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好像看到你了。”南絮说。
她瞥了眼不远处时不时瞅着他们俩的人，那人也戴着口罩墨镜，看着年纪不大，二十岁出头。他见南絮看过去，便十分骚气地跟她挥了挥手。
傅闻声隔着口罩言简意赅：“我朋友。”
于是南絮也招招手，干巴巴说了句：“Hi.”
关键是她真的没从刚刚的情景里缓过来。
那人也不过来，隔岸观火，似笑非笑。
这时候大概是来了班车，一时间站内涌出许多人，都在往洗手间走。南絮不停挪着位置，还是不免被侧身而过的人擦到肩膀。突然傅闻声抬手拉了她一把，力道不小，南絮始料未及，不免朝他身上倒去。
啊啊啊别别别！！！
南絮赶忙踮着脚刹住了车，并且无意识举起了双手，为了避免碰到他。
显得好像...
十分嫌弃。
南絮：“......”
傅闻声立刻松开了手，“抱歉。”
南絮欲哭无泪：别道歉啊她不是那个意思...
“不好意思啊。”背后有个声音说。
南絮转头，看见一个拖拉杆箱的小姑娘，站在她刚刚站的地方，大概滚轮要碾过她脚的位置。
傅闻声摇摇头，示意说没事。
那小姑娘本要离开的，却不知怎的往傅闻声面前探了探。傅闻声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退，迅速低头。
南絮见状很生气。
不是，这人要干什么？！
她非常不动声色往前站了站，突然开始朝远处挥手。
这不，正正好好挡住了傅闻声的脸。
小姑娘或许是被南絮这痴傻样吓到了，又说了遍“不好意思”，终于离开了。
南絮松了口气，然后听见傅闻声非常疑惑地问：“你在跟谁招手？”
“......”南絮转身尬笑，“那个...我看错了。”
傅闻声仍在往那个方向看。
南絮又说：“刚才谢谢你。”
“小事。”傅闻声终于不看了，提议道，“换个地方说话？”
确实，他在人流这么多的地方，肯定不方便。
南絮异常赞同地点头，完了又发觉不对劲。
说什么话？
他们俩有什么好聊的？
“那个...我在等我朋友。”南絮支支吾吾。
这个蒋琦琦，怎么还不出来！
傅闻声突然若有若无评价了句：“你男朋友很帅。”
？？？
男朋友？
谁啊？
不会在说...
“不不不不是，他是我上司。”
南絮立刻解释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越描越黑。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会有一种...
被捉奸的错觉......
傅闻声微微挑眉，略带探究的眼神透露出六个字：别说了，我都懂。
什么？别懂呀！
“他是法国人，喜欢贴面礼。”南絮拼命摇头，努力自证清白，“我不是那种人。”
傅闻声颔首，没忍住低低笑了声，南絮才意识到他在开玩笑。
其实他刚刚看上去也像是随口一问，但南絮就是莫名其妙地慌张。
“啊对我是厨师，平时在餐厅工作。这周来杭城一个学校进修。”南絮问，“你怎么来这里？”
傅闻声说：“我来谈工作方面的事情。”
南絮点点头。之前听说要出新专辑了，她估计大概就是那事儿了。
又过了快十分钟，蒋琦琦还没出来。
南絮快顶不住了。
这人，掉坑里了吧！
“我问问我朋友好了没。”
南絮重新拿出手机，退出刚刚的微博界面。
一下子弹出来好几条微信：
蒋琦琦：你人呢？
蒋琦琦：？？？
蒋琦琦：你先走了？
南絮立刻回：我一直在厕所外面啊
她四处张望着说：“她好像找不到我们...”
过了半分钟，蒋琦琦又发过来一条消息：我已经出站了，反正回去就几步路，宾馆见吧。
南絮当场石化。
“......”
她莫名心虚，“我同事好像先走了...”
脑子里还有个小人在叫她回去睡觉，南絮对着傅闻声絮絮叨叨：“你来工作应该挺忙的吧你朋友是不是还在等你？我回去就两步路...”
傅闻声突然把口罩拉下来，低头说：“我们待会没事情。你吃晚饭了吗？”
“呃...”
南絮犹豫了，刚要推辞，傅闻声又说：“有家做葱包桧的店不错，在五柳巷附近...”
南絮听到“五柳巷”的那刹那眼都直了。
是，是传说中他奶奶开的小吃店吧...
！！！
南絮无法拒绝。
不错，她最后在内心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然后浑浑噩噩般跟着傅闻声走了。
得了，她就是想去。
傅闻声的朋友还在等着，见他俩过去，又斜眼睨他们。傅闻声直接无视了，“这是程然，键盘手。南絮，烹饪师。”
南絮：“你好。”
程然懒散地挥挥手，“Hi.”
但这似乎不是他的重点，程然跟南絮打完招呼，便立刻问：“闻声哥，吃饭吗？”
“嗯。”
于是南絮在心中默念三遍不要想多。
人家只是正好吃饭，好心顺便带上你罢了。
几分钟后他们到了地下室，有辆黑色的保姆车等着了。
车里很宽敞，有三排座位。程然先上了车坐后排，傅闻声和南絮各自坐在中间那排的门边上。
南絮一上车就看见了驾驶座上的人，模样憨厚，戴了副眼镜。她认得那是傅闻声的经纪人，之前给傅闻声写信的时候见过他。
南絮总觉得嘴边那句“小王”就要呼之欲出了。但现在的她已经见惯了大场面，就算内心波涛汹涌，面上也能丝毫不乱。
车子发动，傅闻声叮嘱南絮系好安全带，然后说：“这是王迥。我的经纪人，负责我工作方面的事情。”
南絮从后视镜里跟那人对视一眼，王迥眯起眼睛笑笑。
南絮点点头，仿佛初次听闻，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傅闻声摘了帽子口罩拿在手里，“地方不远，不堵车的话十几分钟就到了。”
南絮点点头，“嗯，我去过那里。”
傅闻声没料到，“那地方知道的人不多。”
南絮说：“在那边有认识的人。”
其实也不是熟人。
几年前因为工作原因老往这边跑，基本上会住在五柳巷附近。早餐店就那么几家，南絮挨个试了遍，最后常去的，还是家口味清淡的。
店主是个老太，因为南絮常去，性格也讨喜，很快跟老太混熟了。老太上了年纪，有些唠叨。
后来她到于果上班后，不怎么往这边跑了，和那老太也失了联系。
南絮本在盯着车窗发呆，看见玻璃上亮起的手机屏幕，突然又想到刚刚的艳/照事件。
她赶忙平举起手机，从不同角度试了好几次能不能看见屏幕。
“怎么了？”傅闻声问。
南絮缓缓放下手机，又无法解释，只好说：“...我在检测我淘宝上五块钱买的防窥屏膜有没有用。”
也确实嘛...
傅闻声像是解释说：“我没戴隐形，看不太清，以为你在找东西。”
“噢...”
既然这样，那之前大概也没看清。
南絮暂且放心了...
没几分钟他们就到了。
程然打上车开始玩了一路的手机，全程没加入过他们的谈话。
巷子有些窄，车开不进去，他们下车徒步跟着傅闻声走。程然看上去也是轻车熟路，不是第一次来了。
谁不是呢。
三人径直往一家挂着塑胶帘子的小店走去。里面还亮着灯，隐隐透出光晕。到门口，傅闻声掀起帘子让南絮先进，程然这时候也收了手机。
傅闻声在最后，南絮在最前，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南絮闭了闭眼，“乔奶...”
老太却像是不认识她了，招呼他们往里面走，“来客人了啊。”
南絮硬着头皮进去，老太在见到她身后的人后，开心地笑起来，“小傅，你回来了。”
应的人是程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口罩，南絮才注意到他的长相。
浓眉，内双，鼻梁高挺。五官不像傅闻声那样张扬，但让人看着舒服。
傅闻声跟在他后面没说话，温和地点了点头。
其实南絮在下车的时候就有所预感了。
但设想远不如现实来得有冲击力。
老太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父母离异，一个人去了国外。
算上之前在波士顿的几面之缘好像确实...
对得上。
这顿饭南絮吃得艰辛。老太一直对着程然叫闻声，但傅闻声和程然一唱一和，南絮只好跟着装傻。
后来傅闻声去后厨帮忙，程然才说了句：“习惯了。”
南絮不语。
傅闻声回来后，开始跟程然讲下周五的一次聚餐，又问南絮有没有什么推荐的餐馆。南絮其实差不多听明白了，他们因为时间原因，最好能外送，又不能太接地气。
餐馆南絮不清楚，但她之前在杭城生活了很久，自觉功夫还是上得了台面的。
她想了想说：“其实我事情周五就结束了，如果你们有需要，我可以来帮忙。”
傅闻声刚要开口，南絮打断他：“不麻烦。”
傅闻声笑笑，“谢谢，那有劳了。”
他又问：“你工作的餐厅叫什么？”
南絮以为是客套话，随口说：“叫于果，在魔都中环那边。”
“方便给我发一下地址吗？”傅闻声摇了摇手机，眉眼温和，“有机会光顾。”
但南絮愣住了，她听见傅闻声说：“你有我手机号的。”
！！！
完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低头盯着桌上的餐巾纸，“那个...我删了。”
“删了？”
傅闻声大概是真的没想到。
毕竟南絮也没想到。
程然调侃道：“看来南小姐业务繁忙。”
南絮：“......”
后来走的时候，傅闻声想起了什么，问她：“要顺便去看看你朋友吗？”
“没事。”南絮说，“见过了。”
傅闻声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奇怪。
程然他们先走了，傅闻声把她送回了宾馆。临别前，他突然说：“是我奶奶。”
南絮轻轻点头，没说话。
其实她想问，为什么带她去那里。
但南絮问不出口。
她默默走进宾馆，有些麻木地点下七楼的电梯按钮。
如果一切都和她想的一样...
可她能问什么。
问你奶奶是不是得了阿兹海默吗？
她能说什么。
说你这样温文尔雅，谈吐得体。
我以为你一定是有个健全美好的家庭吗？
南絮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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