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半夜被这种来自手臂上的折磨弄醒,坐起来的时候满头冷汗,心悸得厉害。他卷起睡衣的袖子,用起一个荧光闪烁,在苍白的光线下清楚看到手臂上的黑魔标记已经变得非常清晰了,仿佛黑魔王真的回来了似的。
然而和真正的回归还是有差距的,它鲜活而空洞,像个刚刺上去的纹身,没有多少魔力的波动,就算偶尔有也只是断断续续的连不起什么实质性的反应。
他盯着那个漆黑的骷髅与毒蛇构成的标记,眼神冰冷到谷底。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总是每年一换。几十年下来以后,大家早就已经习惯这个现象了,因此每年的开学宴上只要抬头一看,哪个是教师席里唯一的新面孔,哪个就是今年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
而今年,这位从美国新来的吉迪恩教授显然成为了继布莱克家两兄弟以后,最受学生欢迎的教师。在美国自由主义思想浸润下长大的伊莱亚斯将自己的课堂氛围营造得非常轻松,又因为实在年轻,即使高年级的学生大着胆子直接叫他的教名伊莱亚斯他也不会生气,反而能清晰准确地也喊出对方的名字作为回应。
他上课几乎不怎么用讲台,直接坐在第一排的空桌子上,姿态悠闲得宛如在和朋友们一起讨论问题似的讲课,语言风格也是风趣幽默。如果有学生因为赶着来上课而忘记吃饭,他甚至会将自己办公室里的点心拿给对方,允许学生在后排边吃边听,然后再坐到前排来。
最初刚到霍格沃茨的时候,伊莱亚斯对于这里的学院关系感到完全不能理解,最让他震惊的就是四个学院的学生居然真的连吃饭都彼此隔着条分界线,不过他也尊重这种传统。学生们逐渐发现,这位年轻的教授从来不会在学习和规章制度上扣分,偶尔有学生在课堂上不□□分的时候,伊莱亚斯也只是冷下声音和表情去警告对方,极少会因为这种事动用教授的权力。
但是如果让他碰见格外过分的学院纷争,他一定会让两边都讨不到好。
哈利很喜欢这个教授,因为他总把学生当朋友一样对待,没什么教授的架子,只要是在课堂外,就算跟他偶尔开开玩笑对方也总是笑着回复。
最重要的是,他是哈利在入学以后第一个为他加分的教授,弥补了哈利在斯内普那里被一脸懵逼地摧残得瑟瑟发抖的内心。
显然斯内普对所有学生都是没有好脸色的,这是事实。但是他对哈利则是更加的冷漠苛刻,这也是事实。
要不是因为哈利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位魔药学教授,他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曾经在什么地方抢过斯内普的钱,偷过他的猫头鹰,砸过他的坩埚或者蒙头打过他一顿。
最后一条就算了,哈利做梦都不敢梦成这样。
“别担心,哈利。”罗恩一边盯着面前的棋盘思考着该怎么进行下一步,一边安慰他,“斯内普教授不是不喜欢你,他是压根就不喜欢任何人。我家里的几个哥哥们都这么说,就连珀西都说这位教授特别难讨好。”
“可我觉得他不仅仅是不喜欢我。”哈利小声回答着,将面前的棋子推进一步,“他根本就是恨我。”
“他为什么要恨你?”赫敏从面前的书海里抽空抬起头惊奇地看一眼对方,然后继续埋头苦读。哈利扯扯嘴角,赫敏问的问题正好是他想问的,要是他能知道就好了。
这时,罗恩脸色扭曲地回头看着她:“拜托了格兰杰,你能别再把那些东西反反复复地念出来了吗?”
赫敏生气地白了他一眼。
这时,教室的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哈利抬头,看到奥罗拉正站在门口冲他微笑着招手:“能出来一下吗,哈利?”
罗恩朝奥罗拉高兴地挥挥手,又和哈利交换一个眼神,哈利立刻放下巫师棋朝门口跑出去。
“怎么了,奥罗……菲尔德教授。”哈利挠挠头。奥罗拉笑一下:“没事,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这次是邓布利多教授让我来找你,我们想跟你谈谈关于你的一些问题。”
说着,她带着哈利朝八楼的校长办公室走去。哈利跟在她身边,有些不安地问:“是因为什么事情啊?”“你还记得你说过,你能和蛇类沟通吗?”奥罗拉轻快地回答,但是哈利却敏感地觉得那是一种刻意装出来的语气,她的真实心情要比她表现出来的沉重和紧张得多,“就是因为这个。邓布利多教授想找你聊聊,别担心,就是聊聊而已,我当初也有这么一段。”
“那结果呢?”哈利连忙问。他还记得奥罗拉说过,蛇佬腔基本都是斯莱特林后裔会有的标志,这个事情让他从戴上分院帽开始就一直感觉非常的恶寒。因为分院帽还试图把他分到斯莱特林去,他死活不肯。
“结果就是我发现了我身世上的一些东西,挺不可思议的。”奥罗拉回答。哈利一听到这里,顿时感觉胃里好像多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连迈开脚步朝前走都变得困难了许多。
奥罗拉察觉到他的变化,主动停下来,微微俯身看着他,浅金色的长发垂到哈利的肩膀上:“但是西里斯他们已经查过了,你不是斯莱特林的后裔,也不应该有这种能力。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这样,我们需要搞清楚这个。”
这个消息让哈利长舒一口气,他重新抬起头,眼睛恢复明亮:“那我们走吧。”
“好。”
刚走到三楼,哈利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看着某个地方的时候,脸色也冷了下来。奥罗拉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到马尔福家的小少爷德拉科正和另外两个又高又壮的斯莱特林男孩站在靠窗的地方。
显而易见,这位马尔福家的小少爷长得非常好看,倒不是因为他身边的两个男孩把他衬托出来的,而是他的样貌本身就足够出挑。他的肤色有些苍白,眼睛是一种不太常见的灰蓝色,每当他表现出一副傲慢冷淡的神情时,那种灰蓝色就会显得格外尖锐和盛气凌人。他还有一头马尔福家标志性的淡金色头发,和奥罗拉的发色非常接近,不过在色调上要偏冷一些。
和哈利一样,德拉科也是在哈利刚出现的一瞬间就发现了他,然后脸上的表情立刻就由刚刚的漫不经心和慵懒变成了一种倨傲的挑衅。也许是绝大多数斯莱特林们的共享绝技吧,奥罗拉发现这位小少爷也特别喜欢拿下巴去捅霍格沃茨的屋顶。
她看了看哈利,又看了看德拉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两个人有多不对付。不过这个发现仍然让她有些惊讶,毕竟他们俩才来霍格沃茨没多久,看起来却跟几十年的仇人似的。
“走吧哈利。”奥罗拉轻轻碰触一下哈利的背部,拐上一旁的楼梯。
快到校长室的时候,奥罗拉才若有所思地说到:“你好像很讨厌马尔福?”哈利冷冰冰地回答:“我想他差不多也是这么讨厌我。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得感谢他,因为如果不是碰到他,我都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达力·德思礼更值得让人憎恨。”
奥罗拉,……
看来辛西娅说的是对的,沃克斯和贝芙莉这对史前破冰组合估计已经把狮蛇院这一千年积攒下来的友好值都耗尽了。剩下的小狮子和小蛇们全是来负责相互伤害和互留童年阴影的。
到了校长室以后,哈利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邓布利多:“教授,您好。”
“坐吧,哈利。”邓布利多略抬了抬他那只完好的手,朝哈利旁边的凳子指一下。哈利听话地坐上去,突然发现自己的侧后方也站着一个人。他非常年轻,也许是因为身上的色彩和周围的阴影颜色相近的缘故,哈利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他。
但是猛然看到的时候,哈利还是被对方那双流转着冷锐流光的翠绿竖瞳吓了一跳,全靠着本能正好抓住椅子边缘才没有丢脸到一屁股坐地上。在此之前,哈利从来没觉得绿眼睛有这么恐怖过。
这个人看起来非常年轻,可能和毕业班的学生差不多年纪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拖地的墨绿色双排银扣长袍,深浓到接近黑色。除了那双过分诡异的眼睛外,他的模样其实看起来非常吸引人,就是那种在不管多少人里你都能一眼就注意到的出众。
可惜就是看人的眼神太有压迫性又阴森森,多跟他对视一会儿就感觉头皮发麻,骨缝里都是寒津津的。
“麦格教授来跟我说过让你破格加入魁地奇队的事了。”邓布利多和蔼地看着哈利,试图让他放松下来,“你会是这一个世纪以来最年轻的找球手的,哈利,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天赋。”
“呃,是的。我是说,谢谢您,这么说的话,我可以……加入魁地奇了?”哈利硬着头皮回答,他不喜欢站在他旁边的这个家伙,让他浑身都不自在。那就像一种来自生物天性上的压制和警惕,让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是的。”邓布利多点头,“恭喜你了。”
“看来格兰芬多又有新的希望了。”奥罗拉自然地走过去,站在哈利旁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慰地拍了拍,“自从查理·韦斯莱离开以后,麦格教授等着你这样一个找球手已经好久了。”
哈利很努力地笑了笑。
“那,先生。麻烦你了,”邓布利多朝一旁的萨拉查客气有礼地说到。他的话让哈利脑子里空白了一下。
先生???邓布利多称他为先生??原谅他的冒犯,哈利感觉这个人的年纪看起来有没有从霍格沃茨毕业都不一定,为什么邓布利多要叫他为先生?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萨拉查,下意识地看向奥罗拉:“他……他是……”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萨拉查说着,伸手扣住哈利的下颌,将他的脸转过来正对着自己,没什么亮光的绿色眼睛阴沉得像乌云密布下的黑湖,一眼望不到底。
几乎是被他接触到的一瞬间,哈利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面前这个少年似乎根本没有活人该有的体温,冰冷得让哈利恍惚间感觉自己下颌与他相贴的那部分肌肤下的血液已经被完全冻住。只要他稍微一用力,他就能把哈利的骨骼捏碎掉。
“它有疼过吗?”萨拉查仔细打量着哈利额头上的闪电型伤疤,语气淡淡地问。哈利惊恐地发现这个人连说话的时候都是没有任何呼吸的。
他该不会是个死的吧?哈利的大脑在高度紧张下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就像那些惊悚电影里的,那什么万圣节复活的僵尸一样。
不过他这死得也太栩栩如生了……难不成是吸血鬼?!
最近的黑魔法防御课书本上有讲到吸血鬼吗?吉迪恩教授布置的论文还没来得及写提纲……
哈利这么想着,思维越飘越远。
“有……可能有过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萨拉查的眼珠转动一下,朝下盯着他,神情肃冷。奥罗拉看着他,忽然感觉自从对方在密室里见过赫尔加的画像以后,他整个人就变了许多。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但是总感觉他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不真实。明明魂器保存下来的是他的灵魂,可奥罗拉总感觉他的灵魂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一个影像。
哈利有些发白的嘴唇轻轻蠕动几下,然后强迫自己勇敢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回答,“最近,最近有几次。大概是……半夜的时候,我偶尔会从噩梦里醒过来。”
“还有其他感觉吗?”
“什么?”
“情绪上的。”萨拉查面无表情,“不受控制的愤怒或者一些难以抑制的杀戮冲动之类。”
他的语气轻巧得像在讨论怎么切蛋糕。
“梦里,有过吧。”哈利尽可能地仔细回忆后说。奥罗拉皱起眉头,担忧地看着他。
萨拉查松开他的下颌,转身站到一旁:“今天就这样吧。”
哈利一口气没喘顺差点又被噎住:“今天?”意思是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
天哪,他才来霍格沃茨不到三个月,然而他已经发现了一个比达力还要让他讨厌的马尔福,以及一个魔鬼一样的斯内普。他以为这就已经是他人生能承受的极限了,可是现在还来了一个比斯内普看起来还要诡异可怕的大魔王。
如果他的人生是一次抽卡游戏,那他一定是最会抽boss的那一个。
邓布利多塞了一盒酸味爆爆糖给哈利,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哈利,你先回去吧,别担心太多。”说着他让奥罗拉先把哈利送出去。
校长室的大门再次合上后,邓布利多朝萨拉查看过去:“看来您已经知道什么了?”
“你也一样吧。”萨拉查说,“他的伤疤里的确有一块灵魂碎片,换句话说,他算个活的魂器。”
邓布利多的表情沉了下来,连语气一下子苍老不少:“我害怕的就是这个。有办法能将那块碎片分离出来吗?”
“暂时没有。”萨拉查干脆地回答,眉尖轻轻皱着,眼神依旧空旷,什么都没看在眼里一样,“我没有试验过在活物身上存放灵魂碎片,因为这种举动不仅危险还愚蠢。”
邓布利多笑一下:“但是还是有迹可循的,对吧斯莱特林先生?”
萨拉查没接话,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我请求您。”邓布利多站起来,恭敬地看着对方,“请求您尽全力帮助我把那块灵魂碎片从哈利身上分离出来。”
萨拉查从眼尾看着一旁的老人,眼睛虹膜上的绿色凝练到锋利。
“我想哈利身上的灵魂碎片是在汤姆意料之外的,在他想要杀死这个孩子却被摧毁的那天晚上。他是有救的,只要有您的帮助。”邓布利多说着抬了抬那只焦黑到恐怖的手,“所以就算要为了霍格沃茨牺牲,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也不该是他才对。”
说完,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
最终,萨拉查给出了回答:“我会试验一下。”说完,他消失在了原地,桌上那本摊开的日记也重新合拢了。
……
送完哈利后,奥罗拉在去地窖办公室的路上碰到了伊莱亚斯。对方显然是刚给学生上完课出来,隔着长长的走廊和满地光线与落叶朝她挥了挥手:“你也刚下课?”
“事实上,我是刚刚送一个学生从邓布利多教授办公室里出来。”奥罗拉微笑着回答,“我的课在下午。”
两个人站着没聊两句,奥罗拉的视线忽然擦过伊莱亚斯的肩膀,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熟悉身影。
是斯内普。
他站在光影的分界线上,看着这边的眼神没有任何喜怒可言,只是一派压抑到极致的冰冷,像被极夜笼罩住的荒芜冰原,透着种阴郁直白的森冷。然后很快的,他又收回视线,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转身朝地下室走去。
“所以你呢,觉得怎么样?”斯内普走后,伊莱亚斯的声音重新回到奥罗拉的听觉里。她茫然地看着他:“抱歉,你说什么?”
“原来你在走神啊。”伊莱亚斯无奈地笑笑,打断了对方想道歉的话,重复到,“我是说,周末的时候你有空吗?对角巷有古怪姐妹的演唱会,校医院的薇姬·克林顿小姐告诉我的,据说他们在英国很受欢迎。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
薇姬·克林顿,校医院的实习生,一个有些羞涩却细心而可爱的姑娘,暗恋伊莱亚斯的女性之一。之所以大家都知道是因为她一看到伊莱亚斯就脸红且结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奥罗拉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噢,那个啊。谢谢你,不过这次不太凑巧,我周末的时候和斯卡曼德先生约好了去苏格兰的一片森林里。我想,克林顿小姐应该很期待能和你一起去,为什么你不邀请她呢?”
“这样啊。”他的眼神暗淡一下,旋即又恢复明亮,“那我们改天约吧。”
“好的。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回头见。”
“回头见。”
告别了伊莱亚斯后,奥罗拉很快来到斯内普的办公室。对方知道她进来了,头也不抬地说到:“我以为你会和那位吉迪恩教授花更多的时间来回忆你们的美好过去。”
“比起这个,我倒觉得我更应该将那些时间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如,坐在这里陪你。”奥罗拉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叉着垫在白净小巧的下巴下,笑盈盈地看着对方用一种非常熟练而快速的动作处理着面前的各种复杂魔药。
“原谅我不能理解你所谓的有意义。”斯内普面无表情地挑一下眉,像是在嘲讽什么似的,依旧没什么反应。
奥罗拉叹一口气,伸手握住对方的手,意料之中地察觉到他的僵硬:“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西弗勒斯。”她平时很少叫斯内普的教名,更多时候都是称呼他为先生或者教授。因此当她偶尔用那种柔软的语调对他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斯内普总是会克制不住地心跳失衡。
好像只要通过她的口中说出来,再糟糕的名字也是美好的。
真是个愚蠢至极又难以控制的行为。
他鄙视自己,却又回握住奥罗拉的手。
面前的年轻女孩笑起来,眼睛里有一整个世界的灿烂阳光。午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没去餐厅,而是直接让艾达拉将午餐送到了办公室里。
斯内普正在准备给邓布利多控制伤势的魔药,他这几天几乎都是直接在办公室吃的饭,奥罗拉偶尔会来陪他。毕竟要是和他一样次次都不在,那也太显眼了。
“邓布利多教授的伤怎么样?”她一边喝汤一边问。
“不太好,虽然有斯莱特林先生的帮助,但是魂器造成的伤害始终是不可逆的。现在我只能尽力尝试,能拖多久是多久。”斯内普回答。
“那你自己也要注意,规律作息很重要。有什么需要的魔药材料我会去禁林帮你找回来的。”
斯内普抬起眼睫睨着她:“我该感谢你的忠告和帮忙吗?”
“那作为报答,院长先生要做到才行啊。”奥罗拉笑嘻嘻地用叉子叉起一块鱼肉递给他。
斯内普僵硬着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低头把那块鱼肉吃掉了。
过一会儿后,
奥罗拉,您脸红了?
斯内普,……闭嘴,菲尔德。
……
十一月初的时候,霍格沃茨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奥罗拉为此将上课地点改到了自己的挎包里,毕竟和外面的冬雪萧瑟比起来,里面简直温暖美好得如天堂一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课一下子成了学校里的热门课程,那些瑰丽神秘的魔法生物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抓住了小巫师们的注意力。
从学生们的积极参与程度来讲这是个好事,就是管理起来有点麻烦。有的学生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追着一些新奇的魔法生物一头扎进茂密的森林里,然后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偶尔还会和一些颇为吓人的生物们来个意料之外的照面。
好在课程是在一个单独且隔绝的魔法空间里进行的,其他不属于教学范围之内的生物,比如凤凰,火龙,还有鸟蛇等等,学生们也只是在上下课的时候才有机会瞥到一眼。
毫无疑问的是,在所有学生中,乔治和弗雷德是最难管教的,因为他们已经来过这个挎包里太多次,而且总有用不完的鬼点子,每次给他们上完课后,奥罗拉总得花格外的时间去找他们。
而最近这对活宝双子似乎迷上了奥罗拉的那只凤凰,一下课就追着它在旷野里跑来跑去,想尽办法想去摸它的毛。可惜人类再怎么样追逐也赶不上凤凰的飘逸灵活,最后总是以他们被草莓累得气喘吁吁躺在地上动不了为结束。然而下一次上课的时候,他们依然会锲而不舍地追着那只凤凰跑。
这天下课以后,奥罗拉照例去找那对跑不见的韦斯莱兄弟。她本以为他们俩会和之前一样,停在某个草原的某个地方累到说不出话。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他们俩居然被挂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魔杖也掉在一边。
“帮帮忙,教授。”乔治可怜兮兮地看着惊讶不已的奥罗拉,表情纯真又无辜,身体被卡在树枝中间扭曲成麻花,“我们被草莓卡在这上面了。不过同时我也相信了,凤凰真的可以载得动比它本身重得多的东西。”
奥罗拉简直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将他们俩从树上救下来以后,她从木屋里的柜里找出来两根流光溢彩的火红凤凰羽毛:“好了,一人一根,不许再去抓草莓了。要是你们过段时间不喜欢它们了,就把它们卖给奥利凡德店吧,会是个很不错的价格的。”
“谢谢教授。”不得不说,这对双子乖巧起来真的让人无法抗拒。
“下课了,玩儿去吧。”
送走他们后,奥罗拉转身开始去清理各种残局。
临近三月底的复活节的时候,邓布利多和萨拉查在分离活物身上的灵魂碎片试验上已经有了很大进展,就是可怜哈利每个周都得跑好几趟校长室。不得不说格兰芬多们的承受力和勇气都是有目共睹的,哈利在经历了前一个月的来回磋磨后,虽然依旧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至少可以勉强做到若无其事地把这位年轻的蛇祖当做正常人来相处。
当然前提是对方不看他。
到了正式的复活节假期的时候,霍格沃茨一下子空了许多,大部分低年级的孩子们都离校回家了,高年级的则因为要应对接下来的各种考试而留了下来。新到欧洲大陆的伊莱亚斯选择了这个假期去欧洲大陆的其他地方游览,他从来到霍格沃茨的第一天就在计划这个,原本是定在圣诞节。不过圣诞节的时候他回美国和家人团聚去了,因此推迟到了今天。
临走的时候奥罗拉去国际传送站送了他,还带去了一份复活节礼物,并祝他玩得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越临近复活节假期结束,奥罗拉开始再次被那些鲜活而重复的梦境淹没。甚至有时候她就只是在办公室打个盹都能梦到那些画面,她在逃亡,她在和一个看不清样子的人殊死对抗,醒来以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疲倦。
而这一次,出现了新的内容。
那是一滴带着明显灰霾颜色的雨水,落进奥罗拉的眼睛里,没有带来任何不适,反而融化了她视线里的各种混沌模糊,让她彻底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天空是极为不详的深灰红色,像地狱里的岩浆和黑气交缠在一起翻滚,随时会降落下一场灾难般的滚烫火雨。浑浊深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低到几乎可以碾过圣芒戈医院的尖顶。浓黑的云团不停地皱缩涡动着,中心透露出一块血腥的红,像一只匍匐在天空上的史前巨兽睁开了眼睛,巨大的瞳孔里有血液在流转。
奥罗拉垂头去看周围,发现这里的场景她意外的有些熟悉。
是圣芒戈医院。
圣芒戈医院是没有围墙的,它躲在许多保护咒与麻瓜们的视线盲区里,在无处不在的阴影里面一片死寂,斑驳的白色石头墙体仿佛可以发光。
奥罗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她似乎蹲在圣芒戈后门处,那些覆盖着深深浅浅的青苔的台阶上,周围都是虚晃的人影。过于密集而又难以辨认的人声此起彼伏,噪音一样折磨着她的听觉。
她在一层又一层的单薄人影后面,看到了那个伫立在婆娑树影中诡异身影。他穿着漆黑的袍子,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包裹了起来,只露一双白骨手在外面,朝奥罗拉晃了晃,像在逗什么有意思的小动物似的。
“又是你啊。”奥罗拉走过去,仰头看着他。阴影凝固在他宽大的兜帽以下,隔绝所有光线和试图窥探的眼神,奥罗拉完全看不见他的脸。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他轻蔑地回答,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阴冷,光是听着都感觉神经紧绷,像是被尖锐的冰块沿着脊椎滚滑而过,随时会被刺进背部的恐惧。然后,他又伸手揽住奥罗拉的肩膀,“来吧,看看这次你能走多远。”
说着,他不见了,周围的人影也不见了。奥罗拉看到前面有一条唯一的出路,她犹豫一下,开始奋力朝前跑去。她的每一个脚步都踏在未知和虚空里,每一分前进都被更深的迷惘所包围。
有绿色的魔法光芒划破长空,奥罗拉仰头,听到有个残忍的音调在朝她喊:
“阿瓦达索命——!”
“奥罗拉小姐——!!!”
奥罗拉猛地抽搐一下,几乎从床上滚下来,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两个看起来有点相似的小小瘦弱身影。
“艾达拉?”奥罗拉迷迷糊糊地掀开垂散在面前的发丝,“你怎么变成两个了?”
“不是两个,小姐,是可可,是可可。”另一个小精灵急得团团转,拼命去抓自己的大耳朵,眼睛里眼泪花花直闪,“小姐,出事了出事了!赫奇帕奇家出事了!”
奥罗拉一听,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她定睛一看,果然是赫奇帕奇家的小精灵可可。她居然从赫布底里群岛跑到霍格沃茨来了。
“出什么事了?”奥罗拉连忙问。
“它死了,那棵树,突然死了。”可可语无伦次地大喊,浅褐色的大眼珠里布满血丝,看起来非常疲惫而亢奋,“老祖宗夫人让可可来找到您,魔杖苏醒了,这太糟糕了。您跟可可回家看看吧,小姐行行好,回家看看吧。”
那棵树……死了?!
奥罗拉的脑子蒙了一下,立刻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来不及去管乱七八糟的头发,抓起魔杖和挎包就往外跑:“艾达拉,去把西弗勒斯和校长先生叫醒。告诉他们我先去赫布底里群岛。”
艾达拉干脆地打一个响指消失在空气里。奥罗拉则被可可带着,直接幻影显形到了赫奇帕奇家族的老宅里。所有的幽灵都满面愁容地距离在客厅,把这里的温度变得和冰窟一样低冷,奥罗拉刚站稳的一瞬间,甚至出现了一种连空气都已经结冰的错觉。晕黄的灯光亮着,狂风和雨水重重地扑在窗户上,木质的窗框和玻璃滋滋作响,仿佛马上要碎掉一样的脆弱。
梅兰妮和约瑟菲娜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跟她解释什么,她们直接穿过满是潮湿泥土味的森林,奥罗拉则很快幻影显形到了那棵古树所在的地方。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缓缓伸手用起一个荧光闪烁,想要看清这一切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那棵靠着赫尔加魔杖的供养而活了一千年的参天巨树已经光秃秃地倒在了地上,树身干瘪萎缩得还不到原来的一半粗细,看起来像被火烧过的那样漆黑,湿漉漉的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卷枯落叶。
树根之下,露出了一个深深的黑洞,一眼望不到底那样。奥罗拉将魔杖靠近洞口的边缘,把荧光的效果催发到最大化,苍白的光线源源不断地照射进去。她看到下面有一个落满泥土和零星枯叶的红褐色木盒,上面还上了锁。
她熟练地用一个漂浮咒将木盒牵引上来,落在手心里。木盒的质地坚硬,沉而厚重,上面绘刻有四翅月见草的纹样,而锁的样式则是一只獾的形状。
“这是赫尔的魔杖。”梅兰妮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空灵到不真实,“它醒了。”
“那就意味着……”奥罗拉转头,眼镜上的雨水让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斯莱特林的魔杖也醒了,是吧?”
梅兰妮轻轻点头,闭上眼睛。她的灵体颜色快要和那些在荧光下闪着银色微光的密集雨水融合在一起,随时会消失掉那样。
“可是它现在在哪儿?”奥罗拉看着手里的盒子,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难以克制的慌乱。雨水越来越大,淋湿奥罗拉不算多保暖的睡衣和薄外套,她感觉那些水流冲刷在自己身上,几乎把她所有的热量都带走。深夜的寒冷和雨水的重量共同化成一副沉重的镣铐,桎梏住她。
“也许有的事已经或者正在发生着,只是我们并不知道,但是这个证据已经足够明显了。”梅兰妮说。约瑟菲娜十分担忧地看着奥罗拉,那种神情真实浓郁到让人不安。
“试试看把它打开吧,将你的魔力注入进去。”梅兰妮提醒。
奥罗拉盯着这个木盒看了好一会儿,按照梅兰妮说的做了。几乎是在魔力注入的一刹那,锁开了,露出了里面的魔杖真容。
那是一根纤细修长的赭石色魔杖,羽毛状的花纹从杖身的底端一直缠绕到半腰,线条也由一开始的繁复变得越来越简练。奥罗拉将它拿在手里的时候,能感觉到手心里传来一阵细微的温暖,有淡淡的光晕缭绕在魔杖上,很快又散在雨幕中。
“你和它很合适,若拉。”梅兰妮牵了牵嘴角,眼神像是在看自己最小的女儿那么柔和,“带走它吧,如果斯莱特林的魔杖真的出现了,你手里的这根魔杖是唯一能和它抗衡的。”hTTps://WWw.xs74w.com
“抗衡?”奥罗拉如梦呓般重复着这个词汇,脑海里如过电般地闪过一系列画面。
她站在雨夜的森林里,站在那棵已经彻底死去倒塌的古树旁边,看着自己手里这支曾经属于赫尔加·赫奇帕奇的魔杖,仿佛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风声停止下来,雨珠悬停在半空,云层静止不动,时间被春夜的低温凝固。
恍惚间,奥罗拉好像看到了那个和自己有着同样容貌与天赋的伟大创始人女巫,正从森林深处走出来,站到她的面前,用那双温柔的蓝色眼睛注视着她。
她伸手握上奥罗拉的手,魔杖分割在两个几乎完全一样的人中间,一边是千年后的真实,一边是即将浓雾散尽后的虚幻。
这是你的宿命啊。
奥罗拉听到有个声音对自己这么说。
……
狂风怒浪,咆哮着吞没了阿兹卡班的外围防护堤,青色的闪电破空而来撕扯着天幕。摄魂怪成群结队地盘旋着,像无数恶魔从地狱里赶来,从深海之下的死亡之国赶来,兴致勃勃地共同加入这一场战争。
阿兹卡班的监狱被强大的外力破开一个豁口,无数的黑色碎石滚落进波涛汹涌的海里,海水发了疯一样地撞击着监狱的墙壁,被困在最高层的食死徒们摇摇晃晃地从监狱里走出来,站在石墙的残骸边,手上的黑魔标记漆黑到阴郁。
这是最有力的证明。
伏地魔,复活了。
……
离阿兹卡班无比遥远的地方,斯内普站在霍格沃茨校长室的窗边,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个鲜活到凶恶的标记,脸上的神情贫瘠到空洞,视线在一片无光的夜空和大雨里找不到任何聚焦点。
他预想过许久却又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半个小时以前,艾达拉来把他们都叫醒,告诉他们奥罗拉一个人去了赫布底里群岛查看那棵古树的事。
几乎是那一瞬间,斯内普就有预感今晚会有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们没有时间了,得让哈利马上过来,将他身上的灵魂碎片分离出来。”邓布利多说着站起来,举起老魔杖,源源不断的魔法亮光从魔杖尖端迸发出来,逐渐汇聚成型,像一朵巨大的花朵在盛开,倒扣在霍格沃茨上。
“您应该清楚,以您现在的身体条件是不能用这样的防护性魔咒的。”斯内普扶住他,看到邓布利多在施完咒语后,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疲惫苍老了,好像一下子抽去了他一大半的生命力。
这是治疗魂器伤害带来的副作用,在治疗期间不能使用太高级的魔法。而邓布利多在之前为了将灵魂碎片从哈利身上剥离下来,已经强行虚耗了不少,现在又用老魔杖触发了整个学校自身的各种古老而强大的防护魔法,构建起了一个无法从外部打破的绝对防护罩,如此巨大的消耗让他已经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
“他回来得比我们想象得都要快,已经没有选择了。”邓布利多说完,缓了缓,转向艾达拉,“请帮我把哈利叫过来。还有斯莱特林先生,很抱歉必须打扰到他。”
“是。”艾达拉说完,再次消失在空气里。
“我得走了。”斯内普将之前熬制出来的两瓶魔药放在邓布利多的桌子上,“他在召集所有的食死徒去见他。”
“好。”邓布利多费力地点点头,“我会通知其他人去赫布底里群岛找到奥罗拉。看样子斯莱特林的魔杖已经落到他手上了,他很快就会发现赫布底里群岛的秘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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