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章洄先后上了马车,分坐在两旁。章洄低着头略略有些尴尬,总觉得被太子表哥看到了她的另一面。毕竟,她在太子面前一直都是娇软乖巧的妹妹形象。
她有些懊恼,想要开口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但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沉默是金,她还是闭嘴吧……头埋进了黑色的裘衣里面,扑面而来的龙涎香让她不禁恍惚,这衣服,莫非是太子表哥的?
楚瑾正襟危坐,瞥见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薄唇微勾,也不吭声,只阖了双目养神。一时间,安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只听到车轮滚动的声音。
不知不觉,马车就到了承恩公府的门口。
今日花灯节,承恩公出门访友还未归来。府中只有承恩公夫人在,她正与身旁的几个婆子在打络子说些闲话,听到下人来报小姐和太子赏花灯回来了,便出了院子。
不曾想,一眼就看到洄儿须发尽湿的狼狈模样,她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吩咐下人带小姐下去梳洗,又命厨房熬了姜汤。
章洄害怕承恩公夫人又责罚她,一言不发,乖巧地回了如意苑。
“殿下,洄儿这是落水了?”承恩公夫人知晓太子的性子疏离不好接近,斟酌着言语问道。
“福寿,给承恩公夫人仔细说道一番。”楚瑾眸光清冷,嘴角微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待到福寿仔仔细细毫无错漏的与承恩公夫人说了长宁候世子不仅误会县主将宁姑娘推入了河中,而且抱着那宁姑娘不撒手。
承恩公夫人一口气没上来,气的全身发抖,脸色已是铁青,怒而出声,“长宁候世子简直欺人太甚,这门婚事绝对不能成!”
福寿暗中瞥了一眼殿下不动声色的脸庞,又添油加醋的说了几句,“不单单如此啊,县主是好心去救人,那长宁候世子抱了宁姑娘上了岸为她披了衣服,却冷眼看着县主在一旁冻的乌唇青脸的。夫人,若不是殿下赶到为县主裹了衣服,县主十之八九要大病一场。”
“好啊,这是明摆着磋磨我的洄儿。长宁候府,本夫人记下了。”承恩公夫人虽是女子,但承恩公性子随和,不喜俗事,故而承恩公夫人才是承恩公府真正做主的人。
到这里,从承恩公夫人的态度就可以明了,承恩公府别说和长宁候府结亲了,这是妥妥的结了仇。
“舅母,夜深了,孤不便再留了。退婚之事您若和长宁候府起了嫌隙,可来找孤。”楚瑾起身,黑眸若子夜的寒星,竟是直接言明了退婚,而且这婚事要由承恩公府去退。
“殿下慢走。”承恩公夫人跟随其后,注视着马车缓缓驶离,才转身命人关上了府门。
承恩公夫人做事雷厉风行,等到承恩公带了些酒气回府,就看到他平日不苟言笑的夫人坐在正堂之上,而堂中则是摆满了物品,几个婆子老仆在对着单子一一清点。
“夫人,这是长宁候府下定之时抬进来的东西。”承恩公眯了眯眼睛,抿了一口清茶,坐在椅子上。
“不错。明日不等那曹氏上门了,错处在长宁候世子,这婚合该我们承恩公府去退!”承恩公夫人冷笑,那眼中的寒光惊得承恩公一个激灵。
翌日一大早,章洄抱着被子睡的正香,自是不知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已经杀上了长宁候府。
长宁候夫人自放话说要与承恩公府退婚,心情就经历了跳崖般的变化。起初,她是稳坐钓鱼台,在府中等着安和县主惊慌失措的上门,心中想着好好教教安和县主什么是规矩。
可是一连等了两天,长宁候府都不见安和县主的踪影,她派人暗中查探承恩公府的情况,却得了安和县主一切如常的消息。她不禁绷起了心,甚至狠狠骂了那个出主意的婆子,好大一会儿才被安抚好。
到了今日正是说好要去退婚的日子,她已是面沉如水,偏偏管家此时过来禀报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上门了。
身旁的婆子闻言大笑出声,一脸得意,“夫人,老奴说什么,安和县主怎么舍得世子这么好的一位夫君,承恩公府上门定是来说和的。”
长宁候夫人皱了皱眉头,却是眼皮一跳,心下只道不好。
果然,还未走出房门,迎面而来的承恩公夫人就冷笑着命人将当日下定时的礼尽数扔在地上。
“你长宁候府几番折辱我女,如你们所愿,退婚!”
“承恩公夫人,你此话何意?”长宁候夫人手心冒出了冷汗,这婚不能退,就是退也不能是这个关节点。否则,事情传了出去,霄儿的名声被污,仕途定然受损,她又拿什么去对付江姨娘母子。
“曹氏,你装什么装!你儿钟霄与一未出阁女子举止不端当众放话要退婚,此是其一;长宁候府不仅不上门致歉反而命人传话三日后退婚,此是其二;钟霄竖子昨夜与那女子私会反诬我女,此是其三。”
“长宁候府藏污纳垢之地,长宁候世子寡廉鲜耻之人,怎配得上我承恩公府的嫡女,陛下亲封的安和县主。”
承恩公夫人气势全开,噼里啪啦一席话下来夹枪带棒的,直说的长宁候夫人眼前一黑。
“陆氏,你休要胡言,霄儿与那女子清清白白。安和县主爱慕我儿,退婚之事你也要问问她的”长宁候夫人定住神,意图通过章洄挽回这桩婚事,至于派人传话退婚的事竟是当做没有发生过。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面色冷厉的长宁候世子钟霄出现打断了她。
“母亲,我与安和县主无缘,这桩婚事作罢。”钟霄身形高大,眉目间带着戾气,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承恩公。
“这是当日定亲的信物,钟霄今日奉还。”⑦④尒説
承恩公冷着脸,接过那玉佩,愤而用力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钟霄,洄儿虽任性但对你是一片赤诚,你负了我的女儿伤了她的心。日后承恩公府与长宁候府便如这玉佩,再无转圜的余地。”
话音刚落,他就甩袖离去,承恩公夫人也随在其后,扬长而去。
片刻后,正院便只剩下几口散乱的大箱子,还有一地的碎玉渣子。
长宁候府的下人双腿战战,尤其那个之前大放厥词的婆子,脸色灰败,知晓夫人不会放过她,瘫在了地上。
“霄儿,娘知道你不喜那安和县主,可是今日退了婚你让楚京城的人怎么看娘,怎么看长宁候府!”长宁候夫人一想到自己会被人耻笑,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对着钟霄大吼。
“退婚之事已成定局,母亲多说无益。”钟霄双眼沉沉,盯着地上的碎玉渣子,半点儿要和长宁候夫人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霄儿,你是在忤逆你的母亲吗?”长宁候夫人脸上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吓人,她的双眼怒瞪,嘴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钟霄未置一词,深深地看了自己疯癫的母亲一眼,缓缓地,竟是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令人心惊胆战,“二十年了,母亲要我怎么做,我就必须怎么做。我是母亲手中的提线木偶,是这个意思吗?”
此话一出,长宁候夫人顿时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愣怔在了原地。
钟霄未再看她,阴冷的视线扫了院中的下人一眼,“夫人身体不佳,还不快扶她进去休息。”
话毕,已是大踏步离开,回了青松院。
“钟霄,谢谢你救了我,我叫章洄,我爹可是承恩公。”
“钟霄,看,这是我亲手雕刻的玉佩,你喜欢吗?”
“钟霄,钟霄……”
赤诚之心又如何?
走到青松院的门口,钟霄停住了脚步,他想要的,不想要的,再也由不得旁人去迫着他。即便那人是他的母亲,这个世上,哪还有只为他好的人。即便是单纯的宁秋秋,也开始有了算计。
“连桥,爷安排你的事做好了?”钟霄嗤笑,径直入了书房。
“爷,属下已经派人到了慧安寺。只要赐婚的圣旨一到,就会有消息传出大师断您与宁姑娘八字相克,近一年内都不得成婚。”连桥摸不清自己的主子在想些什么,明明看着他很喜欢宁姑娘,跟对安和县主的不假辞色比起来温柔的多了。
“嗯,此事不得有任何纰漏。”太子楚瑾,是个说到做到的。
于是,今日楚京城的各大世家可是被惊得目瞪口呆。一连串的消息传来,好多人手中的冬瓜瓜汤都洒了。
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痛斥长宁候世子,安和县主与长宁候世子退了婚约这事也算在意料之中。
可是接下来,陛下居然给到长宁候世子和那五品员外郎的女儿宁秋秋赐了婚,圣旨更是令人匪夷所思,什么早已情投意合,两人迫不及待……这是做实了长宁候世子与宁秋秋有苟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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