似的,发泄尽相思之情。待滚烫的唇烫在两痕娇小玲珑的锁骨上时,桓微忽又不安地推攘着他,娇娇地泣道:“……不……我不要再生孩子……”
谢沂知道她是疼怕了,箭在弦上也只得停下:“那你想不想要郎君呢?”
她只是哭,又把脸埋进他怀里,“我讨厌你……”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谢沂无奈极了,咧唇一笑,仍旧好声气地哄:“讨厌还把郎君抱这么紧?”
她不说话,两扇纤薄如玉的肩头兀自颤栗不已,可见是真的害怕了。谢沂心头愧疚涌起,柔声哄:“好皎皎,还记得郎君教过你的、怎样吃饺子却不用生小饺子么?别怕,郎君不会让你再受生育之苦的。”
绣衾鸳被里,她薄汗湿透的小脸上恐惧总算褪了一些,忽又似反应过来,莺声如泣:“我也不要喝苦药……”
“嗯,知道。”他安抚地抚着她背,嗓音沙哑,“别怕,一切都交给郎君,好吗?”
榻顶的青纱帷幔落了下来,映着摇晃的烛光。良久之后,桓微浑身红痕地泡在浴桶里,仍觉得脑中晕乎乎的,好似也被这轻盈朦胧的水雾带去了轻盈松软的云端。榻边,谢沂方换了被褥床单,含笑走过来,她一见他便足下发软,怯怯地往桶里缩了缩,不看他了。
谢沂却有意和她作对似的,趴在桶沿上,捏着她下颌笑吟吟觅着她视线:“如何?郎君没有骗你吧?”
他毫不掩饰的目光霎时提醒了她方才的荒唐,好容易洗净的双腿也似重新沾上那些粘.腻。桓微努力压抑下去的羞恼再压制不住,皓齿狠狠咬上他虎口,怒道:“你下流!”
作者有话要说:emmm老规矩,明天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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