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单词背诵检查完毕后，江荨把写好的论文交到傅以行手中。
傅以行只略略扫了一眼,便把论文往桌上一扔,语气冷了半度。
“你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就给我交了这么一份东西？你把心思都放到哪里去了？”
“我当然——”
他的眼神太过严厉。
江荨把话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问：“傅学长，我这篇论文……有哪些不足的地方？”
傅以行冷声说：“你这篇东西，完全看不出中心论点是什么。这是最致命的一点。”
“其次，逻辑不清。”
“语序混乱。”
“语句不通。”
他一连说出好几个缺点，最后下了结论。
“你写的到底是什么玩意？这是论文吗？”
江荨听得耳根子发热：“抱歉，我……”
傅以行冷声打断：“说抱歉能帮你把论文改好吗？”
江荨压下心底委屈的情绪,虚心地向他请教：“那傅学长,我这篇论文应该怎么修改？可以告诉我吗？”
傅以行瞥她一眼,倒是没继续训她，而是和他说起了修改论文的要点：“首先……”
江荨敏锐地察觉,今天傅以行对她的要求好像更加严格了。
严格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但绝非空穴来风。
他提出的每一点意见，都是有针对性的。
江荨听完他提出的重点后，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消化完傅以行讲授的内容，江荨再回看自己的论文,的确像他说的那样……写得狗屁不通。
没等傅以行开口,她便自动自觉地把论文拿回去修改。
难得是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江荨却只能待在公寓里，跟词典和论文一起度过。
转眼又到了周一。
新的一周开始了。
傍晚下课，傅以行回到公寓。
江荨还没回来,屋里静悄悄的，一片漆黑。
他并没在意，伸手摸索开关，打开灯，进屋换鞋。
然而一转头，他就看到了挂在玄关处的小黑板。
小黑板下面的留言板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
“晚上有课，晚回^-^”
上面还画了一个笑脸表情。
傅以行的目光在上面停了几秒，突然无声一哂。
***
在到M国之前，江荨向同系的学长和学姐请教过，没把自己的课程表排得满满的。
她选择了几门自己感兴趣的课程，也留出了适当的时间参加课后活动。
周二下午，传播学系有一场本系的party。
秦颍川是party的组织人之一，邀请她过来参加。
江荨答应了。
Party开始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
江荨下午没课，便到学校图书馆里查阅课程相关的资料。
她看得入迷，没留意时间。等注意到时间时，已经快到下午三点，party即将开始。
江荨这才想起这事，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图书馆。
她匆忙赶到party举办的地点，与秦颍川碰上面。
“秦学长，不好意思，我刚在图书馆里忘了时间。”江荨说，“我来晚了吗？”
秦颍川笑了笑，说：“没，不用着急。party才刚开始，你来得正好。”
“跟我来吧。”
江荨跟着秦颍川往里面走，两人边走边聊。
秦颍川问：“在学校过得还习惯吗？”
江荨点点头，笑着说：“开头几天是有点不习惯，不过后来有舍友帮忙，总算开始适应了。”
没走几步，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江荨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
傅以行？
她一愣。
他怎么会给她打电话？按错了？
迅速收起思绪，江荨看向秦颍川，抱歉地说：“我先去接个电话。”
秦颍川点点头：“我进去看看布置。”
和秦颍川分开后，江荨走到无人处，按下接听键。
“傅学长？”她试探地问。
傅以行开门见山：“你是不是把我的课本带走了？”
课本？
“怎么会？”
江荨下意识在自己的书包里翻了下，还真找到一本不属于自己的课本。
“econometrica`nal`ysis，是这本吗？”
“对。”电话那边，傅以行的声音很淡，“我等会上课要用，你要是没什么事，就给我送过来。”hTTps://WWw.xs74w.com
挂了电话，江荨握着手机思索了下，快步往party会场里走。
她迅速找到秦颍川。
秦颍川察觉到她的异样，问：“江学妹，怎么了？”
“我不小心把舍友的课本带过来了。”江荨向他解释说，“他好像很急，我想现在把课本送回去。”
秦颍川善解人意地说：“好，既然她着急用，那你先给她送过去吧。来回一趟，party这边也不会耽搁多长时间。”
江荨点点头：“好，我会尽快回来的。”
***
商学院的教学楼，江荨之前也来过一次。
按照傅以行给的教室门牌号，她顺利找到他上课的教室。
傅以行就在教室外等着。
远远看到他的声音，江荨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小跑过去。
“傅学长。”
江荨从书包里取出课本，交到他手中：“抱歉，可能是昨天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把书收到我书包里去了。”
傅以行接过书：“没事。”
“东西送到了，那我先走了。”
江荨合上书包，转身要离开，却被喊住。
“等等。”
“嗯？学长还有事吗？”江荨回过头。
“先进来。”傅以行打开教室的门，用眼神向她示意，“等会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江荨满腹疑惑，想了下，还是跟着他进了教室。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但老师还没有来。
傅以行坐到了靠近左边的位置上，他旁边的位置还空着，显然是给她留的。
江荨在门口处停了下来，迟疑地往教室里打量了一眼。
见无人注意她，她才忐忑地走了进去，在傅以行旁边坐下。
江荨坐在座位上，把书包紧抱在怀里，莫名觉得紧张。
这时候，门打开了。
老师来了，开始正式上课。
授课的老师语言幽默风趣，引得学生不断发笑。
但商学院的课，江荨并不能完全听懂。
她听得有些无聊，但在别人的课堂上，也不敢看手机，只能无所事事坐着。
突然，傅以行递过来一本空白的笔记本。
江荨向他投去不解的眼神。
“要是觉得没事干，就写论文。”傅以行直视着前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江荨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傅以行又塞过来一支笔。
“写吧，明天给我看。”
江荨：？？？
他是魔鬼吗？
江荨不敢反抗，只好打开笔记本，开始写论文。
写了几行字，她越想越气闷，忍不住看向旁边的人。
这一看，江荨突然注意到，放在傅以行面前的那本书，压根就没被翻过一遍。
这书，他怎么不看？
那他让她送过来做什么？
说到送书这事，江荨突然想起party的事。
傅以行的这节课是连堂的课，直到五点半才下课。
到那时候，party估计已经结束了。
江荨连忙写了一条信息，发给秦颍川：【秦学长，我估计回不来了，很遗憾不能参加这次party了。】
秦颍川回：【没关系，机会多得是，下次再来参加。】
江荨发去一个微笑表情：【好，谢谢你。】
终于熬到下课这一刻。
江荨如释重负地合上笔记本，正要向傅以行询问的时候，却看见他先一步站起来。
傅以行说：“等我一下。”
扔下一句，他向前排一个欧洲小哥走了过去，跟他说起了话。在他们交谈期间，欧洲小哥忍不住向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微笑着拍了傅以行的肩膀。
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欧洲小哥离开了。
傅以行折返回来，拿起放在座椅上的书包，又招呼她。
“走吧。”
江荨微怔了下，连忙跟上他的脚步：“我们这是要去哪？”
傅以行没有回头：“晚上我请你吃饭。”
“啊？”事情发展的方向，让江荨措手不及。
她很是不解：“学长……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傅以行轻描淡写地说：“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既然你帮我把笔记本送过来，那就请你吃饭当作赔礼。”
江荨还不能彻底消化这个消息。
傅以行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催促说：“走不走？”
“当然。”
江荨跟了上去。
傍晚，夕阳西下。
黄昏的校道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看起来并不像同行，只是碰巧走在一块。
江荨也不敢和傅以行走得太近，只得和他保持距离，跟在他身后走。
傅以行带着她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
第一次一起吃饭，还是这种情况，两人之间的气氛颇为微妙。
江荨努力寻找话题打破尴尬：“学长经常到这边吃饭吗？”
傅以行说：“不是，是第一次来。”
“哦。”
这话题戛然而止。
江荨无法往下接，只能佯作欣赏餐厅的环境转移注意力。
她的视线从傅以行的背后掠过时，突然想起什么来，下意识问：“说起来，学长，你的书为什么会突然跑到我书包里？”
“我怎么会知道？”傅以行神色自若地说，又瞥她一眼，“不是你收拾的时候收进去的吗？”
“……”
昨天她在餐桌上写完论文，傅以行也在餐桌前看书。她写完论文，就开始收拾书包。
难道是那时候，她把他的书收拾进去了？
还好，这种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顿晚餐终于结束了。
走出餐厅，江荨暗松了一口气，回头跟傅以行打招呼：“傅学长，今天这顿谢谢你了，我先回学校取车了。”
傅以行说：“既然顺路，那就载我一下吧。”
江荨：？
江荨以为自己听岔了。
她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问：“学长你不是开车过来的吗？”
傅以行面不改色地说：“车坏了，拿去修了。”
江荨一时失语。
傅以行看向她：“难道你也有只载男朋友的规矩吗？”
江荨愣了下：“倒是没有，不过……”
这不太方便吧。
傅以行从容地接过了话题：“那就行，就当帮你补习的学费。”
一句话把她斟酌好的理由堵了回去。
说到这份上，江荨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她只好说：“那好吧。”
就这样，江荨只能带着傅以行回学校取车。
傅以行坐到她的后座上。
但新的问题很快出现了——
后座带了个人，自行车的重心一下子被压到了后面，江荨再也无法很好地把控方向，自行车被她骑得东倒西歪。
江荨使劲地蹬着脚踏，但自行车的方向不断跑偏，这样左一下右一下地走了一段距离。
傅以行有点嫌弃：“你会骑车吗？”
“我怎么不会——啊！”
江荨一走神，车猛地向一侧歪了过去。她吓了一跳，赶紧放下双脚，把自行车稳住。
松了一口气，她又忍不住控诉：“是学长你太重了！”
傅以行双脚落地，从后座上起来，对江荨说：“那你起来。”
“啊？”江荨扭头看向他，略有不解。
傅以行说：“换个位置。”
江荨惊讶：“学长你不是说，你只载女朋友吗？”
傅以行瞥她一眼，语气极淡：“这是你的车，又不是我的。”
江荨：“……”
但她还是依言下了车。
于是，两人对调了位置。
第一次坐男生的后座，江荨有点不习惯。
但不得不承认，傅以行踩车技术比她要好，至少自行车一路都很平稳。
但车速很快，夜风刮来，她总担心会从后座掉下来。
江荨紧紧地抓住坐垫，目光不自觉地往傅以行的后背上瞟，紧接着又往下移，落到他随着夜风飞舞的衣角上。
过了会，她忍不住伸出手，悄悄地抓住他的衣角。
傅以行的背脊明显一僵，但脚下并没有任何停顿。
自行车仍然平稳地在路上行驶着，继续往前。
江荨把目光移走，看着飞快从眼前掠过的街景，她悄悄地扬起了嘴角。
她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所以才借他的衣角一用。
嗯，没错的。
就是这样。
这么一想，她就理直气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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